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郎中给杜氏把了脉,很快得出结论,她怀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这回晕倒也是太辛苦所致。
李秀琴狂喜,拉着杜氏的手,满脸笑,道,“好娟儿,你这傻孩子,怀孕了怎么不早说啊?”
“娘,我……我也拿不准,怕……”
杜氏的脸红了。
她其实是有些成算的,月事俩月没来,她再迟钝那也是有些猜度的,不过,她不敢过早地张扬,生怕万一不是闹一场乌龙再惹得婆婆不高兴,本打算着偷偷让老二带着去找张郎中先瞧瞧的,没想到,今天磨着豆子可能是圈圈转多了,她脚步虚晃,两眼一黑就昏倒了。
李秀琴兴冲冲地开了银箱,从里头拿出十两银子塞到杜氏手里,“娘说过了,你们妯娌几个甭管是谁怀上了都有奖,这银子你拿着想吃啥让老二去买!”
“谢谢娘。”
杜氏脸红红的,但眼底都是欢喜的笑意。
既然老二媳妇怀孕了,那这起早贪黑的活儿就不能让她参与了。
李秀琴让杜氏留在家里帮卢氏干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到镇上卖豆福时就把侯氏带上了。
侯氏张了张嘴,想说啥,但怯怯的眼神一对上李秀琴扫来的目光,顿时就怂了,低着头,讷讷地应了。
李秀琴有点嫌弃侯氏。
倒不是因为她刚穿越过来时就赶上跟侯家因为彩礼的事儿闹叽叽,就是觉得侯氏太老实,不对,那都已经不是老实的范畴了,而是……胆小如鼠!
对,就是惊惧到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草木皆兵的那种,用现代话说,就是有点神经质了。
不过,人都能改变,侯氏本质不坏,值得她调、教,不然当初她就直接把她退回侯家了。
又忙了两天,正赶上八月节,不少人家选了这几日做婚嫁吉日,有婚嫁自然就有宴席,如今在小镇上婚丧嫁娶的宴席上没豆福菜式,那可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所以,接连着七、八天都有人订了超过五十斤的豆福,加上迎客来酒楼定的,菜市场零卖的,每天李家做豆福的数量高达五六百斤。
这个数字的确是把李秀琴跟几个儿媳给愁着了。
就连二婶都来帮忙两天了,但她老胳膊老腿儿的,也就能在家里帮着收拾收拾卫生啥的,真做豆福,每一道工序那都是需要有力气的妇人把持的,杜氏有劲儿,可她怀孕了,如今就是李秀琴的眼珠子,她不舍得累着她。
那……
“不成,咱们得雇人!”
有了决定,李秀琴就筹措起来,她找了镇上的牙婆,跟她讲了雇人的要求。
牙婆却建议说,“李娘子,你想雇人我当然不反对,但我觉得就你那买卖还是买几个使唤下人好,虽然比雇人贵,但你想想,它安全啊!”
牙婆这话点醒了李秀琴。
对啊,万一雇的人怀有别样心思,偷偷把做豆福的法子学了去,人家一辞工就能另起炉灶,她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她也清楚,这做豆福的手艺早晚会有别个什么人学会,但目前来说,能保密还是要保密!
牙婆说了,买一个小丫鬟的费用是四五两银子的价格,大丫鬟或者是有一技之长的年轻女子得二十两银子往上,这两个李秀琴都感觉不划算。
她要的是买回来立马就能干活的女子,小孩子不能要,是不是年轻貌美也无所谓。
“那你就剩下一个选择,买一个婆子回去。不过,一般的婆子都是有家口的,也就是说,她可能拖夫带子,你得把她一家子都买下,这个价格总算起来也不便宜。”
牙婆也有点犯愁。
不过,她应承了,这几日就会帮着寻摸寻摸,一有合适人选立马跟李秀琴联系。
李秀琴催她一定抓紧时间,她真怕再这样熬几日下去,把几个儿媳都累倒了了。
何况,因为人手短缺,她这个当婆婆的也只好连轴转带着她们一起干,她这几日腰疼得都爬不上炕了,得亏巧翠是个机灵的,每天晚上给她捏肩捶背的,让她能舒坦舒坦。
第三天下午,李秀琴拖着疲惫的身子从市场上回来,连脸都不洗了,哼哼唧唧地刚爬上炕,巧翠就来说,牙婆来了。
门帘一动,李红英竟在牙婆前头走了进来。
“红英,你……怎么来了?来,快上炕,哎呦呦,我这老腰……”
她刚挪动着身子想要下地去拉李红英上炕,不料,一动弹浑身就给拆散了架子似的疼痛不已,她没忍住就哼唧出声了,老脸一红,歉意地说,“红英啊,你别挑婶儿的理儿,婶儿这几日身子不得劲儿……”
“婶子,您别动,我知道您是累着了。”
李红英忙近前一步,半边身子坐在炕沿儿上,握住了李秀琴的手,“婶儿,您忙不过来干嘛不跟我说呀,我闲着呢,可以帮忙呀!”
“这个……”
李秀琴想说,你那老板哥哥把你当宝贝蛋儿宠着,我还敢麻烦你?
但嘴里说的是,“没事儿,忙点好啊,不忙哪儿有银子赚呀!”
听她提到了赚钱,一旁的牙婆忙插了一句,“对,李娘子说的太对了,不过呢,赚钱也不能把身子骨累坏了啊!我今儿个来呢,就是给李娘子送人手来了!”
说着,她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张氏,你们进来吧。”
转头她又对李秀琴说,“李娘子有所不知,本来这个张氏呢是李五姑娘预定的,今儿个呢张氏他们才到,我就送到李家了,当五姑娘一听说,您也急等着用人,就要我把人先送过来给你瞧瞧,人家五姑娘说了,你是她亲婶子,得先紧着你!”
这话后半截是讨好李红英的。
既然是李红英让出来的,没道理不让李秀琴知道,她知道了就要承了李红英这份人情。
“红英,谢谢你啦,你这孩子就是心肠好!”
李秀琴这话一说,算是认可了李红英这份人情。
她是打死都不会推辞了,太累了,再没人手帮忙,她都要关门歇业了。
“婶子,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可是我娘派来的。”
这话说的,李秀琴一阵汗颜,后脊梁冒冷风,心底里直念叨,李家老嫂子,我那日说的话,可都是为了哄你家五姑娘开心呢,没别的用意,您身份矜贵,高高地在天上飘着就好,万万不要晚上跑我家里吓唬我呀!
牙婆说的张氏是个三十岁的妇人,身量很高,按照现代的身高数字她应该有一米七了,高且壮实,肤色黝黑,一看就是个常年劳作,勤勤恳恳的乡下妇人。
她扑通就跪在李秀琴跟前,眼圈含泪说道,“求大娘子可怜可怜我们一家,把我们都买了吧,我男人虽然瘦了点,但干起活儿来也是不含糊的,就是……就是我身边带着个两岁的娃儿,他是我们家唯一的血脉了,我……我们两口子就是死也得护住了他!
可是,家乡遭灾,公婆去世,我们为了发送他们把房子都卖了,身无分文的出来一路要饭到这里,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就想找个主家卖了,您放心,我有力气,保证少吃饭多干活,只求您别把我们一家子拆开……求您了。”
说着,她拉着男人,男人抱着娃儿,三人一起给李秀琴磕头。
李秀琴蹙眉。
“婶子,我原本也只是想买个婆子回来留在身边伺候的,没想到,她还拖着家口,但看她的样子,干活是把好手,所以我才让牙婆给你送过来,至于她男人一般人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那个孩子小,真买下来,可能得养活几年才得济!”
李红英见李秀琴皱眉,以为她是觉得买这妇人再搭上她男人和孩子不划算,就小声给她讲述了一下厉害,话里话外都在说,这妇人值得买。
其实,李秀琴皱眉是因为她是个现代人,穿越过来后,最见不得的就是这里的人动辄就下跪,弄得她好像是个凶狠歹毒的地主婆,见人就欺负似的。
“成,就他们了,我买了。”
顿了顿,李秀琴又说,“不过呢,丑话说在头里,我这个人呢,最讨厌的就是心眼子多的,在我跟前转悠,只要你踏实肯干,我绝不会慢待你,但若是你净干些给我添堵的事儿,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大娘子,您救了我们一家,我们一家这辈子就是您的牛马,您随便指使!”
张氏一家喜极而泣,又连连磕头致谢。
“婶子,还有我呢!”
这时,李红英插了一句,吓了李秀琴一跳,“红英,你这是后悔了不想把他们让给我??”
李秀琴不解地看向她。
“哎呀,不是,我的意思是,您之前跟牙婆不是说要雇人吗?我是自荐上门的,您瞅瞅,雇我这样的成不成?”
啥?
李秀琴懵圈了,她看看李红英,再看看牙婆,牙婆一脸尴笑,“李娘子,我也不知道五姑娘这啥意思呀!”
李家五姑娘那是金尊玉贵的存在,还需要给人打工赚钱?
再说了,就是她想打工,谁敢雇啊?
“哎呀,婶子,您就雇了我吧,您放心,我也保证少吃饭多干活!要不然,我也卖给您?”
李红英一脸笑,拉着李秀琴的胳膊摇晃着,跟撒娇的小孩子要糖吃似的。
“不成!”
李秀琴断然拒绝,还故作生气地板着脸道,“你都多大的个人了,不能任性,听话!”
“哎呀,婶子,您想想,您买下了张氏,她可以在家里帮着忙活,那市场上呢?卖豆福时您不还需要人手吗?我可以呀!之前我也干过几回,我的表现咋样?”
“那……倒是挺好的。”
李秀琴觉得头疼,这有钱人家的小姐这股子说什么是什么的劲儿,真让人招架不住。
“就是呀,您雇了我,给我工钱,我就得日日上工,您有了人手,我赚了银钱,咱们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呀!”
“不是,红英你……”
李秀琴话没说完,李红英却捂着脸抽抽搭搭哭上了,“呜呜,婶子,您都不知道我一个人无所事事地待在那个大院子里多闷得慌!我……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想活得有点生机,这您都不成全我吗?您不是我娘派来疼护我的吗?呜呜……娘,我……我干脆跟了您去得了……”
说着,她身子一歪,就下地要往外跑。
“哎呀,快拦住她。”
李秀琴吓得浑身疼都不顾得了,忙挣扎着下地去追李红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