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京兆府门口有人敲响鸣冤鼓。
很快,京兆府尹宋修鹤就升堂问案了。
他见大堂上跪着两个妇人一个年轻男子,就问,是谁敲了鸣冤鼓?
李秀琴跪地俯首,声音清明地应道,“回青天大老爷话,是民妇敲了鸣冤鼓!”
“你有什么冤情?”
宋修鹤眉心微皱,他刚纳了一房美艳小妾,正在房中拥着小妾做那不可描述之事,一阵鼓声让他兴致骤歇无法提木仓继续酣战,只能是穿戴整齐后急急来升堂,所以他的内心里是压着一团邪火的,见底下跪着的是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声音里就多了几分冷冷的不悦。
“回青天大老爷话,民妇的儿子本来是救人,谁知道却被人暗中设计诬陷,民妇深感不公,这才敲鸣冤鼓,求大老爷还民妇儿子一个公道的!”
李秀琴依旧没抬头,趴伏在地,但声音却是很清晰的。
“你可知是谁设计诬陷你儿子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儿子是被人设计诬陷的?”
宋修鹤这一连两个问句,充分说明了他此刻的不耐烦。
李秀琴没回答,一旁跪着的另一个年轻的妇人却说,“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是小妇人被人唆使设计诬陷了李文腾。”
什么?
宋修鹤大为震惊,他当这个京兆府尹也有几年了,还是头一次遇到原告跟被告当堂就一问一答地把案子给破了!
再看这俩妇人,穿戴整齐,情绪平稳,虽一个告另一个诬陷她儿子,但并不见她对诬陷之人有什么过激的语言和行为,这若是换别的案子,原告被告在堂上,不对打,不对骂都已经是有素质的了!
宋修鹤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他道:“大胆的妇人,你为什么要设计诬陷他人?你可知罪?”
年轻妇人接着就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原来年轻妇人是个寡妇,娘家姓姚,所以人称姚氏,姚氏因在婆家被刁难,就带着一双儿女来京都投亲,后来被人威胁,要她与几个男子演戏,她扮演的是被男人欺负的弱女子角色,正好被李文腾遇上,李文腾见义勇为救了她,她以感谢为由将李文腾硬拉去家里,并给李文腾的热水中下了蒙汗药,李文腾昏睡之后,她把他的衣裳脱去,自己也褪去外衣,与李文腾躺在一张床上,然后按照之前设计的剧本,就有一个自称是她婆婆的婆子带一帮人把李文腾与她捉女干在床!
“青天大老爷,民妇实在是迫于无奈,才被人唆使做出了这样的坏事!事发之后,民妇日日懊悔,李三郎是一位正义善良的好人,民妇这样诬陷他,那以后好人再遇见这样的坏事,谁还敢伸手相助?想了许久,民妇下定决心来官府向青天大老爷澄清事实,还李文腾一个公道,他是救人的英雄,是该被人称颂而不是被迫害!
姚氏这一番竹筒倒豆子似的陈述案情,直把宋大人惊得瞠目结舌!
他纳罕,如今当官儿是如此容易了吗?
他忽然有深重的危机感,如果以后被抓到案的犯人都如此配合,如此顺从地认罪,那他这个京兆府尹是不是会有下岗的可能啊?
堂下围观的百姓们也都纷纷议论,这两妇人真的是来找青天大老爷断案的?确定她们不是从哪个茶馆里跑出来的说相声的?
“来人,把这设计诬陷她人的妇人关进大牢!”
良久,宋大人回过神来,既然案情如此明了了,那……就该抓抓,该关关吧?!
“大人……”
这时,那叫李秀琴的妇人说话了,她说,“大人,民妇与儿子已经原谅了姚氏,还请大人不要治罪与她!”
“什……什么?”
宋大人听了这话险些被气得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
他更用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怒斥道,“大胆妇人,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供你玩笑的菜市场吗?你既然谅解了她,不想追究她的罪过,为什么敲鸣冤鼓?本大人公务繁忙,岂容你如此愚弄?来人,把她们两人拖下去,先一人打二十板子!”
“大人,息怒。”
站在一旁的宋师爷悄声说道,“大人,属下想起来了,昨日李永泰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所说的李秀琴正是堂下跪着的那个老妇人……”
“哦?”
宋修鹤哦了一声,他当然不会忘记昨日李永泰送来的那封信,因为信封里除了一张写了几句话的纸,还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时,就听李秀琴道,“大人,民妇并非故意来搅乱公堂的,民妇儿子无端端给人毁了名声,若不能还他清白,那他以后要怎么堂堂正正地立于世间?民妇听闻大老爷您是包青天在世,体恤老百姓,仁义公正,所以才拉了姚氏来,求大老爷能当堂,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给民妇儿子正名,青天大老爷,民妇求您主持公道啊!”
姚氏也跪在那里,高呼,青天大老爷,求您还李文腾公道,一切都是民妇的错,李文腾的的确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好人呐!
堂下百姓们猜,许是李秀琴跟姚氏这样高一声,低一句的央求打动了宋大人的心肠,他敛了怒容,语气也平和了不少,“好吧,既然你们二人已经达成和解,那本官就当众宣布,李文腾的的确确是被人设计诬陷的,他本人品德高尚,侠义心肠,是值得众人称赞的。”
堂下三人齐齐地高呼,谢青天大老爷!
堂外的百姓们瞧着高大壮实的李文腾,也都赞道,看小伙子面相就是个老实本分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爬寡妇床,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也有人小声问,那姚氏说,她是被人唆使才设计陷害李文腾的,大人怎么不问问那背后唆使的人是谁啊?
有人接话茬说,自古民不告官不究,你真当宋大人是吃饱了撑的,非要额外横生枝节啊?
“就是,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些官老爷们也不傻!”
“嘿嘿,我可知道是谁唆使那小妇人冤枉李三郎的!”
有人故作神秘道。
是谁?
围观的人纷纷问。
那人压低声音道,“你们没听说吧,这姚氏前几日跟她所谓的婆婆一起到南洪街一家铺门口搅闹,说什么那李文腾勾搭了姚氏,她婆家堵在李文腾铺子门口叫骂,李文腾躲在铺子里几日没开门呢!后来啊,有人认出了,姚氏是吉庆楼老板娘的庶妹,至于那所谓的婆婆、小姑子,小叔子什么的根本就子虚乌有,都是他们雇来陷害李文腾的……所以,你们觉得那背后唆使姚氏的是谁?”
一众人纷纷做恍然大悟状,傻子也听出来了,这事儿显然跟吉庆楼脱不了干系!
“行啦,既然事情已了,你们都回去吧!”
宋修鹤站起身来,想想后面床上还等着自己的美艳娇妾,他急吼吼地就要走。
却听李秀琴又道,“青天大老爷,民妇虽来京都不久,但自打来了以后,满耳都是百姓们对大人体恤百姓,公平公正,善良仁义的赞美,民妇真是感觉幸运,能在京都遇到您这样的好官!民妇的豆福坊近日要开门营业,民妇斗胆想求大人赏一个店名!民妇在这里谢大人了……”
说着,李秀琴就跟李文腾一起给宋修鹤磕头致谢。
宋修鹤的眉毛都要拧到一起了。
瞥了一眼宋师爷,宋师爷对着他比出了一个李永泰的口型,他顿感拿人手短,强压下不悦,道,“好吧,既然你信任本官,那本官就给你起一个……就叫李记豆福坊吧!宋师爷,你跟本官到后堂,等本官把店名写下来,你拿给她!”
是。
宋师爷应声跟在他后头进去了。
他们的身后响起李家母子的连声道谢。
尽管府尹大人这店名起得是如此的不经大脑,随随便便。
后堂宋修鹤快步如飞往卧房奔去。
宋师爷愕然,追了几步,又堪堪在老爷卧房门口停住,“大……大人,那店名……”
“你去写!”
房中传来宋大人的声音。转而又道,“你去跟李永泰说,本官的墨宝可贵得很!”
“是,属下这就去办!”
宋师爷边往外走,边思忖,老爷今天赚钱的速度忒快了,审案子用了一盏茶时间,赚了五百两,起了个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的店名,还能赚一笔,果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呐!
从宋师爷手里接过那幅店名,李秀琴三人就一起往大堂外走。
姚氏神情惶惶,拉了拉李秀琴的衣角,小声说,“婶子,我瞧见丁奎在大门口围观的人群里……”
“丁奎是姚水仙的人?”
看她神色李秀琴就猜出来了,她是害怕了。
“是,他是吉庆楼养的打手,我怕我出了衙门,他们就会杀了我!”
姚氏声音都在发抖。
她是单凭着一口积压了很多年的怨怒才答应跟李秀琴到公堂上还李文腾清白的。
可在看到丁奎那一刹那,她想起了姚水仙手段的狠毒,顿时怕了,也有点后悔,李秀琴是承诺,只要她配合当众还李文腾清白,那她就护她与孩子的周全!
可是,李氏也是刚来京都不久,她一个乡下妇人有什么本事能护她周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