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泉也却已经明白了,那大概是自己自打和张航相识开始就隐约察觉到的关于张航内心所偏执的事情。泉也觉得张航变了,半年而已,这人的变化大到让他觉得自己反而是在退步。不过他完全没有因为张航的变化而感到失落或是难过,泉也揉了揉张航的头:“辛苦了。”
张航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泉也的眼睛。
“继续睡吧,我会在一直在这里,直到你康复。”泉也假装不经意地揉了下眼睛,朝张航笑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张航顿了顿,“可能,他没有走呢。”
“重点不在于他到底有没有走,重点不在于他,”泉也用指尖轻点着张航的头,“而是在于你让他走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对你来说。”
张航想象过如果张弦活着的话,说不定会和泉也成为最好的朋友。这两个人某种程度上来说实在相像,让张航总是忍不住去幻想。
他总是会在大脑里重回到那一天,回到那个天台上,想象着他没有离开而是拉扯着张弦一起去吃了晚饭的样子。说不定吃晚饭的时候自己就可以顺便看了张弦的小说,当场发表一些读后感,要是那样能把张弦哄得高高兴兴的就好了。
再之后,张航一定会死皮赖脸地三番五次去找张弦,拉着他出门打游戏,拉着他出门吃饭,拉着他见遍自己所有的朋友和家人。
上了大学之后就邀请他来北京,一起去看升旗、看降旗,逛故宫、看天坛,到国家博物馆溜达上一天,在国家图书馆翻翻文献。张航愿意早晨去排队抢两个自习的位子,然后他写他的小说,他写他的论文。
去美国的时候也可以邀请张弦去美国找他玩儿,他们可以一起躺在斯坦福的草地上望天聊着天文、拔草聊着地理,然后到肖恩和威尔合租的公寓里去打最新的电玩。
去日本的时候也要叫张弦去旅游,那人一定会比自己更痴迷于泉也先生的公开课和讲座,然后他们可以约着在那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一起喝着咖啡、聊着时事。自己恐怕插不上嘴吧,但无所谓,如果是张弦的话,张航很乐意对方代替自己侃侃而谈。
张航幻想着张弦能够活着,思念逐渐化作执念。
泉也说得对,重点不在于张弦是不是已经走了,而在于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放下直面张弦的死亡而带来的痛苦了。
逐渐的,张航又陷入了睡梦里,他记不得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但那个梦里没有痛苦也没有难过,从始至终都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