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夏装。
“哎呀？好像瘦了点？”
久违见到的杨同学，下颌线条比之前更清晰了。从遮住膝盖的百褶裙下露出的双腿，看起来也比春天时更纤细。
“暑假要和朋友们去泳池...正在减肥呢！”
说着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臂。从半袖制服里露出的上臂显得柔软蓬松，看来这里不太容易瘦下去。
“医生您手臂好细呢～”杨同学突然这么说。
“是吗？”虽然穿着白大褂应该不太明显，但我的手臂确实很细。
“是的。而且手指又长又柔软，好羡慕呀！”
“谢谢。不过杨同学也不要过度减肥哦？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可爱了。”
这倒不是假话。硬要说的话，口腔内部要是再脏点就更可爱了。
“那让我检查一下你的口腔吧。”
说着把治疗椅放倒。杨同学脸上浮现出些许紧张，大概就像考试发卷时的表情吧。
从上面的7号牙开始检查。冒充窝沟封闭剂填充的蔗糖树脂已经完全溶解了。这说明它确实在持续为蛀牙菌提供营养。外观上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沟槽里有些像吃过深色食物后留下的淡淡染色。
拿起探针抵住沟槽最边缘。从这里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探针。依然坚硬。针尖顺畅滑动着。但指尖传来像抚摸劣质木桌般的滞涩感。本该打磨干净的白牙正在蛀牙菌分泌的酸液中逐渐溶解。
用余光瞥了眼杨同学。即使反复用探针刮擦沟槽，她也没有皱眉之类的反应。
没反应吗。那就痛快下手吧！
握紧探针的手指突然发力，从轻轻抚摸的动作变成狠狠刮擦。已经开始溶解的牙釉质应该会因此受到更深的损伤。
“这次也给你填上沟槽吧？”
我微笑着撒谎，今天也填充了蔗糖树脂。
检查旁边的6号牙。上次用探针扩大的缝隙里，蛀牙菌似乎已经顺利入驻。能看到深褐色和黑色的多处染斑。
...不过还早呢！还只是小斑点状。给正经牙医看的话，应该不会诊断为继发龋。需要染色像镶边般沿着树脂治疗痕迹扩散，把里面的牙质啃噬掉才行。
小心...再小心...
像穿针引线般谨慎操控探针，以染色处为中心微妙调整力道扩大缝隙。这时要是粗暴移动探针让杨同学感到疼痛或不快，会引起怀疑的。
“刷得很干净呢。杨同学要继续保持哦。”
用这种话搪塞着，我妥善为蛀牙菌建造了通往继发龋的巢穴。
接下来是下面的7号牙。让牙面粗糙的药效只能维持十天左右。虽然想每周涂药，但果然做不到。
那么，有效果了吗？
不抱太大期待地凝视7号牙。乳白色的牙齿完好无损地在那里。
果然还不行啊。真遗憾...
就算蛀牙菌再活跃，面对认真刷牙的“坏孩子”也很难占上风。
但是...！
仔细看咬合面的话，像大雨后干涸地面残留的水洼般，各处散布着斑点状□□。在药效残留期间努力脱矿的部分似乎还没完全修复。
再加把劲！
“这里也补涂药水吧～”
虽然只能这样支援，抱歉啦。边想着边仔细涂上让牙面粗糙的药液。用棉棒蘸取药液，按压沟槽般涂抹整个咬合面。
几秒钟后，反射着灯光的牙面光泽从半哑光变成了全哑光。要是她之后能多吃甜食就好了，但听说在减肥可能指望不上。
“你说在减肥，连零食也节制了吗？”
暂时把手从她嘴里拿出来，用闲聊的语气问道。
“啊是的。以前偶尔会吃，但是看到热量相当于一顿饭就吓到了...”
果然。真没意思。要是有不用在意热量的糖分就好了，谁能发明出来啊。
“这样啊。不过偶尔用甜食放松也不错哦。”
“谢谢您～”
虽然只是勉强应付，姑且这么说了。
回到检查。没动手脚的邻接6号牙果然保持清洁。
这颗牙怎么处理呢？
想着要彻底攻略，一边无意义地移动口镜从各个角度观察，一边制定作战计划。
...嗯？
突然感到异样停下了口镜。
齿间这个...
瞪大眼睛凝视到快要穿孔的程度，发现5号牙邻接面有一点点没刷干净的牙垢。像新雪般脆弱的崭新牙垢。仔细看左右两侧都有同样附着。虽然觉得对努力的蛀牙菌们很抱歉，但杨同学看起来没有使用牙线。说不定放任不管的话这里会发展成蛀牙。
加油啊！
我在心里为蛀牙菌们加油。之后快速扫视整个口腔。
果然好好刷牙了没什么残...嗯？
检查完下颌，在映出上颌的口镜里发现了令人心跳加速的东西。
没刷干净！
那是两侧1、2号牙的背面。根部附近有一点点被牙龈挡住的牙垢。虽然是难刷的位置，但看起来形成时间还不长。周围牙面甚至没有□□。可能是偶然吧。不过这个牙垢值得珍惜。
“牙龈有点肿，涂点消炎药吧～”
这样撒着谎，用挖匙具取来高粘度凝胶状药物，温柔地涂在牙垢上加以保护。虽然只能维持几天，但这种刷牙也刷不掉的附着力当然是因为加了蔗糖。希望这几天里活跃的蛀牙菌能打下蛀牙的基础。
“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没有蛀牙也刷得很干净，继续保持哦。”
“太好啦～”杨同学露出安心的笑容。
在她口腔里，蛀牙的种子正在慢慢发芽。我在口罩下扬起嘴角。
“那么三个月后再见。”
“好的，谢谢您！”
她缓缓从治疗椅上起身，摆动着裙子离开了诊室。
十月。
时隔三个月再见的杨同学，发梢在肩膀位置卷了个小卷。原本朴素的刘海别着蝴蝶造型的细长发夹，闪闪发亮。
“杨同学变漂亮了呢！”
我直率地说道，杨同学害羞地回应。
“是吗？～”
将侧发别到耳后的指尖能看到亮晶晶的指甲，似乎涂了透明护甲油。
牙齿不这么闪亮就好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放倒治疗椅。首先检查上颌7号牙。
...好极了！
三个月前探针刚能卡住的沟槽，现在针尖能轻松陷入。原本像硬陶器般的质感消失，变得像常温放置的巧克力般柔软。有种只要愿意就能让探针无限深入的感觉。
危险危险。
刺太深会有刺激被发现的。沟槽深度显然已到达牙本质。虽然很想尽情享受这份柔软，但发现蛀牙就麻烦了。为了长期享受，还是收敛点吧。移开探针欣赏外观。形状复杂的沟槽像涂了黑糖蜜般变成深褐色和粘稠的黑色。从七月时仅有的淡橙色染色经过三个月，杨同学的臼齿已成长为像样的蛀牙。看来她口腔内的蛀牙菌果然异常活跃，发展速度远超平均值。
前途无量！太棒了！
我小心不让杨同学察觉，用探针将沟槽加深少许。转移到邻接6号牙。之前精心扩大的树脂缝隙也成果斐然。四月时与健康牙几无区别的充填体，现在边缘布满染色，能清晰分辨树脂范围。用探针戳刺边缘，同样轻松陷入。看来蛀牙菌正在内部大肆啃噬。食欲旺盛值得信赖。触感上树脂尚未浮起，反而有利继续发展——若是充填体脱落就不得不治疗了。
继发龋的这种污浊感也很棒啊！
继发龋有着不同于自然蛀牙的污浊。咬合面的树脂逐渐变色，与健康牙质产生差异。而镶边般的褐黑色蛀斑里，蛀牙菌群正在狭窄缝隙中溶解推进。想象这场景，背脊窜过甜美的战栗。
6号牙放着不管也没问题...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用探针扩大树脂缝隙。接下来检查下颌7号牙。涂抹粗糙化药物的这颗牙终于初见成效。脱矿形成的□□覆盖整个咬合面，呈现爆米花表面的颗粒质感。沟槽周围泛黄染色扩散。
牙釉质被攻陷了...
染色的沟槽里，蛀牙菌们正躲避牙刷攻势潜伏着。这颗牙放任下去也会稳定发展。
外行人看来还是健康牙，实则正在滑向污浊蛀牙的状态太棒了！
边想象污浊蛀牙的成长姿态边再次涂抹粗糙化药物。
继续观察6号牙。上次在邻接面发现牙垢的这颗牙，既期待又不安地移动口镜。
...好！
邻接面已转为浅褐色。虽如阴影般微弱，但显然是蛀牙开端。范围甚至波及咬合面大块树脂边缘。
状态绝佳！
这样下去邻面蛀牙会侵入树脂下方，在充填物屋顶下肆意扩张。而杨同学永远不会察觉。
什么时候会发现呢？要等到疼痛发作吧？真期待那一刻。
说起来杨同学是高三生。未来打算？
虽不在意升学就业，但需确认是否离开本地。
“话说杨同学决定出去读书了吗？”
“是的。想去东京读大学...”
这样啊。要搬去那边的话，能检查她口腔的机会只剩半年最多两次。在那之前必须让蛀牙菌全力以赴。
“这样啊。备考加油！”
要是一起住的话，真想每晚送甜食当宵夜。
回到检查，最后是上颌前牙。被凝胶保护的牙菌斑处如愿形成小蛀洞。1、2号牙根部出现小勺剜出般的凹陷。用探针探查奶油色凹陷毫无坚硬感，明显开始溶解。凹陷里想必挤满蛀牙菌。
这里也不需要干预了。
这颗牙迟早会像腐烂水果般扩散蛀斑，在光洁表面下化作污浊蛀牙。
“嗯。牙齿依然漂亮。今天检查结束。”
“谢谢您～”
杨同学行礼起身。隔着口罩飘来洗发水清香。
“那么再见。”
“好的。三个月后见～”
她转身微笑。摆动着比三个月前稍短的膝上裙下修长的双腿，满载着悄然溶解的蛀牙的女孩消失于候诊室。
一月。
外面变得相当寒冷。走向杨同学所在的治疗椅时，看到脚边的置物台上叠着焦糖色大衣。
“下午好。外面很冷吧？”
“好冷呀～”
笑着回答的杨同学脸颊通红。
...啊，化了淡妆。
不凑近看就难以察觉的程度，但全脸薄涂了底妆或BB霜，腮红、眼影、眉妆都自然地修饰过。看来有擅长化妆的朋友指导。今天虽然没涂，平时应该会抹唇膏。
看吧，夕子。我说过的，变得漂亮多了对吧？
对着正在接待其他患者的夕子，我在心中得意地炫耀。眼前坐在治疗椅上的女孩，正在蜕变为美丽女性的过程中。
虽然嘴里布满蛀牙呢～都是我的功劳！
放倒治疗椅，准备确认三个月的成果。
“那个...”
当我示意张嘴时，杨同学欲言又止地开口。
“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可能蛀牙已经发展到出现自觉症状了。要好好糊弄过去。
“最近上排臼齿会刺痛。明明好好刷牙了，可能蛀牙了...”
上排臼齿应该是指双侧7号牙。确实蛀牙已侵蚀到牙本质。开始刺痛也不奇怪。
“详细检查一下看看。来，张嘴——”
用镜子查看被灯光照亮的7号牙。那颗牙已经成长为不需要聚光细看也一目了然的蛀牙。黑色沟槽加深扩大形成明显的洞。朝向沟槽中心的洞颜色更深，让人联想到黑洞。
“没什么问题哦？牙齿很漂亮呢！”
利用她自己不借助镜子就看不见的位置，我决定装傻。要是说出蛀牙，好不容易养成的牙齿就不得不治疗了。
“这样...吗？”杨同学歪着头。
“可能是牙齿敏感。涂点缓解刺激的药吧。”
随口胡诌着把含蔗糖的凝胶填进蛀洞。在蛀牙菌的巢穴上覆盖富含营养的盖子。给双侧7号的蛀洞填满凝胶后，我用水枪轻轻喷水。
“怎么样？还刺痛吗？”
杨同学开心地摇头。
“不痛了！”
一副为没蛀牙而安心的表情。单纯得可爱。明明只是用凝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