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领着两人去了一个单独的营帐,并告知他们晚饭会派人来送给他们。
确认过四周没有其他人监听之后,夏承煊立刻凑近虞璟小声道:“那李嫔便是酒肆中的女鬼!”
八哥惊得瞪大双眼,也压低声音道:“你确定么?莫不是看错了?”
夏承煊:“非常确定。”
听闻此言后,八哥问道:“她不是黎肃的女儿么?路上王后不是说了黎肃只有一个女儿,还在一年前死了么?”
虞璟慢慢皱起眉说:“这事应该没这么简单。我们待会见机行事,看看有没有机会和营中的士兵打好关系套套话。”
夏承煊点头表示赞同。八哥也没有异议,飞出帐内候着士兵,等有人来了便回来告知他们。
虞璟正思考着一会怎么忽悠士兵,坐在对面被褥上的人突然起身凑近。
鼻腔突然飘进了淡淡的酒香味,面前人的眼眸黑白分明,虞璟心中莫名一颤,问道:“怎么了?”
夏承煊拽住他的衣角:“你身上伤还没好,在车上就闻到了有股血腥味。”
虞璟反抗道:“没事,我自己来。”
夏承煊:“都是大男人了难不成你还害羞……”
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慢慢松开手,朝他挤眉弄眼道:“噢……你在害羞吗?可惜你昏迷期间都是我照顾你的,早就看了个遍了。”
虞璟额上青筋跳了跳,手略微松了松,夏承煊抓住机会迅速扒开他的衣服。
胸前的布条已经染了血,怕是伤口又崩裂了。
夏承煊立刻唤来士兵找他们要了布条和药。
虞璟坐在褥上看着他忙前忙后。
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夏承煊又坐回虞璟面前,准备开始拆布条。不放心道:“你若是疼就喊出来。”
虞璟盘膝,闻言点了点头。
夏承煊拽住布条一头,手上用力。
“嘶。”
头顶的人传来一声倒抽气,夏承煊紧张抬头问道:“弄疼你了?再忍一下。”
手上动作加快,那伤口终于完完全全展露出来。
果然已经崩裂开来了,胸口原本愈合不少的伤口又开始冒血珠。红色的血下隐约见肉。
虞璟垂眸看着面前的绿衣少年皱起了眉头,刚想宽慰他几句,夏承煊就干脆利落地拿起边上的药瓶往他伤口上上药。
手指带动着药膏在他的伤口处流连,动作轻柔的像是在抚摸。
伤口原本泛着疼,但在药物的作用下清凉覆盖了八分疼痛。
虞璟莫名觉得嗓子有些干,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直到夏承煊说了一声“把手臂抬一下”,他才将目光从别处收回。
布条从臂下穿过,夏承煊满意地说了一声好了,退后半步看看它缠的怎么样。
不自觉地眼神就飘到了别处。
面前的人上身半裸,目光所及布条从锁骨处延伸至胸口。宽肩窄腰,胸肌隆起,往下腹肌线条分明。
“老板,看好了吗?”
夏承煊如梦初醒,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就看到虞璟撑着下巴,看着他似笑非笑。
夏承煊脑内轰的一声,脸立刻就红了,慌乱转过身道:“好……好了。”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夏承煊僵着身子不敢动。
感觉那人贴近了,在他耳后笑着说:“好了。”
眼前人肩膀迅速垮了下去,像是松了口气。
虞璟不再逗他,从他身边走过,准备处理了染血的布条。
擦肩而过之时,听到了别扭的一句:“你也别叫我老板了,我叫夏澄,字承煊,你叫我夏承煊就可以了。”
虞璟脚步顿了顿,复而继续向前:“知道了,夏承煊。”
*
天色渐渐昏暗,营帐内点燃了烛火。
八哥突然飞进来,靠近他们,低声道:“有人来了。”
果然,几秒后,一个士兵端着吃食走了进来:“二位公子请用膳。”
说完,将食物放在帐内的小几上便转身想走。
夏承煊见状飞速给虞璟使了个眼色。
虞璟微微点了点头,出声道:“请留步。天色也不早了,这位兄弟可曾用膳?不曾的话不如在此处与我二人一起凑合一顿?”
士兵双手抱拳,行了个礼:“我军明令规定要同战友们一同用膳,恐怕要辜负公子的一番美意了。”
夏承煊忙道:“我与友人本想前往姜国赏景,路途偶遇得救王后,她告诉我们姜国恐要开战,让我们在营中观察几日。这位兄弟可否赏个脸,告诉我们如今情形如何,我与朋友好早做打算。”
士兵犹豫了片刻,道:“待我禀告校尉后再来告知二位。”
说罢,便转身出了营帐。
夏承煊叹道:“商国军队治军这么严格。吃个饭还要禀报。”
虞璟已经坐在了小几旁,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盏茶说:“不严格怎么统一七国。商武帝,他统一七国的时候刚过而立之年,不靠点严苛的手段怎么让手下人敬服,陪他打天下?”
“那倒也是。”夏承煊也走过去,学着他的模样给自己倒了盏茶。
八哥欲言又止,最后到底是没阻止他,只是在心中叹了句:可惜了这好茶。
“噗——这茶怎么这么难喝!”
*
士兵刚回来就看见那绿衣公子盯着手中的茶盏,一脸不可思议,问边上的人:“你是怎么喝得下去的?又苦又涩的,那些俗人各个把茶夸得天花乱坠,到底好喝在哪?”
边上的白衣公子笑着摇了摇头,无比真诚地回答道:“不知。”
见他来了,二位公子维持着笑,招呼他来用膳。
绿衣公子还从袖中掏出了一壶酒,给他倒了一杯,隔着几步便能闻到醇香,应当是上好的佳酿。
几杯下去,又就着王上特地赏赐的肉食,和身边的绿衣公子聊了几句,士兵觉得有些上头。
旁边一直在默默吃饭的白衣公子突然问道:“王上特命王后在他启程后半月再动身,那突然闯入营帐的李嫔也是如此吗?”
士兵不假思索道:“李嫔娘娘会武,战术谋略也有独到见解。王上亲征时会带上她一同赴敌。”
夏承煊心里一动:会武?还会谋略?
趁士兵没注意,他飞速看了眼身边人,从对方眸中读出了同样的猜测。
虞璟不动声色,继续问道:“竟是位巾帼英雄,那李嫔娘娘是怎么遇见王上的?”
史料对商武帝的记载可是他后宫只有一人,便是皇后虞氏。怎么到这又多了一个李氏?
士兵又痛饮了一杯,含糊道:“这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一年前王上微服前往周国勘察情况时险些遇刺,李嫔娘娘好像替王上挡了一箭,重创了刺客,王上这才幸免于难。王上之后就纳了娘娘,但是从此似乎便于王后离了心……”
“此话怎讲?”夏承煊赶忙追问道。
“王后觉着李嫔娘娘来路不明,也许是个细作。但是我觉着……”士兵打了个酒嗝。
“李嫔娘娘这一年来随王上四处征战,要是奸细,大可不必这么尽心尽力,那……水淹穆城的好计策,连王上都没想到,周王立马出来投降了。我们商国士兵,一人伤亡都没有,直接灭了周国。”
夏承煊在心里默念道:二十二年前商武帝商藜下令水淹周国都城穆城,不到七日,周王投降,七国除姜国外全部灭亡。
这竟已是商藜完成统一大业的最后一年了?!
“害,听周围的老战友说,王上与王后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但自从李嫔来之后王上便很少在王后处歇息了。王后见其不听劝谏,便慢慢心灰意冷了……也是可惜了。”
夏承煊也不知怎么还能听上一耳朵宫中秘闻。讪笑着随手拿起一旁的杯盏,看也没看就饮了一口。
“咳咳。”怎么是茶啊!!!夏承煊在内心怒吼道,强忍不适咽了下去。
不经意往边上一瞥,虞璟难得的正盯着桌上残余的饭菜发呆。
夏承煊赶紧不动声色地拍了他一下,免得他露馅。
虞璟回过神来,垂眸道:“这可真是……可惜了。”
夏承煊莫名感觉周身一股凉意,打着哈哈准备让这事翻篇。
士兵见用餐也用的差不多了,便收拾了桌面请辞了。
*
人刚出营帐,方才一直充当摆件的八哥便凑过来道:“王后说黎将军女儿是一年前去世的,这李嫔也是一年前出现的。这时间不就对上了?”
夏承煊点点头,说:“会武功,懂谋略,这李嫔八成就是黎将军的女儿。王后猜的不错,她必然是姜国派过来的细作。”
说着,又皱起了眉头:“但是刚刚又听那士兵的话,好像李嫔在他们军中还挺受爱戴,没想到二十二年前水淹穆城的计策竟然是她想出来的。史书上说商军原本久攻不下,周王原本就此打算拖死商军,没想到商王竟然下令淹城,不出七日他就出城投降了。她一女子,又何必做到这种地步。”
虞璟淡淡出声提醒:“成大事者本就比别人心眼多。李嫔若想名正言顺接近商军机密,必然要让商王看见她的可用之处。用周国的灭亡来换姜国的勉力存活,想来也是十分划算,否则,先一步灭亡的还不知道是谁。”
正说着,帐外突然有人吼道:“敌袭——”
外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沉重地砸在耳膜上。
夏承煊和虞璟迅速起身掀开帘帐,八哥也不安地抬起头。
成千上万只带火的箭羽划破漆黑的夜空,直直地朝商军所在的大帐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