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难眠,沈南烟第二日睡眼惺忪地醒来。
洛煜的父母在边关驻守,回京的只有洛煜一人,是以沈南烟醒来并不用敬茶行礼。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坐在梳妆台上,打了一个哈欠。
伍妈妈推开房门,环顾四周确定洛煜并不在房中,才敢大胆地走进来。
伍妈妈一进来,琇月也端着衣物盥盆走了进来。
伍妈妈见沈南烟神色平静地坐在梳妆台上,满面欢喜地去收拾锦被。
不过多时,又沉着一张脸来到沈南烟的跟前。
“姑娘,昨日您没跟将军圆房?”伍妈妈质问道。
沈南烟淡淡应了一声,拿起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
“这怎会没有圆房呢,昨日明明……”
话音一顿,伍妈妈一把夺过沈南烟的梳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姑娘,你若是不受宠,日后将军又如何愿意帮衬我们沈家?你也知我们丞相府如今的情况,我们整个丞相府全指望着你呢。”
见自家姑娘受训,琇月一把上前将伍妈妈拉得远了些:“伍妈妈别生气,你给姑娘些时间。”
伍妈妈不悦地推开琇月:“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安夫人的奶妈,沈家如今是我夫人做主,哪有你个丫鬟说话的份。”
琇月被伍妈妈推得一踉跄,沈南烟将人扶住,声音冷冷地道:“伍妈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奶娘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奴,我仗着你是长辈敬你三份,你也别太过抬举自己!”
沈南烟本就因一夜未睡而心中郁结,如今听到伍妈妈颐指气使的一番话语,气不打一出来。
伍妈妈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她已经许久未见到这般嚣张的沈南烟,也正因这段时间沈南烟好声好气地与她讲话,她才忘了眼前的女子曾经是刁蛮跋扈的女子。
伍妈妈的气势弱了下来,故作委屈道:“姑娘,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若是洛将军不帮衬我们丞相府,老爷就要真的完了。”
“你是为了丞相府还是为了安小娘你应该清楚,如今在将军府是我说得算,你若是不愿服侍便滚回丞相府。”
沈南烟知道安若梅将伍妈妈送来将军府是为了掌控她,但她又怎会被轻易掌控?
“老奴……”
“想必伍妈妈刚到我身边还不了解我的习惯,日后的生活起居还是由琇月负责。”沈南烟一早便猜到伍妈妈想要开始撒泼,这一贯是安若梅对付她的招数,她当即出声阻止,“伍妈妈,你出去吧。”
伍妈妈欲言又止,愤愤地看了沈南烟和琇月一眼,终是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见伍妈妈走远,琇月长舒一口气,不悦地说道:“她终于走了。姑娘,你是不知道,昨日将军进房之后,伍妈妈便一直在外边听墙角,我怎么拉都拉不走。索性将军那一发簪将她吓走了,不然还真不一知道要趴在门口听多久呢。”
沈南烟嗔了琇月一眼,心道你也没少听。
琇月猜到沈南烟的心思,笑嘻嘻地摆正沈南烟的身子:“姑娘,奴婢还是先替你梳妆吧。”
沈南烟颔首,任由琇月在头上鼓捣。
镜中的自己眼下一片乌青,她想到令自己昨夜辗转难眠的罪魁祸首,就忍不住一声叹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洛煜既然不喜欢自己,又为何要上门提亲?
昨夜他有急事离开,余留自己一人在新房中瞎想。
她想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想当面问一问原因。
半日的时间一晃而过,沈南烟在院中等了许久,都未等到洛煜的到来。
她终于还是按耐不住性子,问道:“琇月,你可知将军在何处?”
“今日午时,我已经问过府上的侍卫,听说王爷今日一整日都在书房处理军务。”
琇月站在她身后说道。
沈南烟皱眉,按理来说,官员婚后都有几日的休沐时间,他竟然还会这么忙。
她向侍卫询问了书房的方位,便独自走出院子。
将军府的院子很大,但书房的位置并不难找。
她穿过前院的重重假山,便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厢房,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匾,牌匾上赫然写着“松风斋”几个大字。
沈南烟确定眼前的房子就是洛煜的书房,正当她想要上前时,余光瞥见另一处的长廊上走来两人。
她定睛一看,却见走在洛煜后面的赫然是八皇子。
两人相谈甚欢,丝毫未发现站在假山群中的沈南烟。
沈南烟面色大骇,本能地缩回假山之中,怪石嶙峋的假山恰巧将她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声,传来的声音也并不清晰,沈南烟只隐约听到洛煜说了一句“你若是登位……”便走进了房中。
沈南烟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惊扰了前方的两人。
书房的门口再次合上,沈南烟悄然从假山回去。
八皇子要夺嫡的事情让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八皇子与六皇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六皇子的才学在都城颇负盛名,人人见之都赞他惊才绝艳。
相较于六皇子,八皇子就相形见础,她第一次听说八皇子还是她在两年前回都城时,恰巧遇上太后薨逝,八皇子自愿请命去皇陵守墓三年。
如今三年之期未到,八皇子竟已悄悄回了都城,还企图想要夺位。
还有那个洛煜,一个将军却毫无尊卑秩序,神情自若地走在八皇子的跟前,俨然他没将六皇子放在眼里。
沈南烟浮想联翩,想到洛煜上朝时顶着那张面具,然后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容貌尽毁,不敢辱皇上的眼诸如此类的话语,心情就沉到了谷底。
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一个谋逆一个欺君,沈南烟只觉眼底的视线一黑又一黑。
若是他们夺位成功了尚且好说,偏偏朝廷还有一个权势滔天的宁亲王。他们的计划又怎会能成功?
这注定是一条死路。
沈南烟的第一反应就是要逃离将军府,她不想自己的父亲还未找到,又要步前世的后尘。
她想他娶她必定是因为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如今她又知道他这么多秘密,日后定不会这般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沈长风的事情还得另谋出路,她不想让整个丞相府卷入朝堂纷争中。
沈南烟浑浑噩噩地走着,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才能摆脱与将军府的关系。
不知不觉便已经来到了后院的花园处,此时正值深秋,园中的树木都已开始败落,唯有秋菊绽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
打定主意要与将军府脱离关系的沈南烟,看着偌大的将军府,便生出考察地形的想法。
至少八皇子的事情败露,连累将军府被抄家之时,她能寻到一处逃生之法。
沈南烟装作漫不经心地闲逛,实则将已将府上的房屋分布铭记于心。
她走到一处角落,瞧见院墙尽头有一堵白墙,面上终于绽放出一抹笑意。
这处角落极为隐秘,有几株与墙壁一般高的梨树立在角落边上,恰恰挡住了角落里的视线。
此处的墙面高度是最矮的,若是翻出去,她便可以逃离这个将军府。
沈南烟在角落里来回踱步,寻思着独自翻出去的可能性。
她瞥见这墙角堆积了不少杂物,长短不一的木头垒在墙角,形成一个柴垛,柴垛上还盖着两张破旧的蓑衣,像是为了给柴火避雨才盖在上边的。
沈南烟并未多想,鬼使神差的,一脚踩上了那处柴垛。
有了柴垛的垫脚,沈南烟的手轻而易举地攀上了墙上的青瓦。
她鬼鬼祟祟地回头,确认无人后,便想将整个身子翻出去。
纤细的身子在空中摇晃,颇似春风吹拂下的飘荡杨柳。此时的她只需一点点外力便可被推倒,可她依旧不断想要往上爬。
“沈南烟!”身后有人厉声喊道。
沈南烟被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一哆嗦,她猛一回头,却看见了洛煜阴沉着的俊颜,不由心虚地漏了一拍。
手上一抖,墙上的青瓦顿时掉落。
她也失去支撑,整个人滑了下来。
“啊——”
霎时间,她翻飞的白色裙摆如牡丹绽放般在空中起舞。
沈南烟只觉腰间有一股力将她揽起,旋即身子又不受控制地扑向洛煜的怀中。
一股陌生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沈南烟不自在地想挣脱开那只大掌的桎梏。
感觉到怀中的人在挣扎,洛煜待沈南烟站稳后,放开了她。
沈南烟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心虚得不敢看洛煜的神色,半晌,她干笑几声,道:“那个,我没想要逃,我只是想看看风景。”
话毕,她又开始后悔。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连她自己都不信,遑论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洛煜?
“知道我与八皇子勾结,害怕了?”
洛煜一针见血地指出沈南烟心中所想。
“你……”沈南烟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书房那会儿你是有意让我撞见的?”
她恍然回过味来,习武之人向来敏锐,他又怎会没察觉到她的靠近。
还未来得及问为什么,便见到洛煜抬步上前。出于对洛煜的恐惧,她便一步步地退至柴垛边。
“其实你要逃跑倒也不必翻墙。”
语罢,洛煜缓缓地向沈南烟身后伸手,将草垛上的蓑衣猛然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