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木炭在铁网下蜷缩成猩红的骸骨,十五岁的杰森·陶德感觉自己的肋骨也在发出相似的爆裂声。莱拉用沾满碘酒的棉签划过他肩胛骨上的裂口,他咬住旧沙发脱线的天鹅绒——这布料十年前就该死了。
就像犯罪巷所有活物最终都会在某个雨夜突然停止呼吸。
"又是你母亲干的?"
莱拉头也不抬,手上动作利落的处理着伤口,杰森不是头一次这样伤痕累累的跑来她这里了。
“这次...不是。”他说出这句话时,喉咙里泛起铁锈味。阁楼倾斜的天花板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她缝合伤口的动作突然加重,黑色缝线像蜈蚣钻进青紫色皮肉。
"我说,你这样拖着你妈是不行的。"她声音里带着神经质的气音,这总让杰森想起阿卡姆那些隔着铁栏喃喃自语的疯子。
消毒酒精在陶瓷盘里晃出细小的漩涡,他数到第七圈时听见她说:"下个月我要去阿卡姆当主治医师了。"
什么?
窗外的哥谭正在吞咽自己的霓虹灯,杰森盯着玻璃上莱拉扭曲的倒影。她苍白的脖颈浮现出淡蓝色血管,就像地图上标注的精神病院逃生通道。
"他们会把你嚼碎了吐出来。"他的指甲抠进沙发裂缝,有些隐隐作痛。
莱拉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生锈的解剖钳在瓷砖上摩擦。"知道昨天有个病人对我说什么吗?他说每颗大脑都是上帝失手打翻的墨水瓶。"
她的手指抚过杰森新包扎的绷带,在锁骨位置留下冰凉的触感,"而我要做的就是在墨水渗进现实之前......"
莱拉的剪刀悬在绷带上方,金属尖端凝着一滴杰森的血。阁楼某处传来水管痉挛般的抽动声,她忽然说:"你不会在担心我吧?小杰伊,我可是韦恩集团资助的第一名。"
杰森数着药柜玻璃上的裂痕,第三道裂痕总是终止于那个褪色的十字架贴纸。"我一点都不想听到那些阔佬的名字。"他故意让声音裹满街头捡来的油污。
"听说他的支票簿是用罗宾鸟的羽毛粘合的。"
“呵呵,杰伊,你真是可爱。”
"那地方都是一群疯子,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的,"杰森挥开她的手,却打翻了桌上的碘酒瓶。褐色液体在圣经封面上蔓延,恰好淹没了《启示录》章节。
太阳底下无新事
“杰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口是心非,真可爱呢。”莱拉想笑,她饶有兴味的,用她那漂亮的蓝眼睛看着这个少年。
杰森猛地推开莱拉,她的听诊器砸在墙上发出金属的悲鸣。"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死在哪间疯人院?"
他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皮,"让韦恩集团的镀金棺材收殓你的理想主义吧!"
莱拉的白大褂在月光下泛起尸布般的惨白。她伸手想触碰杰森,却被他粗暴地挥开。医用剪刀从桌上滚落,在地面划出半道血痕。"你会在阿卡姆的监控录像里腐烂,"杰森后退着撞翻输液架,"和那些被你'治愈'的病人一起!"
他摔门而出,门框震落一片墙灰。
“杰伊!你回来!”
但他已经冲下楼梯,每一步都像要把犯罪巷的罪恶踩进骨髓。
浓雾吞没了城市。杰森站在原地数自己的心跳,直到东区工厂的废气染红天空。他的伤口在绷带下苏醒,像无数只啮齿动物啃咬着新生之翼。街道吞噬了他。
杰森数着自己的心跳,直到第三十七下时听见身后多出一组脚步声。
那不是醉汉的踉跄,也不是软硬工程师们的高跟,而是某种猫科动物捕猎前的踮步节奏。他在垃圾桶前突然蹲下系鞋带,眼角瞥见排水管阴影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银光。
是谁?
"出来!"杰森的声音惊飞了电线上的飞鸦,"还是说你要等我数到三?"
阴影蠕动了十三次心跳的时间。当跟踪者终于现身时,杰森愣住了——眼前的青年穿着褪色的机车夹克,黑色短发下是一双疲惫却锐利的眼睛。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别着的武器:改良过的罗宾镖。
"罗宾?"杰森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你终于肯换你那件制服了?"
他见过罗宾,那些阴雨连绵的深夜,罗宾鸟轻盈地飞过窗口,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身影,哪有小孩子不崇拜罗宾的呢?
青年——迪克·格雷森——的表情有些尴尬。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罗宾镖的边缘,那里有一道新鲜的裂痕。"嗯..夜巡。"他的声音比杰森记忆中的罗宾要沙哑得多,"看到你一个人走夜路..."
"所以伟大的罗宾现在改行当保姆了?"杰森笑起来,胸口一阵阵的钝痛,"还是说蝙蝠侠终于把你扫地出门了?"
...
"还真让你说准了,小鬼。"迪克呼出一口气,突然有些放松,"我跟蝙蝠侠一拍两散了。"
杰森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被攥紧。他想起每个在犯罪巷仰望蝙蝠灯的黑夜,想起偷来的报纸上罗宾腾空而起的剪影,想起那些在街头巷尾流传的、关于黄金男孩的传说。
"你要离开哥谭?"杰森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但你是...你是罗宾啊!"
迪克的沉默像一块浸满雨水的海绵,沉重地压在两人之间。杰森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膜上敲打出犯罪巷的节奏:一下是醉汉的呕吐声,两下是软硬工程师们的尖笑,三下是□□火并的枪响。
"你...胡说什么呢,小孩。"迪克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什么一个人走夜路?"
很好,转移话题如此生硬。
杰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外套上的破洞。这件衣服曾经属于某个死在巷子里的流浪汉,血迹已经洗得发白,但依然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我妈..."他开口时尝到舌尖的铁锈味,"她最近心情不好。"
路灯突然闪烁了一下,杰森看见前任罗宾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腰带上的罗宾镖,那节奏让杰森想起母亲注射dp时的痉挛。
"只是心情不好?"迪克的声音里带着某种令杰森不安的温柔,就像那些医生给病人注射镇静剂前的语气。
杰森的后背抵上潮湿的砖墙,苔藓的触感让他想起莱拉缝合伤口时冰凉的手指。
"有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会忘记我是她儿子。"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迪克突然抓住杰森的手腕。他的手掌温暖干燥,与犯罪巷的一切格格不入。
"让我送你回家。"他说这句话时,杰森突然感到一种怪异的,他渴求的温柔。
他们沉默地走过三条街,杰森数着迪克的脚步声,试图从中找出罗宾腾空而起的节奏。路过一家关门的玩具店时,橱窗里的玩偶正在积灰,迪克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整整七秒。
"你以后..."杰森的声音惊飞了一只停在垃圾桶上的乌鸦,"还会在哥谭出现吗?"
迪克的脚步顿了一下。他的影子在月光下分裂成两个:一个是穿着罗宾制服的黄金男孩,另一个是穿着破旧夹克的迷茫青年。
"...只要有人需要我。"他说这句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腰间罗宾镖的裂痕。
杰森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他想起上周在码头看到的沉船,海鸥正啄食甲板上腐烂的死鱼。
"但你是罗宾..."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哥谭需要罗宾。"
迪克突然停下脚步。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某种杰森看不懂的光芒:"有时候我们必须成为自己的英雄。"
他们站在杰森家门口,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进去吧。"迪克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哄一个受伤的孩子,"保护好自己。"
杰森的手放在门把手上,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他回头想说什么,但迪克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不留一点痕迹,像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