月光斜照在玉玺表面浮凸的蟠螭纹路上，王焕突然发出癫狂大笑。他沾血的指尖按在螭首双目处，整块青玉竟如莲花般层层绽开。

王焕声嘶力竭地喊到：“胡人？胡人又如何？你们这些人又比胡人好到哪里去？”

王瑾瑜的脸上已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兄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王焕笑道，“我当然知道！我身上刻着的是狼部的荣誉，只要我把这玉玺给他们送过去，我就是狼部的英雄！”

显然，王焕已经被所谓的胡人狼部的荣誉冲昏了头脑。袁黎黎见状，有些好奇，悄声问道旁边的荆一水：“胡人狼部，是什么？”

荆一水低声回道：“在胡人当中，只有最勇猛的男子才能被称为勇士，经过挑选的勇士才能进入鹰部和狼部。”

袁黎黎挑挑眉，心中暗道：“原来王焕是因为在王家得不到重用，觉得胡人给了他狼部刺青，很重视他。”

两人继续看着，只见王景瑜面上的脸色已经非常严肃：“兄长，你怎么会被胡人的话蒙住了眼睛，你当真以为你可以成为胡人的英雄吗？你当真以为他们给你刺青是真的认为你可以融入他们吗？他们不过就是为了利用你而已！”

王焕叫道：“你胡说！这是狼部最高的荣誉刺青，他们答应了我只要我把这个玉玺给他们，黄金美女样样都有！你们呢？王氏呢？能给我什么？”

王焕的眼里充斥着委屈的怨恨的神色，“我王焕，不过是王敦的庶子，从小王氏的人有正眼看过我一眼吗？我娘亲被处死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活该。我被罚到祖坟时，所有人也在说活该。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就活该被王氏的人这么说吗？”

袁黎黎拉着荆一水道：“这王焕莫不是赌钱输的太多了，成失心疯了，我前天还看到他爹王敦去给王导跪下求情，说不要给他开除族谱，没想到在王焕的眼里，竟然对这些视若无睹。”

荆一水悄声道：“或许还有什么别的隐情，我们再看看。”

王瑾瑜和王焕对立着，王焕死死地抱着手里的玉玺，仿佛这就是他脱离王氏的最后的希望。

王瑾瑜见王焕情绪激烈，出声缓言安慰道：“兄长，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当初叔母离世，实在是迫不得已。这些年来，叔叔对你的关照，你应该也能看得见，不然就凭你在王氏地宫的所作所为，早就被开除族谱了。”

“地宫？”王焕闻言，面上一抹嘲讽之色，“我在地宫做什么了？我不就偷偷拿了一点东西出去变卖吗？那些人闯入地宫和我有什么关系？那老头子就凭这一点要治我的罪，老子不服！”

“一点东西？！”王瑾瑜的情绪也涌了上来，“如果不是你把云水残卷在王室地宫的消息泄露出去，为什么会有那些人闯入地宫，而且现在多少人对地宫虎视眈眈你知道吗？这对王氏产生了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叔叔是怎么去跪着求家主饶你一命，让你来守祖坟，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你不服？你有什么资格说王氏待你不好？”

许是第一次见王瑾瑜发火，袁黎黎和荆一水都在一旁看呆了眼。刚才情绪还很高涨的王焕见状，声势也小了下来，只是眼神里依旧燃着火焰。

“云水残卷的消息……不是我说的。”王焕平静地说道，“我根本都不知道地宫里有这东西。”

王瑾瑜瞳孔微缩：“你不知道？那云水残卷的消息是谁说出去的，除了你……”

“你看吧，你也不信我……”王焕眼睛里的神情，是经历过许多同样的经历打造出来的淡漠，“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喜欢赌博不务正业的庶子的话。”

王瑾瑜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面上尴尬想要解释，却见王焕突然眼睛一亮，朝一个方向喊到：“是你！是你来接我了吗？我把玉玺找到了，就在这里，你看。”

王焕把玉玺往眼前抬了抬，一副欣喜的模样。袁黎黎往王焕说话的方向看过去，月光下那个人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若不是头上戴着的狼图腾头饰散发着荧光，几乎很难让人察觉他的存在。

“是胡人吗？”荆一水轻声道，手里的刀不禁紧了紧。袁黎黎伸手拉着了荆一水抽刀的手摇了摇头，示意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荆一水收回手。王瑾瑜走上前挡在了王焕面前，“兄长，你清醒一点！”随后又对那人喊道：“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最好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琅琊王氏绝不放过你！”

那人纹丝不动，却见王焕一把推开王瑾瑜，脸上的面色愈加欣喜。“来，你来，你来把这个玉玺拿走，顺便也把我带走好不好？你上次答应过我的。”

“兄长！”王瑾瑜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却听王焕低声对王瑾瑜警告道：“我不是你的兄长，我是狼部的勇士……”

月色在夜幕上镀了一层荧光，和在箭簇上闪闪发亮的月光一样，以至于那人拿起了弓箭瞄准王焕的时候，几乎没有人察觉。直到那箭矢穿透王焕的胸膛的时候，众人才惊觉，那人根本不是来拿玉玺，而是来索王焕的命。

“兄长！”王瑾瑜赶紧冲过去抱住缓缓倒下的王焕。

荆一水立刻抽出短刀冲那人而去。那人又拉满一箭射出，箭矢从荆一水的耳旁擦过，直直地插在了地下。袁黎黎见状，知道荆一水不是那人的对手，立刻叫到：“阿水！回来！”

荆一水停下，不满地看着那人，却又碍于袁黎黎的话不得冲上去。那人收起了箭，做了一个手势，消失在月色深处。

王焕倒在地上，看到那手势之后却露出了笑脸：“狼部的神灵，会守护我，我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了……”

玉玺从他紧抱着的怀里滚到了地上，袁黎黎过去捡了起来。王焕的尸体在王瑾瑜的怀抱里渐渐失去温度，王瑾瑜眼中失散的瞳孔也慢慢聚拢。

荆一水在一旁道：“那个……节哀顺变……”

袁黎黎用手推了推荆一水，斜眼盯了他一下，这个时候最好保持沉默呀。

王瑾瑜脸上却并不显露忧伤，只是盯着尸体，嘴里说道：“两拨人。第一波人应该他不认识，我们得去找找有没有他相关的仇家。第二波人，刚才射箭那人脑袋上带着狼图腾的头饰，我怀疑是胡族，可这支箭却不像是胡人常用之箭，箭柄还有箭羽都是建康皇室常用的。所以还有一种可能，幽冥司假扮了胡人。”

袁黎黎点点头，顺着王瑾瑜的思路说了下去，“两拨人的目的都是他的性命，如果是为了云水残卷或者是前朝玉玺，不可能东西都没到手就直接置他于死地，除非是王焕身上除了这两样东西，还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秘密，一定得灭口。”

“云水残卷，他应当是不知情。”王瑾瑜接道，“地宫里有云水残卷的这条消息应该是被人刻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今天——杀他灭口。”

袁黎黎也忽然开悟，“如果云水残卷的消息是假的，那么前朝玉玺也是假的！”

三人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拿起王焕找到的前朝玉玺观察了起来。“这玉很新，虽然尽量雕刻细致，但一定不可能是前朝玉玺！”袁黎黎道。

这是一个局！有人为了杀王焕可以制造了这些混乱！

荆一水眉头轻皱：“杀一个王换竟然要这么复杂吗？直接找人暗杀不就行了，为什么又要云水残卷，又要秦朝玉玺的到底是想把谁扯进来？”

袁黎黎和王瑾瑜闻言心里又是一紧。王焕死的现场，被扯进来的不就是他们三人吗？

“他们要拉王氏下水！借云水残卷和前朝玉玺让王氏陷入被动！”王瑾瑜反应过来。

袁黎黎道：“如果是这样，胡人和幽冥司不可能这样针对王氏，你们之间还有利益相关。也就是说，在建康，还有一股势力在做局，目的是王氏，幽冥司和胡人都被他当靶子了。”

不知为何，荆一水闻言却并不惊讶，“之前我在皇宫里面探查的时候。曾发现在藏书阁当中有人经常私会，淑妃娘娘也不知道这些人的背景，不知道和会不会和这个势力有关？”

“藏书阁？”袁黎黎道，“能在皇宫里的藏书阁私会，定是朝中的大臣且位高权重。瑜公子，现在朝中能和王氏抗衡的家族或者是大臣都有哪些？”

王瑾瑜思索片刻，吐出几个字：“陈郡谢氏。”

“陈郡谢氏家主谢安，现任晋国丞相一职，谢家子弟谢玄、谢石还有谢琰都在朝中担任要职。若要论家族势力，整个晋国，除了陈郡谢氏，无人可再与王氏相比。”

一瞬间，“谢昭”这个名字又出现在袁黎黎的脑海里。如果这件事和陈郡谢氏有关，不知道谢昭在这其中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