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青睡醒看到自己手机上有2个潘汀越的未接来电，两个人足足从下午四点睡到晚上八点多，常月明也睡醒了。

岘青开了夜灯，对常月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回了潘汀越的电话。原来潘汀越的二嫂嫂收到样衣后，表示很满意。样衣是隔天下午到的，当天展示出来就被一阵哄抢。他家的店里客人基本不网购，也不关注网络衣服的销售，她们喜欢摸到衣物的品质，试穿合适后直接买单走人，算是对价格不敏感的优质客户群。

二嫂嫂连夜列了清单豪言要搬空岘青的仓库，和岘青建立紧密的合作。二嫂嫂听说潘汀越还在杭城见客户，就要求直接对接岘青拿货。

“我假装在外面信号不好挂了她电话，让她等几天，谁让她这么早就想绕开我，算盘珠子都快隔空打到我脸上了。”潘汀越吐槽自家嫂子的刻薄劲儿颇有几分常月明的风采，她不禁被逗笑了。

常月明注意到电话里的潘先生好像挺有孔雀开屏的势头在刘岘青的周围晃悠，他按兵不动没有说出来。

岘青倒是一心只有生意，她坦荡极了完全没往旁支上多想，讲完电话，岘青下床去倒了温水，自己喝了几口，递给常月明。

岘青因为有生意敲门，人是多了几分高兴，不过很快就忘掉生意这茬事儿了。

她把手机扔回床头柜上，重新爬回到床上闹着要检查常月明的腰，两个人在床上闹了起来。常月明喜欢看岘青的快乐是因他而起的，就像眼下她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逗常月明。

他慢慢淡忘了那些疼痛不快的日子，更多会想起一开始榆木不化的自己这样那样推远刘岘青，浪费了那么多的大好青春，真是想想就捶胸顿足恨上自己一千次。

两个人闹得笑着精疲力竭了，平躺在床上，常月明说：“岘青，我爱你。”

岘青笑着说：“羡慕你这么好的运气，遇到这么可爱的我让你爱到。”两个人又粘到了一起，岘青被硬压着，她看向常月明的眼睛，“我也就还蛮喜欢你咯。”

两个没完没了缠住的人，好像小学门口两根小竹棍用来拉不散的一坨麦芽糖，缠搅在一起。

又像满月升起时候，山风调皮得在山间乱窜，山大，月圆，风不停。

岘青和常月明讲了讲最近生意上的苦恼，因为现在已经有解，或者说已经有可以解决的思路了，刚好常月明飞来吴城看他，她才想到要和他倾诉一下。

常月明知道刘岘青一向主意大，他听完和岘青说：“如果我能帮上忙，岘青随时和他说。”

岘青拍拍常月明的手背，“好好照顾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我时常感到也有些焦虑，但是我们都好好的，可能未来就有解了。”

常月明捏捏她的脸，“你一直都在心里陪着我在。”岘青躺回到常月明心口，轻轻的摸起了常月明的脸。

岘青问：“常月明，你们调研结束了吗？表都整理完了吗？”

常月明表示，“赶在周五下班前全部弄完了，才算放下心中大石。”

岘青低声说，“看到你这么认真对待小企业，真好。”大概是岘青家也算是无数小厂的一员，时常会被无暇顾及到而失去声音，所以更能感同身受一些常月明他此番辛苦的珍贵意义。

常月明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有些事儿总得有人做啊。不过会议还没开，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所回应，可能会一无所获。”他说完叹了一口气。

岘青安慰他，“先别忙着预设结局，我觉得倾听本身就是有意义的重要环节，如果有相关单位关心我家的经营情况，抱有想改善民生和经济的心来和我了解情况，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小厂竟然也有被看到，我会感到这是一种鼓励和安慰。”

常月明按个手指把玩着岘青的手，岘青接着说，“不过，坦率说，也可能是我本身性格比较悲观，我并不太会寄希望结果，毕竟我们规模太小，资源有限，也能理解会优先倾斜给牵一发会动全身的大型企业，做任何事儿都是要先主后次的。”

常月明翻身亲亲岘青，他把头埋进岘青肩膀上，在她耳朵轻唤，“岘青。”

岘青侧侧头靠着他的头蹭蹭，其实此前的工作过程中他时常会被意义困住，而现在岘青三言两语就吹散了他心头的乌云，甚至是拨开乌云见月明，他觉得有被爱人理解并安慰到，真是太幸福了。

常月明离开吴城前，押着刘岘青去配好了眼镜，一次性配了二副，他知道岘青向来对这些琐事不上心，他叮嘱她一副放在车上，一副放包里备用。

如果他不办，不知道刘岘青会拖到何年何月，他实在不放心。

他上飞机前，大力拥抱住岘青，亲了亲岘青，说：“回去开车记得带眼镜。”

岘青送完常月明，回到一个人的家，之前一直觉得小小的家，突然因为常月明来了，又走了，变大了很多，空荡荡的。

他在厨房洗碗收拾，岘青去闹他。他在沙发上吻她，岘青闭上眼睛环住他。他在衣帽间帮岘青把洗干净的衣物分类放好，她光脚站在旁边就地换新衣舞来舞去，他笑着望向她。

卧室折起来的被子上，还留有他呼吸的味道，被子里面似乎还有他的余热，他俩都不算是很好的爱人，一个闷得像木头，一个细心偏偏要忙得事儿太多，很多时候好像顾不上对方，偏偏还得隔着一千多公里谈情说爱，没有天理。

潘汀越从杭城回到白城，先去父母家和家人一起吃饭，吃完饭他打开行李箱和快递大纸箱，整理出来开始挨个分发礼物。

老年人尤为喜欢那副寿字裱画，这幅大画足有180cm高，潘家老爷子更是当下在客厅给画找了个地方，立即挂上了图个好彩。

二嫂嫂更是打趣潘汀越这个老幺眼见着长大了不少，出门都知道给大家带礼物了，不知道是受到哪家千金的启发。一屋子人哄闹起来，嬉笑声从门窗流向外面的万家灯火。

晚上潘汀越回到自己的家，得空拆开刘岘青给他准备的礼物，展开衣服是足尺的，他解开五颗一字扣套上，好似比了他做得一样合适，合身之余还留了一些余量。

他没有买过中式衣服，没想到穿起来倒也斯文气质，走起路来明显感觉布料好像活起来一样，随着身体也有律动，不沾身带几分舒阔。

刘岘青果然是拿了好东西在认真做事，潘汀越十分喜欢这件黑色龟甲纹的绫绢对襟衬衣。

潘汀越自小生在白城，白城属于少数民族自治地区，混居着汉族和几种少数民族，他虽然是汉族，但是可能地缘关系他是天生卷发，五官也有几分出挑的异族轮廓。

而岘青这件中式衬衣的气质和他本身的气质碰撞在一起，这样奇异的冲突之下，他添了几分书卷气，他看镜子里的有点陌生的自己觉得十分有趣。

刘岘青仿佛一只蝴蝶翩然从潘乐的婚礼的花海中飞来，他见过更艳丽的现场表演；不如，刘岘青穿着黑色袍子，连暗纹都没有，站在音响坏掉的舞台，自顾自的歌唱。

潘汀越飞到吴城，看到的那些摇摆工作的不够现代织布机里，刘岘青看向它们的眼睛好像装满了星星，岘青父亲在旁边认真介绍，他看似在听，其实注意力都在趴在织布机上给布拍照的岘青那里。

最可恶的是她全然不在意的步步精确踩在他的从不示人的线上。一切却都刚刚好，或者说足够了。潘汀越不喜过浓过刻意的靠近，这些点到为止足够他反复回味，他开始嘲笑自己像一头突然吃到细糠的山猪。

岘青送的那副苏东坡的裱词，他竖靠在书房，他找了软布从头到脚细细擦了一遍，打算近期也去买几株竹子陪在旁边，一想到这些，他内心的快乐好像被吹大的气球，要鼓起来带他往天上飞了。

潘汀越三十岁了，他似乎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过，他经常和家人一起取笑潘乐，因他也觉得这些都是在二十出头身体里激素催生的情感，身外之物。

可如今他似乎体味到一股子快乐竟然是从心里滋生出来，抑制不住的奇妙感受，他甚至想伸出手去抓来看看这是怎样的。他什么都有，却又都不似这股子情感一样万般迷人。

他把货品信息目录一股脑都发给二嫂嫂，请她列了采购单后发他，二嫂嫂说：“干嘛还要发你转一道，我和对方直接对接，你不也乐得清闲。”

潘汀越说：“二嫂嫂，都还没发到这笔财，就要过河拆桥绕开我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我可是大热天辛苦去吴城跑来跑去的人，不说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刘岘青和公司最近还有其他业务计划开展合作，我也需要了解一下她真实的销售状况，所以你先发我咯。”

二嫂嫂是多么伶俐的人，一看潘汀越的算盘上就没有打什么好主意，不过还是发给了他，遂了他的愿。

全家都是疼爱这个小弟弟的，很少看他这么勤快积极，大家都心照不宣等着看他葫芦里猫的药。

常月明回到禹市后，像被重新加满油的车一样劲头十足的工作和生活。常太太虽然惧怕刘岘青像炸弹一样引爆她儿子，但是她作为常月明天然血脉关系最亲近的人是不能否认的，常月明的生命力从内往外的舒活开来。

他之前看起来无异于常人，只是一心把自己丢在瓶子里，人是在出气的，但是看起来也没好好活。

经济会议如期举行了，经济作为地区发展的引擎，其意义不言而喻。禹市政府和各大小事业单位都非常重视，会是一轮一轮从上往下开下来。座谈会上，郑惠和看到陈威确实有些意外，但是她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她喜欢看到同一条船上的人是蓄力向上的，她特意穿过人群过来和陈威打了招呼。

会上陈威也作为小企业的代表之一做了发言，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点出小企业发展的困难，抛出一些新颖的点子希望会上不仅能谋求政府单位的政策支持，更是想谋求同城大中企业优秀管理理念的星火传递，包括不限于业务支持，他称之为加强地域良性内循环，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

他不失风趣的称之为，禹市赚钱禹市花，一毛也别想往外花。这些新奇的点子惹得在座领导和企业家们不禁开怀一笑，最后他还现场给来乐打了广告，希望大家公司的这块业务对接能照顾照顾来乐茶饮，这块禹市本土成长起来的品牌。

座谈会上的压轴嘉宾丽元百货的郑惠和，更是难得随后发言，丽元百货作为来乐的合伙人之一，希望大家能够都能积极参与培养扶持禹市本土品牌的计划行动中来，这算是背书，也是有力的支撑。

郑惠和的发言后，大家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直接升华了座谈会的中心。这一波掌声很快传过招商局的会议厅，往上传了多几层，常先生的电话都接多几个。

常月明直接对接的来乐，这次成了市里经济会议的热议话题，推动了本土品牌打造的热度，后续相关政策也陆续跟进下来了。

常月明和朱云这段时间来扛着压力的努力工作，终于还是迎来了好的结果。常月明小组的调研表都往上走了很多领导的办公桌，各级领导纷纷评价常月明年轻有为，又低调务实，果然虎父无犬子。

这下子经济会议后，陈威成了外界社会的话题人物，而常月明则一炮而红成了各级单位里的香饽饽，选调借调的函电和电话让招商局局长不堪其扰，他甚至委屈的找到市委告状，表达局里培养一个骨干也是很不容易的，希望领导体谅帮忙严格把关不要寒了招商局的心。

谁知道市委一早没安好心，市委领导表扬了招商局育才有方，也劝局长要有格局观，市委组织部的请调函也在审批路上了，到时还望招商局高抬贵手，能够优先支持市委工作。

常先生虽然接了不少报喜电话，但他心里也明白不可能短期连跳几级，他自有他的打算和安排。

挂了电话，常先生抽了一根烟，他原本对常月明的政途不抱希望，因为他亲生的从小看到大，实在看不出他是有什么远大抱负的人。他智商平均水平，情商方面根本算不上热衷交际，他不多话甚至谈不上多思，可贵在人善良厚道，务实理性，清醒有分寸不惹事。

几年前的交通事故后，他差点失去独子，失而复得之后，常先生对儿子的工作更谈不上寄予厚望了，平顺安稳在他的羽翼下即可。而现在偏偏一切都走反了方向，常月明已经不由他预期的上升起来了，他是又惊又喜，又喜又惧，儿子目前的一切都和他毫无关系，他是完全凭自己实力硬闯出了自己的声名。

如果说招商会那次带着几分运气和神奇，那么这次经济座谈会的出圈，都是常月明细致认真的工作带来的成果，环环相扣，每一环都在互相成全。

常先生的这支烟，有欢喜，也有感慨，感慨自己三十多年的工作经历里阅人无数，却连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