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冲到厕所,正撞见苏睿开门出来。看见三个大男人奇奇在厕所外堵他,倒把苏睿吓一跳:“呦,妈呀,你们三干嘛这阵仗?!”
“你干嘛呢?”艾峰蹙眉反问。
“哦!”苏睿向三人伸手,发现三人满脸嫌弃地躲开,他又怪不好意思地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嘿嘿,人有三急嘛,上个厕所。”
“谁让你用这里的厕所?”艾峰的口气不觉严厉起来。
“用个厕所没这么严重吧?物证科该查的也都查过了,火又不是从这里烧起来的。你看这里面一览无余的,也没什么看着重要的东西……”
厕所小而简陋,立式台盆,泛黄的马桶,两根生锈的毛巾架,简易的冲淋喷头镶在里侧墙壁上,没有浴帘,没有分出特定的洗浴区域,墙角架着个双层储物架,放着肥皂牙刷等杂物,顶部甚至没有吊顶,直接能看到几根裸露的管子。艾峰之前只匆匆瞥了一眼厕所,这里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瓷砖有些被熏黑,没有任何毁损。要说这个厕所还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地方?
他脑中灵光乍现,猛地上前揭开马桶水箱,里面除了慢慢回满的水位,什么都没有。
“小峰哥,一惊一乍干什么呀?”苏睿莫名其妙看着他。
“没什么,想起个电影情节。”艾峰干咳一声,故作高深地自言自语,突然又拉过苏睿大吼一声,“以后不准用犯罪现场的厕所!”
……
市立图书馆,他有五年的时间没再来过这里。走过一排排熟悉的书架,耳边是窗外若有似无的蝉声,他恍惚又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午后。女孩在静谧、耀眼的阳光下走过一排排书架,轻盈的长发随着跃动的步伐,在透光的脸庞边微微飘扬。从来只知道埋头书堆的他,在不经意的回首间,看到了她。就仿佛被一副绝美的画所吸引,再也移不开视线。他傻傻跟着她在书海中穿梭,终于等到女孩垫着脚尖去够书架最顶层的书,他以为自己可以制造一次浪漫的邂逅,女孩却在他做出殷勤表现之前,将杂乱的书本规制整齐,然后心满意足地转身走了……
回想自己当时伸着手傻站在那儿的情形,他轻轻摇头苦笑。这时,他在书架间看到了要找的那个年轻人。他正用手指一本本点着书脊,研究着书名。阳光照在他认真的侧脸上,为那张清秀的脸庞更添一丝柔和。这些年来,他一直用埋首工作在麻痹自己,很少会有心情欣赏美的事物。短暂的出神,让他微微惊讶。
注意到这幅唯美画面的,显然不止他一个人。一个女孩从另一侧书架转过来,假意寻找着书本,慢慢靠近,时不时偷瞄一眼年轻人。她的手伸过年轻人头顶上方去够一本书,意图明显,让他不禁想起自己曾经的拙劣。
年轻人有所觉察,体贴地为女孩拿下书本:“你要的是这本吗?”
女孩微微红了脸接过书,正鼓足勇气想说点什么。他故意加重脚步,走上前去,寻思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年轻人抬头看见他,抬了抬手,冲他温和一笑:“徐先生。”
他心想,这样的笑容对女孩子确实很有杀伤力。他把手中几本书递过去:“刚看到这几本,应该是老爷子想要的。”
女孩子露出满脸失望,抱着书离开了这条小道。林山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刚错失了桃花,“谢谢,上班时间还特意麻烦你跑来,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在意,我是搞研究的,上班时间比较自由,本来也是为了我父亲的事情。”看到林山人露出好奇的眼神,恐怕是在揣测他究竟是干什么工作的。他心中微微一动,怪不得老爷子会跟他交朋友,“我爸喜欢民俗研究,古物考据之类的书,还有史书笔记类,人物传记。走,我带你去几个专门书架认一认。”
林山人点点头,很快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犯罪心理学》:“好,走吧!”
他有些意外,这才注意到这一排书架放的都是社科类工具书的心理学书籍。
注意到他停留的视线,林山人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这个,是我个人兴趣,猎奇心理吧,就想稍微多了解下。”
对犯罪心理表现出兴趣的人,他见过不少。这么坦诚,直说出于猎奇的,林山人是第一个,他不觉莞尔:“这书都是词条、理论,其实挺无聊的。猎奇的话,看看案件实录会更好。”
“哎!?”林山人眨着澄明的眼睛盯着他,一副你怎么这么了解的表情。
他也不说明,乐得让林山人来慢慢探究自己:“我记得有几本FBI前探员写的书,应该适合你……”
……
两人拎着一大摞图书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天边已染上了淡淡红霞。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和一个才第二次见面的人,不知不觉度过了一下午,甚至还觉得聊得有点意犹未尽。
“我自己拿吧,挺重的。”林山人从他手中接过书装进双肩包,准备告别。
“你今晚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想请你吃晚饭。”他竟然不假思索就提出邀请,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过于唐突。“哦,为了谢谢你照顾我爸。”
“这都是应该做的,您不必……”
“可以直接叫我徐子轩,其实我和我爸有七年没好好说过话了,我还有许多事情想问你,可以吗?”他一向知道怎么说怎么做能让人无法拒绝,他确实也想知道父亲的近况。但除去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很清楚的意识到,他的行为和图书馆里那个女孩并没有不同,他想更接近眼前这个人……
小陈告诉几人,经业主同意,会找人重新安装损毁的大门,这样就不用担心晚上有好奇居民擅闯案发现场了。在等待师傅上门的过程中,艾峰准备整理一下案情思路。
“根据已知条件,大致可以罗列出这样四种可能。一,纯粹意外,二,自杀,三,债主寻仇,四,被灭口。”艾峰认为巧合太多,意外一说首先可以排除。
周霆说:“要说他受不了吸血鬼似的老爹,想拉着老子一起寻死。都已经忍了大半年了,怎么突然就奔溃?
“邻居虽然多有抱怨两人经常吵架,可都证明吵得再凶也没听做儿子的说过什么过激的话。在气头上的时候都没说要‘杀了你’‘一起死’之类的话,况且那天邻居都没听到吵架声。茶几上有碗碟酒菜,两人还一起喝了酒。”
“也许曾柯伟假意同父亲和好,为了灌醉他,好拉他一起去死?人的心态从量变到质变实在也不好说。”苏睿一边说着还连连点头,自以为逻辑毫无破绽。没想到被小陈一句话直接否定了前提条件。
“昨天有个老大爷来看热闹时说,看见老曾前天傍晚高高兴兴拎着吃的回家,说自己赢了钱,要跟儿子庆祝庆祝。”
“那是因为被逼债!”苏睿一拍大腿,“同事说他从半年前开始变着法抢单子赚钱,破坏规则,又蛮不讲理。这半个月来更是变本加厉老惹事。就上周还在上班时间跟讨债的大打出手。”
周霆摇摇头:“像老曾这样的赌鬼,出去赌输了钱,欠个高利贷什么的,这应该不会是第一次?”
小陈证实了他的猜测:“邻居说不同的讨债公司上门过好几波了,闹得人心惶惶的。后来都是曾柯伟想办法替他爸还上的。”
艾峰脑中总有东西呼之欲出,此时终于抓到了点子上:“关键问题是,只要赌鬼老爸消失,他就能够解脱,没理由一起死!”
小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火着起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想逃跑的,所以他只是想制造成意外的样子,除掉他爸,结果弄巧成拙,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艾峰被逗乐,哈哈笑起来:“让一个上了年纪,爱喝酒又好赌的男人,突然猝死,方法应该不少,何必整那么大动静?自杀或者是为了杀人,都很牵强。第二条,PASS!”
“那讨债的就更没理由杀人放火了,断自己财路又捞不着好!”周霆否定了第三种可能。
苏睿紧张又带着一丝激动道:“这样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难道这件事真的跟金鼎皇宫幕后的贩毒团伙有关?”
艾峰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如果真是灭口,就应该是想要掩盖什么。这次的曾柯伟和上次的李小山,性质完全不同。为什么还要弄到人尽皆知?难道又是为了引起警察的注意?不应该啊?他百思不解……
“就算是,现在人也死了,东西也全烧没了,还怎么往下查?”苏睿语气中不免泄气。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啊?”
“你忘记了吗?我们还有两具焦尸,尸体也会说话!”艾峰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闪过一丝犹豫。他突然换过一副讨好的笑脸看着苏睿和周霆,”你们……”
两人同时摇头,像躲避瘟疫唯恐不及似地退开老远:“别,我绝不跟那个恋尸狂魔打交道,要去你自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