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那些原本还退得远远的灾民,这会儿人人都手里拿着武器,所谓的武器无非是一些石头、破瓦片,甚至有人抓了旁边铺子放在门口的笤帚,他们用一道人墙把刀疤脸等人给围在中间,黑压压的人群里刀疤脸他们发出惨叫声……
“娘,您没事吧?”
李文腾急急地跑了过来,他额头上有血,但也顾不得擦,只是表情非常担忧地去搀扶李秀琴。
他的旁边跟着那个最先说话的汉子,汉子原本就破衣烂衫的,这会儿就更狼狈了,头破了,衣服被扯得一片一片地挂在身上,但他的脸上并不见一点惧色,眼底反倒有点拘谨,应该是察觉到自身的不堪,忙不迭地用两只手去捂,但他衣衫太过破败了,根本就是捂住了这头,露了那头,一时间竟就给急出了一脑门的白毛汗……
旋即表情也讪讪起来,他讷讷道,“李大娘子,我……我这太失礼了,对不住,我先走了……”
说着,拧身就要跑。
李秀琴急忙喊李文腾,“三儿,快叫住他,带他回家换身你的衣裳!”
“哎!”
李文腾也对这位仗义出手的汉子很感激,刚才若不是他,那些灾民们可能根本不会靠前,如此,他们娘俩就要吃大亏了,所以,他一把拉住那汉子,“大叔,你跟我来。”
“这个……这个……”
汉子明显是真不好意思了,犹豫着不肯跟李文腾进铺子,但李文腾机灵地道,“大叔,你也看到了那些坏人还在,你现在走了,万一他们再来搅闹,我跟我娘可怎么办?”
“哦,那……那……”
汉子果然不走了,低着头跟李文腾进铺子了。
铺子门一打开,小五哭着就奔了出来,“娘,娘……”
李秀琴刚站起来,正手扶着腰透口气,却被他这一扑一撞,人往后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低头看着在她怀里哭的哇哇的小五,嗔道,“你这熊孩子,哭啥,这不没事儿了吗?”
“呜呜,怎么就没事?娘,我反对,我抗议,你……你撇下小五了!呜呜……你不相信小五,呜呜,小五太难过了……”
“啥?我撇下你?我什么时候撇下你了?”
“上阵母子兵,你跟三哥把我锁在屋里,就是撇下我!我不服,我凭啥不能跟你们一起打架?呜呜,我不服……”
李秀琴傻眼,这熊孩子脑瓜子让驴给踢了吗?她把他关起来,那是怕他吃亏啊!
“哼,我才不要这种烂好心呢!我长大了,我能保护娘了,凭啥你们不撇下我?我不管,我这就去打……他!”
说着,那小子就窜了出去。
这会儿那些灾民已经散开了,刀疤脸他们被打得一个一个蒙头转向,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哪知道,忽然间就窜过去一只小豹子,那小豹子丝毫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好一通拳打脚踹,又再度把他们打趴下了!
刀疤脸都哭了,“谁?谁没完没了地打老子啊?老子都认输了……怎么还打?还有没有天理啊?!”
若不是李文腾跟换了衣裳出来的汉子紧忙去拉住小五,小五指不定一口气就把刀疤脸给送回姥姥家了呢!
李秀琴目瞪口呆。
在场的灾民也都傻眼了。
李红英啧啧道,“婶子,我可太佩服你了,你怎么就把娃儿教得如此……如此生龙活虎?”
李秀琴扶额,这个……这个还真不是出自我本意……
正在这时,李永泰也急匆匆赶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京都京兆尹府的差役们,他们跟李永泰也都是熟人,上来什么没问就把刀疤脸等人给锁走了。
本来按照程序李秀琴她们是得跟去衙门记录备案的,但衙头大手一挥,道,瞧着你们一个个都伤得不轻,眼前就不用去府衙了,赶紧找个郎中瞧瞧伤……
刀疤脸哭唧唧,“衙头大人,我……我们伤得更重啊!是不是也给我们找个郎中啊?”
“你们上门滋事,就是找打,活该!想找郎中瞧伤?行啊,等会儿过了堂,挨完了板子一块儿瞧吧!”
他一句话把刀疤脸等人吓尿了,啥?去公堂还得挨打?
衙头不爱听他们絮叨,找了双破袜子塞了他的嘴,将一干人都给带走了。
街面上总算清静了下来,李秀琴一瘸一拐地走到灾民们跟前,带着三儿跟小五深深一躬,“我感谢诸位的仗义相助,别的我也不说了,只是这以后甭管是谁,饿了冷了尽管到我这里来,只要有我吃的穿的就有大家的!谢谢!谢谢!”
灾民们也都忙着还礼,连连说,举手之劳,不用谢!
这之后灾民们散去,那汉子也要走,被李文腾拦住,他回头看着他娘,“娘,李叔刚来京都,一个人,还没地方住,我……我想留李叔住在铺子里……”
“嗯,这事儿你说了算。”
李秀琴笑着道。
李文腾当即喜形于色,马上说,“李叔,我就说我娘会同意的,你就留下吧,左右你一个人也没地方去,留在铺子里和我作伴!”
“这个……好像不好吧?”
李义窘得直挠头,从李文腾那里他已经知道李娘子是个寡妇,他一个孤身汉子留住在寡妇家里,这对李娘子的名声似乎是不好?
瞧出他的顾虑,李秀琴宽和地笑了笑说,“李兄弟,我若是介意旁人的闲言碎语,早就没法儿活了,我坚信身正不怕影子斜,为人处世,旁人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怎么做?所以,李兄弟如果你有别的好去处,我不拦着,若是没有,那就留下吧,这铺子马上就要开业,也用人手,你放心,我不会白用你,薪酬一天二百文,你看怎样?”
这话听完,李义直摆手,“不,李娘子,你只管我一顿饭就可!”
“那不成!你拿了薪酬,算我雇了你,咱们是老板娘和雇工的关系,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这个……似乎也对。
李义不说话了。
“那就说定了,走,李叔,咱们去外头收拾收拾!”
李文腾欢喜地招呼了李义跟小五往外去了。
李永泰十分抱歉地说,“李娘子,怪我没想到吉庆楼那娘们如此歹毒,竟还敢来挑衅!你没伤着吧?”
“李老板客气了,这事儿怪不得你!”
李秀琴从李红英那里已经知道了李永泰去刘家庄是为了跟刘老爷说定两日后的宴请事宜,本身也是为了她,她怎么还能埋怨人家呢!
李永泰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协议,“李娘子,你看看,若是没什么异议,就签字吧,这算是咱们的补充协议。”
李秀琴看了,协议上写的是关于李秀琴出去给人做宴席所得盈利都归李秀琴自己所有,李永泰不从中拿取一分一厘银子!
“这……”
李秀琴内心里讲,也觉得自己带人出去做席面,这种事儿获取的利益李永泰不该来分一杯羹,但两人毕竟是合作关系,之前她没遇上这种事儿,也没在合同上注明,如果李永泰坚持要从中分取利润,她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人家李永泰主动做了退让,此举不能不说,非常大度,非常明智!
“婶子,你就签了吧,我大哥常说,做生意要细水长流,不能贪图一时的蝇头小利就坏了良心!他也佩服婶子的为人,为了之后的合作愉快才要把事情先一步写在合同上,有了协议的明文规定,大家都按照合同来做,那合作才会长久,您说呢?”
李红英显然是知晓她大哥的打算的,所以这会儿忙劝说李秀琴。
“好吧!我们母子能遇到李老爷这样的好人,也是运气!红英的话,咱们以后啊细水长流,一切都会很好的!”
李秀琴知道此事再矫情就显得生分了,所以,她爽快地签了协议,不过,她又说,“李老爷,咱们口头定一条,只要我李秀琴在京都,你们迎客来酒楼若是有客人想吃豆福宴,红酒宴,需要我过去搭把手的,尽管说,我绝不推辞!”
“好。”
李永泰哈哈笑着应了一个好字,这本就是他期望的。
李秀琴的厨艺他是了解的,以后万一有贵人上门,他请李秀琴过去掌勺,贵人吃得美了,他的事儿就更好办了!
与其从李秀琴出去做席面赚的那些银子里分一份,倒不如得她一个免费的掌勺大师傅的承诺,当然他不会不识趣的什么人的席面都要李秀琴去做,那样就太不懂事儿了。
当天晚上,李秀琴做了一桌菜,这里头有豆福菜,也有其他现代菜式,李永泰兄妹俩没走,也请李义上了桌,李义扭捏了半天,还是李秀琴佯怒说,怎么你是瞧不起我李秀琴吗?
这话激得李义不得不上桌。
然后大家一起开怀畅饮,吃得非常好。
饭后闲聊时,迎客来那边张泉打发来了个小厮,小厮跟李永泰禀报说,吉庆楼今晚也请客了,客人是京兆府府尹大人宋修鹤。
众人听后一惊,李红英不安地说,“大哥,那怎么办啊?这个宋大人吃了咱们的,又吃吉庆楼的,他该不会以后向着吉庆楼,给婶子使绊子吧?”
李永泰倒似一点惊慌也没有,他坦然笑着说道,“这事儿在那些当官的来说,就是吃了原告吃被告,不然何来三年知府官,十万雪花银呢?他既然吃了咱们的,就不敢明目张胆地向着吉庆楼!吉庆楼这回请客,无非是为了平事儿,若不是她后面那人的面子咱们也得给,我就再使点银子,让他们再办不下去!”
“哼,那这个宋大人岂不是成了和稀泥的了?”
李红英不屑地嘟囔。
“他不这样做也没法子呀,京都乃是天子脚下,随便一个皇亲国戚,高门大户就非是他一个从三品的府尹敢招惹的,他不吃两头,和稀泥还能怎样?行啦,今日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咱们明面上不提,她吉庆楼也不敢再揪住不放,这之后,你们该开业开业……”
很显然,暗地里,这事儿李永泰不会就此放过吉庆楼。
这一点,李秀琴听得出来。
她笑着道,“咱们既来京都了,一切就仰仗李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