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玥面不改色道：“我忘了。”
“好，那说最近，你亲口说我是你喜欢的人，又在我跟前有意无意撩拨，明知我不爱海鲜还命后厨准备哄我喝下，方才……”
照这说法，再往后的话定然不堪入耳，青玥急急捂住他的嘴打断，“你，你断章取义！”
宇文皓不慌不忙拿开她的手，道：“愿闻其详。”
青玥憋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二。
宇文皓把她的手带到自己左胸膛处，语气软了下来，“丫丫，这里从前没有旁人，今后也唯你一个。你肆无忌惮地闹，是心里清楚，我待你同旁人不一样……其实承不承认都好，只要别再打着离开的算盘，你是我九死一生得到的人，再失去，不保证会做出什么。”
掌心炙热的温度下，是一颗热烈跳动的心脏，青玥数着它跳动的频率，心河一点一点决堤。
“对不起。”当她说出这三个字时，清晰感受到心跳的震颤停滞。
她仰头在他颤抖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说了她自己都没料想到的话。
“我给不了王爷承诺……但，我会努力。”
***
翌日，青玥拖着发软的双腿下床，险些没站稳，气嘟嘟抱怨：“你这人实乃天下第一记仇，睚眦必报！”
宇文皓一笑，“不敢当，连本带利拿回丫丫答应本王的东西罢了。”
想到昨日种种青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随手抄起一只茶杯朝他扔去，却故意偏了方向，只听“哐当”一声，茶杯在地面碎成几片。
宇文皓眼角微挑，“还有力气？”
“滚。”青玥瞪他一眼，扭身在凳子上坐下。
香桃端着水盆进来，见状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宇文皓又是一声轻笑，转头对香桃说：“无妨，天热王妃脾气暴躁，说不好还要再摔，先服侍梳洗，待会儿收拾。”
他惺惺作态解释，两句话把脾气不好的名声安给她，青玥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再砸一盏。
转念想，如此一来反倒被他说中，左右香桃不是外人，王府里谁脾气不好心知肚明，遂重重哼一声，冷着脸不理他。
香桃勾头偷着笑了下，轻手轻脚绕过碎片上前。
洗漱过，香桃依惯例按王妃仪制替青玥将长发全拢，预备盘成高髻，青玥摆手制止，道：“今日要出门，简单些就好。”
恰逢宇文皓走近，香桃手中动作一顿，下意识看过去。
青玥余怒未消，眼皮一耷指桑骂槐：“我同你说话，看他做什么？难不成我要梳何发髻都得征询你家王爷同意。”
香桃忙收回视线，快手轻梳几下，手法娴熟地将发丝转分为两股螺旋盘绕于头顶。
余光里，王爷满脸笑意，在红木妆奁里挑挑拣拣，最终择出一支点翠海棠簪，摆手示意她退下。
宇文皓转到青玥身后，贴着发髻根部插好发簪，仔细端详一番觉得不满意，又选几朵细碎珠花做点缀。
“满头珠翠未免过于俗气。”青玥轻嗤。
铜镜中娇俏容颜春色未褪尽，再添愠色，另有一番风情。
“王妃绝世姿容，怎么都不俗。”
对镜观赏自己的得意之作还不够，宇文皓揽腰把人抱起，自己坐下来，让她坐在腿上，柔声哄道：“昨日是本王不好，难得听你说那样掏心窝的话，好的坏的情绪全数涌上来，一时忘情失了控制，王妃大人有大量，别同本王置气了，嗯？”
青玥仍板着脸，“谁稀罕你道歉。”
“今日你见完该见的人，本王带你夜游东湖散心当赔罪。”
呼吸交织的距离，青玥坚持不过两个回合，“不许有下次了。”
“好，依你。”见她神色稍缓，宇文皓心中一喜，趁机在她颊边轻吻，“只要丫丫答应不离开，说什么都依。”
她没应声。
亲吻辗转至耳畔，耳垂被轻轻含住，温热的气息咬着耳朵往里钻，青玥缩了缩脖子没躲开，伸手去推他，“痒。”
宇文皓松了口抬眸，手臂仍圈着她腰肢不放，“答应吗？”
四目相对，心事和情意哪个都藏不住，青玥忍住笑轻哼：“这话你昨日问过很多遍了。”
“昨日是昨日，多强调几遍，省得你翻脸不认账。”
无论如何嘴硬，心底那份情愫早已悄然生根，青玥骗不过自己，愿意试一试，留在他身边。
不同于昨日床笫间面对种种威逼利诱的回答，她点头点得很郑重，说：“你莫负我。”
宇文皓不假思索应道：“我宇文皓拿命起誓，永生永世不再相负，且唯你而已。”
话音落，青玥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甜蜜的笑意在粉颊上绽放，“独家印章。”
“不够。”宇文皓说罢，埋头加深了这个吻，又将人揉进怀里好一顿亲热，直到青玥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抗议才松手。
***
“王妃今日怎么想着带我出来？”长街上，阿宝蹦蹦跳跳绕在青玥周围，好奇地仰头问。
“注意称呼，”周边人来人往，青玥出口提醒。
阿宝吐了吐舌头，改口道：“是，姑娘。”
“周管家夸你不仅当值认真，还机敏勤快，常帮衬着给他打下手，你表现好，自然有奖赏，今日出门，见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阿宝闻言眼睛一亮，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却故作矜持道：“得姑娘赏赐已不胜欣喜，阿宝怎敢随意挑拣。”
言罢，目光已悄悄瞥向街边琳琅满目的精致玩意儿。
“愈发会贫嘴了。”青玥轻笑，接着说：“赏归赏，正事也得办，你跑个腿，去南城巡捕营找管事李力，让他得空到茶社一叙。”
“他若问我替谁传话当如何回？”
青玥想了想，说：“就说沈掌柜相请。”
……
临近午时，李力终于出现在茶社，青玥见他一袭布衣，疑道：“李大哥未当值？”
李力点头：“今日休沐在家。”
“阿宝这家伙竟找到你家中去了？”青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道：“那是我叨扰了，望李大哥见谅。”
“姑娘说哪里话，您亲自相邀，我高兴还来不及，”李力反客为主替她倒上茶水，一如既往的客气敬重。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李大哥在京中人脉广，消息灵通，今日找你来，是有一事打听。”
“姑娘请讲。”
青玥摩挲着杯沿，缓缓道：“我新置办一座宅院，预备将其重新修葺一番，李大哥可知京中谁家园子修的好，所遣工匠是何许人？”
李力的巡捕营管事之职，看似在城内作威作福，正经差事只在街巷商铺，没资格涉足贵胄府邸，对青玥找自己打听修缮园子之事颇为意外，但他脑瓜活，黑眼珠滴溜溜转一圈，心中已有了计较。
稍作思索，答道：“京城遍地达官显贵，府宅别院各有各的精妙，猛地叫姑娘一问，倒真不好随意推荐。”
青玥知晓他的顾虑，遂把话挑明了些：“不瞒李大哥，我这娘胎里福气不够，没投到富贵人家，如今有些薄产，有意仿着皇亲国戚的园子样式打造，附庸风雅又能沾沾贵气。”
李力眼中闪过一丝明了，说：“姑娘这话给我提了醒，听闻国舅陈太爷家的别院建造是京中一绝，不过陈太爷谨慎，不带外人入别院，鲜少有人知晓。”
青玥抿一口茶，道：“所以说李大哥有神通呢。”
“姑娘谬赞，碰巧有个兄弟曾在陈府做杂役，略知一二。”李力扬眉笑得颇为得意，续道：“可要请这建造园子的工匠，恐非易事。”
“哦？此话怎讲？”
“陈太爷的儿子在工部营造科任职，建造别院的工匠皆由他亲自挑选调度，当时建造亦是秘密进行，想知道那些工匠的底细，还得再托人打听。”
李力话里留有余地，青玥会意，取两锭银子轻轻放置桌上，道：“我诚心想做此事，这些当是给李大哥的辛苦费，若能探查到工匠来历，另有重谢。”
李力面露难色，说“陈太爷不是一般人，这事颇为棘手，我恐难帮上忙，断不能收姑娘的银子。”
“正是难才要求助李大哥呐！这银子是我的心意，并非酬劳，即便不成也无妨，”青玥顿了顿，待竹帘外人影走过，低声道：“可李大哥若能了我这桩心愿，日后在京中当差行事，自会多一分照拂。”
等到这话，李力眼神微动，面上仍端着，拧紧眉头佯装为难。
青玥笑了下，将银子往他跟前推近，说：“此事若成，你我皆受益匪浅，还望李大哥三思。”
台阶铺到眼前，李力不再推脱，道：“姑娘信任我，又把话说到这份上，即便刀山火海，定得为姑娘走一遭！”
青玥点头致意：“如此，便有劳李大哥了。”
***
位于京城东垣北侧，有一处放马滩，以此处为界限，城内河道自地底暗连护城河，城外河渠向东北一路延伸扩展，蜿蜒至京郊湖泊，水系环绕，景致绝佳。
日落后河岸灯火渐亮，倒映水中汇成星河，夏夜凉风送爽，因此有不少画舫游船沿河缓行。
青玥和宇文皓便在其中一艘上。
船舱内，青玥趴在窗边，探头往侧后方的画舫上张望，那画舫雕梁画栋，灯火辉煌，隐约传来熟悉的丝竹之声，勾走她全部心思。
被冷落许久的宇文皓神色不豫，终是忍不住把人拉回身边，剥好的柑橘掰一瓣递到她唇边。
“放着本王安排的大船不坐，偏要乘这艘小舟，这会儿羡慕起人家的热闹了。”
青玥嗅了一鼻子酸气，摇头推开，“不要，王爷寻的船太招摇了，容易暴露身份，哪有小舟自在。”
“又不做见不得人之事，怕什么。”宇文皓轻哼一声，吞下那瓣柑橘。
“咱们不做，不代表别人没有，清风明月好光景，说不好能有一番奇遇。”青玥眸光闪烁，神秘兮兮道：“经我观察，那船上一定有好戏。”
宇文皓挑眉，顺着她目光望去，见画舫窗边人影晃动，隐约可见衣香鬓影，不禁笑道：“难不成你打算偷窥人家私事？”
青玥乌眸弯成月牙，隐隐露着狡黠：“何必偷窥，有缘相遇，正大光明凑个热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