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花果山，没有告诉任何一只妖怪。

他把自己关在了一开始容身的山洞里。

自从孙悟空出世，解决了猴王，并发现了水帘洞以后，林一就搬去和其他猴子住在一块了。

这个原本的栖身之地变成了一个储物室，林一新发明的、奇奇怪怪的东西都丢到了这里。

躺在那张睡过无数次的席梦思大床上，林一第一次感到了这张床是如此难睡，辗转反侧多次也无法入眠。

看来需要换一个枕头了，林一想。

头顶的星空还是如他第一次来时那么灿烂。

在林一的时代，早已看不见星星了。

整个城市笼罩在乌蒙蒙的空气中，甚至就连太阳也很少出现。

数字化信息占据了整个时代，甚至有很多人选择了永远生活在虚拟的网络中，将生命在数字里延续。

林一是难得选择生活在现实生活，并且担任国家机密要职的人员，就像那只在深海里的鲸鱼Alice，没有任何同伴，孤独而又神秘。

可是他在这里找到了唯一和他同频的孙悟空。

孤独的鲸鱼对上了频率，海底的深渊照进了微光。

可是这束光灭了。

天道不让光轮回，儒释佛否定他的存在。

林一到现在都没有弄懂那个自动修正系统为何而出现。

他最开始以为，这个系统是想让他帮助孙悟空，所以他竭尽所能，避开所有会让孙悟空受伤的情节。

与之相对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被打回猴王的时间节点。

后来他以为，这个系统要他走完西天取经的全程，只有孙悟空成佛，他就能跳出这无尽的轮回，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只为了促进西行的完成。

毕竟师徒四人累点没关系，可不能苦了他林一。

但是这次天庭的事件，让林一突然惊醒，在那片茫茫的迷雾中，他好像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丝线索。

然而这条线索太短、太细，林一还来不及发现里面隐藏的东西，还来不及抽丝剥茧，这条线索就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了？

林一百思不解。

到底是什么，把他困在时间里。

有时候林一也在想，他会不会再也出不去了？

他会不会在这无尽的轮回里麻木，从此绝望？

林一害怕自己会疯。

一遍又一遍地重来，明明是相识数年的知己、伙伴，可是在孙悟空那里，对林一永远是初见。

就像白首如新这个词一样残忍。

林一再也睡不着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下去，微微用手指凝聚了一些法术，朝着花果山附近的悬崖飞奔而去。

晚上的风带着些许寒凉，扑在林一脸上，给他带来些许疼痛。

今晚的月亮很圆，就和孙悟空出世那天晚上一样明亮。

林一从崖上朝着虚空中一跃，皎洁的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就连细微的猴毛都能根根清晰可见。

不知朝空中跃起了多少里，林一周围变得静悄悄的，唯有白云和繁星将他围绕。

林一闭上眼，瞬间泄了力，任凭自己从高空朝下狠狠坠落。

这一刻，他是自由的。

在这无尽无休的下坠中，一只毛绒绒的手从半空中突然出现，又稳又牢地抓住了林一的手臂，将他牢牢地握在了手里。

那双手是如此的有力，抓得是如此的紧，微微让林一感觉到一些疼痛，彷佛下一秒林一就会消失一般。

“林一，别发疯，都会过去的，我保证。”

下坠的速度骤然减缓，林一不解地睁开眼，恰好看见一张极具辨识度的猴脸。

他曾无数次在梦里见过这张脸，也曾看到过这张脸上所有的情绪。

林一亲眼目睹过这张脸从一个骄傲、无拘无束的少年，蜕变成圆滑、通晓人情世故的齐天大圣。

他们相扶相持走过了许许多多漫长的一生。

“空空？”林一红了眼眶，声音带着些许呢喃。

他又做梦了吗？

不然为什么这个时间点的孙悟空可以如此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孙悟空稍稍稳住了身型，将两只猴的身姿定固在了半空。

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替林一拾去额上猴毛中的夜露寒气，但临近林一脸颊时又缩了回去，在空中变换了姿势，朝着对方的脖颈轻轻一拍，林一的意识就逐渐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