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络拽着行李，从电梯连滚带爬地窜上了保姆车。

阿方一脸茫然，也跟着他火燎屁股似的飞奔。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络缩在座位里，习惯半垂的眼皮已经完全睁开，睫毛上翘、略微惊恐地对系统说：“那个抓住人就啃、一张嘴蹦不出三个字的alpha呢？怎么突然变成黏黏糊糊、任人揉搓的毛绒狗玩具了？”

查岗、道歉、塞剧本转账，好熟练的圈内哄人流程。

系统疑惑探头：【?ヘ??】

【可是宿主——】

“姜同住院刚回来就发信息，看对眼的AO真吓人，”白络表情一言难尽，抬手摁住抽筋的眼角，“以后和庞呈见面要绕道走了。”

【……】

【诶？】

“绕什么道？”阿方还没上车，闻言从车窗外挤进半个脑袋，“咱们去机场，两个小时飞机直接落地进组，不用绕道！”

说话时他拖着两个超大号行李箱，撇开零食，要收拾的东西太多，其中一个箱子甚至是借的游案的。

“嘿咻”一声，阿方重重关上后备箱，从背包里掏出口罩和身份证件。

游案扒拉着车门，望着白络欲言又止，一头翘起的白毛已经耷拉了下去，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我新写了一首歌，”排名上涨，人气急升，游案最近开朗了很多，但这会儿仍旧朝车内躬着腰，眼巴巴地盯着男生，“下次见面我唱给你听。”

白络托腮和他对视，没说话，看着游案隐隐发亮的眼睛，忽然间就想起了原剧情线中那个黑料缠身，被带粉籍的化妆师、以及恶意剪辑的后台录音联手毁掉的beta。

至于现在——

化妆师因为爆出和练习生的接吻照，早早就被开除了。

而诬陷霸凌、耍大牌的后台录音，也似乎转嫁到了白络自己身上。

唯一的问题大概是放出录音的人：在撞见姜同的小号之前，白络和应姐一直以为向营销号投稿的内部人员，应该是那个被解约的练习生。

算了，反正也不重要。

白络想了想，抬手往游案的后脑勺一薅：“行啊。”

未来的大明星。

游案仿佛又开始摇尾巴。

“我很快就回来了。”

*

飞机在傍晚时落地。

两个小时，自北向南，《侦探社2》的拍摄地点设在一座繁华的沿海不夜城，燃不尽的火烧云漫过天际线，从地标建筑最高耸的尖顶滑落。

白络第一次来这儿，坐上剧组接机的车时还有点新奇。

“我们先去酒店，我记得四个主演都在同一层，就是你、许镜言、石淮还有章陌。演反派的罗老师年纪大了，听说是住在自己家里。”阿方说，“我不能和你住一个房间啦，但离得很近，出事了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男生扬扬眉，转过头笑了：“我能出什么事？”

赖床吗？

“哼！”阿方直眉瞪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他一路絮絮叨叨到酒店门口，白络领了房卡，大脑放空，听得耳朵快起茧子。

前台看见他们，神色惊讶兴奋交加，手指摸上手机、又收回，又摸上去，忍住没拍照，阿方就挨过去小声问他：“剧组另外几位老师到了吗？”

白络困死了，眯着眼睛，懒洋洋地摘下口罩准备登记，又被阿方的巴掌“啪”一下摁住脸。

酒店内还有其他住客，前台左右一瞄，看了看困得皱皱巴巴的白络，也跟着压低声音。

“都到了的，”他捂住嘴，“现在很晚了，需要我帮你们订餐吗？我们酒店有专门为omega艺人提供的减脂食谱。”

阿方：“……omega？”

白络无所谓：“好吃吗？”

“好吃的！章陌老师也订了这份，还夸了我们的厨师！”

“好，”白络听到“好吃”两个字，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些，“那就给我——给我来一份——”

阿方：“……”

“我真是服了你了。”他把行李箱从电梯里拖出来，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认无误后，反手关上房门，早有预料地望着桌前举着叉子、满脸忧郁的男生。

“傻眼了？还吃吗？”阿方说，“我还不知道你，水煮菜扒开你的嘴都塞不进去。”

“这哪是水煮菜，”白络叹了口气，退后两步往大床上一瘫，“这明明是绿化带。”

还是生的。

不如去大马路上直接啃两口。

阿方吐槽：“就该让齐导来治你。”

白络装听不见，埋头往被子里拱了拱。

鼻尖空气泛着隐约浅淡的香氛花草气味，他视力一般，侧过脸，被天花板上过于明亮的灯光晃得眼疼。

但无论如何，这单人间倒是比公司宿舍要大得多了。

连当初拍《鸾飞塞》的时候，转场时还偶尔需要和成霄挤一间房呢。

“真好啊，”阿方感叹，“我当了三年艺人助理，你是我见过的火得最快的演员了。”

“今晚早点休息哦白络，明天剧本围读，我早上五点来房间叫你。”

“……”白络叹气，“唉。”

他闭上眼，听见小助理远远地嘀咕了一句“门铃响了”。

“我好像没订其他餐食吧？”阿方自言自语，伸着脖子往外探，“谁啊——”

*

“你好。”

许镜言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站在门前，看见门缝里露出阿方充满疑惑的一张脸时也只微微一顿，随后礼貌地点点头，问：“白络老师已经到了吗？”

许镜言这个人，在演艺圈里年纪依旧算得上很轻，但有个最佳新人的提名在身，不出所料地看着阿方有些局促地问了声好，拉开门，又返回去试图将白络从床上揪起来。

“起来了！”阿方伸长胳膊捞人，奋力从厚厚的被子中掰过自家艺人的脸，“许老师来了！是前辈！别睡了！”

动弹不得的白络：zzz￣﹃￣zzz

一眼望见床上被窝花卷的许镜言：“？”

这就是……齐一帧直接拍板定下的新人？

和想象中似乎不太一样。

白络昏昏沉沉地从花卷里爬出来。

许镜言望着他，没说话，眨眨眼。

“嗒”的一声，房间外忽地又闯进了一个omega，脚步轻盈，十分熟稔地窜到许镜言身后。

他大概比许镜言矮了一个头，将将到肩膀以下，唇红齿白，五官绮丽，是在omega中也算得上出众的长相。

许镜言偏头对他笑了笑，他就亲亲密密地挽着许镜言的手臂，绕过阿方，将人一起拽到床前。

阿方茫然地向前伸手：“……诶？”

白络坐在被窝里，缓着呼吸，胸腔微微起伏，刚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凑得十分近的omega，脖子上还戴着轻纱质的抑制环，巴掌大的雪白小脸，睫毛又卷又翘。

太近了，睫毛几乎要怼到白络鼻尖。

“你好呀，我是章陌，第一次见面，助理说你已经到酒店了，所以我和镜言哥一起来看看真人。”他热情道，“天呐，你的皮肤真好，我离这么近都看不见毛孔呀。”

omega眨巴着圆眼睛。

“不过，你不卸妆就准备睡觉吗？”

他突然伸出手指，往男生脸颊刮了一下：“不清洗干净的话，很容易长痘的哦！”

还在走神的白络：“嗯？”

没出声，他反应了一会儿，掀起困出三眼皮的上眼睑，视线从面前的人移开，看了眼阿方，片刻后又去打量另一侧站着的beta。

章陌撑在大床上，一歪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白络望向许镜言的目光。

章陌：“怎么？”

“……谢谢你，”白络有些腰疼，随手捞了个枕头垫在背后，靠上去，眼神瞥过omega还没收回的、干干净净的手指，“但我今天应该没化妆？”

章陌笑盈盈的表情龟裂了一瞬。

下一秒，许镜言走上前来，将桌边摇摇欲坠的减脂餐盘重新扶正，又转身面朝白络，语气很温和。

“原来如此，齐导一直很擅长挑演员。”他道，“见面之前我还无法想象，但……你的确很适合‘菲尔温’的角色。”

“好吧，”白络没动弹，“这算夸奖吗？”

许镜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当然是夸奖。”

事实上，在齐一帧的初版剧本里，菲尔温这个新角色的戏份更重，擅长伪装、神出鬼没的设定，与许镜言这个主角的关联也更多。

但投资商和金主们大概只注意到了“外貌出众”这四个字，被推选内定的新人源源不绝，谁家都想分一杯羹。

金主：花瓶嘛，既然对长相有要求，那演技差一点，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齐一帧：……

花瓶是那么好当的？

大荧幕见光死，那么多皮相优越的电视剧演员，到了电影导演的嘴里，也就是一句“没气质”“不上镜”。

更别提送来试镜的，原本就是一群歪瓜裂枣。

隐藏颜控齐一帧：丑死了丑死了丑死了！他要删了这个角色！！

如果白络有个编剧朋友，就会知道他现在看到的角色剧本，一路经历堪称波折，已经是被摧残后无数次大改的结果了。

“我很期待明天的围读。”

带着章陌离开之前，许镜言站在床侧，似乎有话想说，略微斟酌后还是选择委婉开口。

“其实齐导性格不错，虽然看上去有些冷淡，但大多是工作时间，私底下是个很随和、也没什么架子的人。”

他望着白络，话音稍稍一顿：“而且也没有传言说得那样脾气大、龟毛、喜欢骂人、看谁都不顺眼……”

白络：“……”

阿方：“……”

一些令人尴尬的回忆突然就涌上心头。

谁告的状？是谁？

许镜言脸色变得有些微妙：“但他可能、确实、稍微有一点点记仇。”

自求多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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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腿好白。】

【五分裤的裤腿也很宽，看起来能把手伸进去。】

【里面穿的是什么颜色？】

宿舍内，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连续震动了三次，不远处的室友还在亢奋地叽叽喳喳。

安木迟疑了一小会儿，手指摸索着戴上挂脖耳机，然后慢吞吞地滑过手机屏幕。

无障碍模式下，读屏软件的机械女声清晰地传进安木的耳朵里，因为过快而有些失真，让安木稍稍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在视障人士手中，这样语音读屏的语速往往会达到普通人日常交流的3到8倍，因为视觉缺损，他们不得不依靠听力，在短时间内处理更多更大量的信息。

安木就这样捧着手机，安静地“听”完了刚收到的三条短信。

发送号码是一长串没有存储在通讯录里的凌乱数字，他记不住，抿着唇，睫毛下垂，盖住了一双漂亮但稍显黯淡的眼睛。

……发错了吗？

他不太确认地心想。

“安木！”室友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大咧咧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啦？”

安木看不见室友的位置，只能勉强顺着声音来源偏过脸，距离也没法把控，安木稍稍提高了音量，有些紧张地回：“没事！”

“哦，那行。”室友道，“有麻烦事记得和我说啊。”

眼前是一片习惯已久的昏暗，安木安静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