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的进步快得令人心惊。

第一次夜巡时，他还能听见布鲁斯在通讯器里紧绷的呼吸声——仿佛随时准备冲出来捞他。但三个月后，当杰森一个利落的空翻踩碎毒藤女的藤蔓，反手将麻醉镖钉进她脖颈时，连蝙蝠侠的披风都没来得及扬起。

"漂亮。"布鲁斯在事后评价，声音平静，但杰森看见他捏着蝙蝠镖的指节微微发白。

阿尔弗雷德开始默默在蝙蝠洞多备一套医疗用品——不是给蝙蝠侠，而是给罗宾。但那些绷带和止痛膏用得越来越少。杰森的战术记录几乎完美，他的反应速度甚至打破了迪克留下的数据。

哪怕严苛如蝙蝠侠，也不得不承认杰森·陶德是他带过最优秀的罗宾——当然，也是最让人头疼的那个。

蝙蝠洞的主控电脑忠实地记录着两组数据：左侧是初代罗宾迪克·格雷森历时三年创造的各项纪录，右侧是杰森短短几个月就全部刷新的成绩。

近身格斗反应速度提升0.3秒，战术分析准确率提高12%，就连最基础的绳索投□□度都达到了惊人的99.8%。

阿尔弗雷德在数据旁标注的批注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杰森少爷似乎把犯罪巷的生存本能转化成了战术天赋。"

但此刻，布鲁斯正盯着监控屏幕上定格的画面——他的罗宾正倒挂在黑面具仓库的横梁上，嘴里叼着罗宾镖，双手飞快地往每个通风口安装微型炸弹。

这完全不在今晚的行动预案里。

"罗宾，汇报情况。"布鲁斯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惊喜战术~"通讯器里传来轻快的电流杂音，"三十秒后给你看烟花秀！"

布鲁斯捏紧了手中的数据板。凯夫拉纤维手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碎片从指缝间簌簌落下。

三周前杰森擅自修改蝙蝠车操作系统导致它跳了段踢踏舞；五天前他把某个罪犯的头发染成荧光粉；就在昨天，这孩子还在GCPD楼顶换新的蝙蝠灯。

"B！快看东侧窗口——"杰森的声音突然紧绷。

布鲁斯浑身肌肉瞬间激活，却在下一秒僵住——监控画面里，他的罗宾正用绳索套着黑面具最得力的打手玩悠悠球。

夜巡结束后的更衣室里，布鲁斯看着正在往淤青膝盖上贴创可贴的杰森。少年察觉到视线，抬头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怎么？终于发现我的战术天才了？"

布鲁斯伸手——在杰森条件反射缩脖子时——却只是摘掉了他头发上粘着的爆破粉尘。

"明天开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嘴角的弧度柔和了半分，"你的行动预案批准权限提升到B级。"

杰森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偷到奶油的猫，但布鲁斯紧接着竖起一根手指："前提是每次行动前——"

"知道知道，给你发战术简报！"杰森满口答应着，转身时却偷偷对阿尔弗雷德比了个剪刀手。

老管家看着少年蹦跳离去的背影，轻笑着在备忘录上添了新条目：明日订购双倍分量的止血凝胶——鉴于B级权限意味着更疯狂的作战风格。

哥谭的市民们很快发现，蝙蝠侠身边那个灵动的身影变了——不再是那个优雅如空中飞人的初代罗宾，而是一个让黑暗骑士频频破功的"问题儿童"。

哥谭的夜色被警用探照灯割裂成碎片，蝙蝠侠站在滴水兽上，披风在硝烟中猎猎作响。三街区外的枪声突然密集起来——完全偏离了计划中的包围圈。

"罗宾，你偏离了坐标。"蝙蝠侠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像砂纸摩擦。

没有回应。只有电流杂音中隐约传来的骨骼碎裂声，和一声压抑的闷哼。

当蝙蝠侠撞碎三楼玻璃时，眼前的场景让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杰森——他的罗宾——正踩着一个雇佣兵的喉咙，多米诺面具歪斜着，露出半边染血的脸。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七具躯体，每个人的膝盖都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

"他们运的是钷金属。"杰森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比哥谭的夜风还冷，"足够把三个街区炸上天。"

他脚下用力，雇佣兵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这个刚承认他们收了黑钱。"

蝙蝠侠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计划本是追踪取证，不是私刑审讯。

但当他看到墙角那个瑟瑟发抖的人质——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时，所有训斥都哽在了喉咙里。

第二天GCPD的证物室多了份完整口供，戈登盯着嫌犯们整齐划一的膝盖伤，苦笑着在报告上签了字。

而蝙蝠洞的医疗舱里，阿尔弗雷德正在给罗宾缝合肋间的刀伤。

"下次，"布鲁斯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等我一起行动。"

杰森吐掉嘴里的血沫，绿眼睛在昏暗里亮得骇人："等你们走完程序，那孩子早成灰了。"

他故意让缝合针扯痛皮肉，"我在犯罪巷学会一件事——有些伤口必须当场处理。"

墙上的监控屏幕突然切换，显示着黑面具某个仓库的实时画面。

二十公斤钷金属正在被安全转移，而画面角落里，分明闪过罗宾的黄色披风——那是在他们返回蝙蝠洞之前。

布鲁斯的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当然知道杰森的优秀，知道那些激进手段背后救下的人命。

但当少年带着一身伤还坚持布下后手时，某种比愤怒更尖锐的情绪总会刺穿他的胸腔。

哥谭的晨雾还未散尽，报童的叫卖声就已经响彻大街小巷。

"号外号外！蝙蝠侠新搭档曝光！"

油墨未干的报纸头版上，一张高糊却极具张力的照片占据了整个版面：蝙蝠侠的披风如垂天之云，而那个戴着多米诺面具的少年正凌空翻越哥谭大教堂的尖顶，黄色披风在晨光中划出耀眼的弧线。

拍摄角度刁钻得像是精心设计的电影海报，连杰森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下的这张照片。

"看这姿势！"咖啡厅里，女服务员指着报纸对同事惊呼，"比初代罗宾还狂野！"

街角报亭前，几个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争相传阅。"听说上周他把黑面具的仓库炸上了天？"

"何止！我表弟在GCPD，说那些暴徒现在听到罗宾的笑声就腿软！"

连阿卡姆的休息室里，神经病们都凑在电视机前。屏幕正在循环播放某段模糊的监控录像——黄绿相间的身影从爆炸火光中走出，手里拖着昏迷的雇佣兵，像拖着一袋垃圾。

而布鲁德海文的雨夜潮湿阴冷，迪克·格雷森站在公寓的窗前，指节捏着那份《哥谭日报》的边缘，力道大得几乎要将纸张碾碎。

头版上，那个陌生的少年——那个新罗宾——正以张扬的姿态飞跃哥谭的夜空，黄色披风在身后翻飞，多米诺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挑衅的笑意。

迪克的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即胸膛里燃起一团灼烧的怒火。

“罗宾”是他的名字。

是他妈妈留给他的，是他在马戏团的帐篷里飞翔时，观众们欢呼的称呼。

是他在父母坠亡后，布鲁斯亲手交给他的代号，是他们在哥谭的夜色中并肩作战时，属于他们的秘密。

而现在，布鲁斯就这么……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迪克猛地将报纸拍在桌上，玻璃杯被震得摇晃，威士忌的酒液溅出来，在木质桌面上晕开一片暗色。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蓝宝石般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愤怒、不甘、背叛，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

“他才当了多久罗宾？他配吗？”

迪克盯着照片里那个陌生的身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纸的边缘，仿佛想要透过油墨触碰到那个取代了自己的少年。

“布鲁斯，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抓起桌上的通讯器，手指悬在按键上，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他该说什么？质问布鲁斯为什么找新罗宾？指责他凭什么把“罗宾”的代号给别人？还是……承认自己其实从未真正放下过这个身份？

窗外，布鲁德海文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模糊成一片，迪克站在窗前，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最终，他松开了通讯器，转而拿起了另一件东西——他的夜翼制服。

“看来，是时候回哥谭一趟了。”

于是迪克和杰森的再次见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雨夜的哥谭码头，集装箱的阴影里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杰森正把最后一个暴徒的手腕捆得死紧，突然感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有人正盯着他。

不是蝙蝠侠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而是一种更锋利、更危险的视线，像刀尖抵在皮肤上。

“你就是新罗宾？”

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一丝戏谑，却又冷得像冰。

杰森猛地抬头，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蹲在集装箱边缘，蓝黑色的制服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胸前那只展翅的蓝鸟标志在闪电下泛着冷光。多米诺面具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但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让杰森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

夜翼。

初代罗宾。

迪克·格雷森。

杰森的指尖突然发麻。他见过这个人在飞翔的格雷森海报上的笑容，在蝙蝠洞封存的录像带里完成那些不可思议的空翻，甚至偷偷对着镜子模仿过对方标志性的后仰飞跃姿势。

"我..."他的声音卡住了，平时和蝙蝠侠顶嘴的伶牙俐齿突然失效。雨水渗进嘴角，尝起来像锈铁，"我看过你所有的训练录像。

迪克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原本绷紧的下颌线条微微松动。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愤怒的对峙、激烈的交手，甚至是冷嘲热讽的唇枪舌战——却唯独没料到会面对一双闪闪发亮的、充满崇拜的眼睛。

他张了张嘴，准备好的质问卡在喉咙里，像块咽不下去的硬糖。

杰森站在他面前，雨水顺着多米诺面具往下滴，嘴角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像是终于见到偶像的小粉丝。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制服边缘，眼神亮得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笔记本要签名。

迪克突然觉得有点荒谬。

他本该愤怒的。罗宾是他的名字，是他和布鲁斯之间的纽带，是他曾经的身份。

可眼前这个少年——这个新罗宾——却用那种纯粹的、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什么传奇，而不是一个被“取代”的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