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老旧长椅上,时潇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林晦倒是敬业,没坐,借着垂柳遮挡躲后面,视线却半毫不离屈膝坐在湖边的王春兰。
“这儿有名吗?”
眸光闪了闪,林晦故作轻巧回:“小时候,跟我爸妈来附近散过步,后来没怎么再来过,以前对面不知道誰打过一个秋千,现在没了,可能拆了吧。”
“芙祺,芙祺,妈也好累,你在下面跟你爸见着没,他肯定搁那儿等咱俩没走,他舍不得走,他做梦都想回到你走那天,是不是妈那天再多问你一句,多陪你一天,是不是......你就能,就能怎么样啊!”
王春兰手撩着水,低声呢喃。
“妈也想替你等真相,你别怪妈,老伴儿,办芙祺案子的警官都挺好的,会给咱家闺女讨公道。我一个人真的......太累了,午夜梦回间都在哭,在悔,芙祺啊,妈等不了了,我的芙祺怎么能一点福气没享呢。”
“......这水好冷,好沉,宝贝,压在你身上的土,肯定比妈还——”
深秋的凉风裹挟着刺骨寒意,王春兰浑身一颤。
细密的水花在她脚边溅起,逐渐荡漾开,王春兰脸上却绽放着释怀的微笑,慢慢地,整个身子都沉入水中,迷离的水光间嘴唇微动:“......妈来陪你了。”
“该死!时潇,你千万别下来,里面深,我——”
扑通!!
林晦话没说完,估计着水面气泡消失的方位,扔下外套一猛子扎入浑浊的水底。
迎着涌来的水浪,林晦硬睁开眼迅速靠近抱着石头即将沉入水底的王春兰,游到身后从腋下托起恍惚间睁眼如遭雷击愣住的王春兰。
......孩子,怎么是你?不行,我不能拖累你。
王春兰下意识松开手里紧抱的石头。
水花扑腾间,高悬的日头洒下暖意照在破水而出重见天日的两人身上。
岸上顶了下后槽牙,时潇阴鸷的目光死死盯着上来时候手腕上缠了根水草不自知的二愣子,什么防护措施都没带,二话不说跳进水里救人。
“......阿嚏!”
毫无所觉地打了个喷嚏,林晦裹着时潇绑他身上的风衣。
他自己外套早给王春兰了,林晦这会儿也顾不得形象管理,湿透了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一脸戚戚:“时潇,我这次能不去派出所做笔录了吗?”
“你要是刚才上救护车跟着一起去医院,说不了用不着劳驾功臣亲自去派出所录笔录,在医院就给把东西做了。”
时潇瞥了眼落汤鸡似的的林晦,冷冷撂下话:
“这会儿装什么可怜,不是刚才还逞强不肯上岸?知道水深让人别下,自己干脆跳了,扔过去的绳子看不到,扔给你的救生衣也看不到?王春兰要是打定主意不扔石头,你是不是就打算耗在水底不上来?”
“我这次......没做错,不可能不救。”
垂眼看着胸前被时潇用袖子系了个结的风衣,内里洇湿的衣服现在重如山石,沉默半晌,林晦郑重摇头:“我是特意跟着她来的,不可能眼睁睁看她出事还能无动于衷,就是——”
冷哼一声,时潇扫了眼围着王春兰的人群似乎终于注意到这边,长臂一伸,毫不费力地薅起林晦胸前系的结,拽着离开,语气冷淡:
“就是你个头,换个人你也照样下水,起来找个地方洗澡换身干衣服,之后有你忙的。不想上网冲浪刷到自己就把头扭回来,用得着你看,......已经有意识了,担架抬上救护车走过了,听不懂人话?”
听到身后脚步声停了,时潇余光隔过狭长的眼尾睨着杵那儿不动的一大只落汤鸡,言语讥讽:“要是现在想倒回去听人恭维就自个儿回去,正好人还没散干净,赶得上趟。”
林晦被怼得哑口无言,他那天没打算让时潇陪着。
如果是时潇自己看出来而且问出口,他连说都不会说,现在是有点后悔,要是咬住不说,说不定时潇就不用又生那么大气。
他停下也没别的,就是突然意识到外套里面东西应该跟外套一起去医院了,手机,车钥匙。
主要是手机。
机缘巧合借着上次,他好不容易磨着时潇换个跟他同型号的手机。
现在倒好,他手机先出走了。
......不行,要是回来找不到,他得原样再搞一个。
“我车钥匙还在外套里,打车——”
清风徐徐,残余绿叶的枯枝蹭到林晦脸上,有点痒。
刚想下意识抬手,林晦就被横在胸侧的粽子线绊住,顿了下,无奈跟转过脸的时潇解释:“可能得打车回,车钥匙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