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才堪堪合上双眸,楚韫香便已捂着口鼻潜入雅间。
她先不动声色地将香炉上的香灰尽数洒向窗外的小湖,旋即又将门窗掩好。
六皇子那张昏迷不醒的俊颜让她心中颤动不已,眼底的雀跃盖过对六皇子的敬畏,颤抖着合上房门。
正如沈南烟所料,早在先前,她便已将李夫人母女两人的对话都尽数听去。
彼时她才刚上完茅厕,在回去的路上听到一处假山中传来女子的谈话声,便好奇上前瞧了瞧。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便大吃一惊。
她惊讶于李夫人竟会因为安夫人的事情迁怒沈南烟,不惜拉上六皇子毁坏她的名声。
沈南烟到底是个深闺夫人,又怎能受他们诋毁?
她听到这个消息,便想回去提醒沈南烟,可走到一半,想起家中父亲的嘱咐,又开始后悔。
原本她不过是家中最不起眼的庶女,她父亲向来爱慕虚荣,也看不惯大房的女儿楚韫玉能嫁给太傅的独子温斐然。
若是温斐然是个单纯的纨绔子倒也罢了,偏偏他只用了一年便考上了新科状元,这任谁见了不嫉妒楚韫玉嫁的好?
她父亲为了让她也攀上太傅府,便随口寻了个借口,将她送到太傅府上,好让她有机会做上温斐然的妾室。
可温斐然终究不是她心悦之人。
与其守着一个不喜欢人过日子,倒不如搏一搏,嫁自己想嫁的。
她想起六皇子那副芝兰玉树的容貌,以及所有人都为之毕恭毕敬恭维他的样子,心底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嫁谁不是嫁?
为何非要跟在楚韫玉的身后,捡她用过的东西?
这种想法才刚萌芽,便逐渐开始壮大,直至占据心头。
六皇子是人中龙凤,她知道像她这种低贱的身份或许不能成为六皇妃,但哪怕是妾她也愿意。
皇子的妾室和状元的妾室,谁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
于是,她比丫鬟先一步找到沈南烟,并如愿以偿地拦下了那一盏茶水,来到了六皇子的身边。
楚韫香深深地看了六皇子一眼,解下身上的腰间的细带,一步一步朝着六皇子走去。
……
宴席上,李夫人盘算着时间,料想六皇子已到了雅间。
然丫鬟却迟迟未归,心中难免有些焦躁。
她扬长脖子四处张望,照理说此时丫鬟已经将人骗到了雅间。
机会不等人,她也管不了这么多,只能先将众人引到雅间去。
即便不成功,他们也不过是见到六皇子在雅间昏睡罢了。
他们只会以为六皇子在房中小憩,众人闯入,也不过是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并不会就此深究。
李夫人心中似是打定了主意,看向国公夫人的目光越发坚定。
彼时赏花宴已进行到末尾,国公夫人在宴会中应酬多时,身子已然疲惫不已。
她笑意盈盈地摆手道:“我知诸位是冲着赏国公府的秋菊而来,此地的菊花若是赏腻了,后院还栽种了不少名花,不若我们移步后院吧。”
楚君昭闻言,顺着国公夫人的话说道:“我听闻国公府中的左妃仙子颇负盛名,不知今日能否一睹为快?”
“自然不能坏了楚公子的雅兴。”国公夫人笑道。
说着,国公夫人动身想要带着众人往后花园去。
李夫人的眸光微闪,扬声道:“国公夫人,我瞧着姑娘们在宴席上坐了这么久,想必也有不少姑娘累了,不若派下人请那些不想去赏花的姑娘去雅室歇息片刻如何?”
国公夫人微微一顿,旋即绽出笑颜:“原是我思虑不周。也是,姑娘家娇弱,实不该让他们一直坐着。”
说着摆手招了一个仆妇上来,那仆妇身形丰腴,是陪在国公夫人身边的贴身下人。
她毕恭毕敬地上前搀住国公夫人。
“你带着想休息的姑娘们去雅室中休憩,莫要怠慢了他们。”
“是。”
宴席散去,那仆妇当真带着一众妇人姑娘去了专门招待贵客的雅室。
李夫人一想到他们一推开雅室的门便能见到沈南烟与六皇子纠缠在一起,心中便忍不住雀跃。
不想去花园中凑热闹的人并不少,楚韫玉便是其中一位。
宴席已散,楚韫香与沈南烟都未归,她的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她四下环顾,却见李夫人兴致冲冲地走在人群中,心下便沉了几分。
沈南烟有段时间未回,她眼皮不停跳动,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只觉得李夫人此时眉飞色舞的模样分外扎眼,只觉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供人休憩的雅室并不多,仆妇领着一行人熟门熟路地走到了方才六皇子进入的那个雅室。
那间雅室是国公夫人提前命下人整理出来的,自然知道这间房间的位置。
只是她还未到雅室门前,便见到雅间门房紧闭,似是早就有人占了去。
仆妇上前推了推房门,房门纹丝不动,俨然是房内有人拴住了门房。
“怪了,前不久我还瞧着这间房敞着门,如今怎的推不开?”仆妇兀自喃喃道。
身后有不少夫人小姐站在她身后站着,不明状况地仆妇尴尬得额前冒出虚汗。
前脚国公夫人才刚让她好生招待这些贵客,后脚几个房门都用不了。
若是国公夫人怪罪下来,她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罚呢?
其中一位妇人见仆妇面露难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此间被人用了去?”
李夫人房门紧闭,便猜到丫鬟已经得手了。
她心中欢喜,面上仍旧端着严肃之色,沉声道:“赵夫人多虑了,半个时辰前我还在此间休憩过,未曾见过有什么人进去,再说,若是有人进去,国公府的下人不可能不知情。”
仆妇不悦地看了李夫人一眼,面色却不显。
房中明显是有人,如今说国公府下人不知情,这不是在说他们国公府办事不力吗?
李夫人言罢,兀自上前敲了敲房门,“有人吗?”
房中一片寂静。
李夫人状似无意道:“许是门房经久失修,不若多叫几个婆子上来将门撞开。”
李夫人说着,便招手上前让跟在身后的几个身形粗壮的婆子上前。
那样子,俨然是当自己是国公府上的主人,她十分娴熟地招呼着府上的下人。
“且慢,如今我们不明状况,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那就不好了。”仆妇不放心地阻止道。
“哪有这么多贵人?郡主早就已经回府,六皇子又不可能来这女眷所用的雅室。即便里头有什么贵人,如今一声不吭,定是在里头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人群中,一位姑娘十分不耐地出声道。
她是国公夫人的侄女,在一众贵妇中也是个颇有脸面的,她仗着与国公夫人占了点血缘关系,便时常不将国公府上的下人放在眼里。
今日赏花宴,国公夫人是在为贵妃娘娘物色一个儿媳。
她在台上卖命地拍国公夫人的马屁,却不料并未搭理她,心中也难免对国公夫人有些微词。
本来身子便已经有些疲倦,如今借个雅室休憩片刻都被一个仆妇推三阻四,说话的语气变得越发不快。
仆妇心中腾升出一种怪异感,但见到众人都想休憩,便也不好再继续打断婆子的动作。
两扇门扉并未顶得住几位婆子粗暴的冲撞,不消几下,门扉便被撞得松动,门闩“嘭!”的一下被撞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屏风,屏风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李夫人迫不及待地闯入房中,只是才一进去,面上的笑容便僵硬住,眼底的震惊却不似作伪。
那位方才怂恿撞开房门的女子见状,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叫一声便捂着眼睛跑出可雅室。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所有人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些妇人纷纷捂住自家闺女的眼睛,生怕眼前的画面脏污了他们的眼。
梨花木圆桌边,躺着一位不着寸缕的女子。
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双眼失焦地看向门门口。
见到众人的闯入,女子伸长着双手想要爬到众人的面前,只是身上的伤势太重,根本动弹不得。
只能唇边翕合,似是想要向众人求助。
而另一头,六皇子却是衣衫整齐,正举着一把长剑抵在女子的脖颈之上,眼底尽是骇人的杀意。
若不是众人贸然闯入,怕是已经将人一剑刺死了。
“阿香!”
楚韫玉面色大变,也顾不得众人的目光,忙扯下帷幔盖在楚韫香的身上。
楚韫香是他们家三房的庶出,三叔向来会捧高踩低。
她一直知道三叔为了能攀上她夫家,将楚韫香塞入太傅府上。
也知道楚韫香在明里暗里地多次勾引她的丈夫温斐然,奈何未得手。
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揭穿自家堂妹的想给温斐然做妾的心思。
她本想着借用此次的赏花宴,让韫香将心思转到别处,却未想到她竟然胆大到设计六皇子。
她眼底虽有失望,但楚韫香到底是他们楚家的姑娘,若是放任她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对他们日后楚家女的名声终归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