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城手上留了痕迹，他没有小鬼和晓莉轻柔的动作，挑针都用了蛮力，线勒在手指，就几天功夫，就留了道淡淡的红痕。
孙雅丽和李晓莉对这事老看重了，每天盯着，休息时间也要跑店里看两眼，盯着宁景城终于织出巴掌宽的围巾，两人心里宽慰不少。
“景城哥，我要有你这份毅力。我就可以读大学了。”孙雅丽趴在柜台，嘴里叼着棒棒糖。
宁景城笑了声：“我读书时也没这份毅力。学几分钟就犯懒。”
孙雅丽知道宁景城是考上大学了，但是因为钱的缘故，没去成。她跟着宁景城和大黑他们吃过许多次饭，他们聊起来，也听见了，虽然景城哥说，考的也不是好大学，专业也没几个能选，还不如早点出来赚钱，她还是感到好可惜。
她捧脸，幻想着，“大学到底是什么样啊。”她回头，“晓莉，你读书一定很努力，很厉害。”
李晓莉靠柜台，嘴里也叼着糖，她把糖拿出来，狡黠一笑，说：“等开学了，我带你去上课，你就知道真正的大学生活是什么样了。”
孙雅丽这下倒是不好意思了，连连摆手，又期待问：“我也能进大学的校园吗？我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还去上课啊，我怕是一个字都认不得。大学生都是很厉害的。”
“哎呀，别把大学生神化，我们也听不懂，每天就知道数着课表看那天没课，等着下课吃什么。”
“那也很厉害，能考大学的都厉害。”孙雅丽捧着脸，“我就考不了，我学不会。怎么学都学不会，好难啊，在学校过得太痛苦了，我就退学了。”
李晓莉说：“虽然说学习很重要，对后面人生很关键，但有时候就这样，也没办法的事。路也不是只有这一条，学习随处都是，小鬼在整理货架，计算库存上脑子转得老灵活了，我都没你这本事，我也要跟你学。”
孙雅丽揉着脸，不好意思了，“你要是有我干了这么久，你能干得比我厉害。”
李晓莉：“咱两都很厉害。”
宁景城挑着线，听着她们的聊天，脸上带着笑。
聊着，店里来了客人。
宁景城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来人是宋佳。
宋佳进来看见两小女孩随意靠在柜台上和老板聊天，还愣了下，余光瞥向门口的玩雪工具，随即又否定了。
老板看着年轻，孩子没这么大。
“老板，帮我拿包烟。”宋佳今天化了妆。
李晓莉和孙雅丽两小女孩平时待一块，也爱聊些化妆的东西，这下来了个化妆高手，都在一旁偷偷瞧上一眼，打心底觉得好看。
那根眼线怎么画得这么好呢，还有口红色号也好好看啊，身材也好好！
宋佳混模特圈的，旁人的目光他敏感但也没怎么在意，拿了烟，又要了个打火机，结账时，又看见老板腿上那团毛线。
也才一周多没来，这线居然成形了。
这事好像成了宋佳心里的惦记对象，他开始雷打不动，每天过来店里看一眼，亲眼看着那团毛线一点点变少，只是他都是白天来，隔两天才见一次。
这天还是一如既往过来看一眼。
热情的‘欢迎光临’响起，宁景城抬头，见来人，笑着道：“来了啊，还是烟吗？”
宋佳瞥了眼已经有小臂长的毛线，转头随意看，“不来烟了。家里没零食了，我来挑点。”
他推着购物车随便捡，没一会儿就把购物车装满，“就这些。”
宁景城把东西过机，宋佳又去拿了箱矿泉水。
“东西很多。方便告诉个位置吗？三公里内可以帮忙送货上门。送货时间在下午六点。”
这样看确实多了，宋佳说了个小区名。
不远，就在宁景城小区对面，只不过那是新建成没几年的富人小区，套内面积一百五平方起步，每平方米要两万多。宁景城当年说要买房，大黑就带他去这个小区看，都很满意，就是价格实在是他高攀不起的。
大黑当时哎了声，说钱不是问题，你真看上了这小区位置，我能给你送一套，现成的,手续什么都简单。你别觉得我装大款，你把那十多万砸柜台的样子，我死也不会忘。
前天来孙二哥过来，聊起才知道大黑已经把房子以跳楼价卖出去了，钱攒够了，能租个小店铺，从头再来。
宁景城又想到这事，心里不是滋味，前天去大黑店里帮忙，看头发白了根，随口说了，大黑拔下来，也无所谓笑着说，这几天都拔了好几根了，还有呢。
他不再想这事，把东西装好，单子打出来，再拿出张表，“麻烦填个手机号码，好后面联系你。”
宋佳接过笔。
他弯下腰填手机号码。
门被人从外推开，冷风灌了进来。
宁景城一下抬眼，喊人：“哥。”
“什么时候下班，等你。”韩方驰关上门，摘了帽子。元旦前这段时间是最忙的时候，有很多节目要提前录，白天的时间都在工作，有时半夜多才回来，也是直接回去休息，今天难得有时间，打算过来和宁景城下班一块去买菜回去做饭。
弯腰填手机号码的宋佳手顿住，在韩方驰出声一瞬间，笔尖就愣住，笔墨渗传了纸，他才僵着身体起身回头看，神色错愕，“韩哥。”
韩方驰刚才没注意到宋佳，看见了神色也如常，喊了声宋佳，问：“来买东西？”
宋佳张了张嘴，“是，是啊。你，来干嘛呢？”
韩方驰走过来：“过来接人。”
宋佳回头看了眼宁景城，很快就闪开视线，说了句，韩哥我先走了，也没等韩方驰回话，人就已经推开门离开。
宁景城把纸撕下来，折叠好和购物单钉一起，嘴上问：“这是怎么了？”
这个反应，宁景城想到的，可能是宋佳和韩方驰又发生什么事。
“是有件事。”韩方驰说：“有时间我找他聊聊。”
宁景城没多问，他把单子塞进购物袋，“哥，你今天要先回去了，我有货要送。”
韩方驰扫了眼地上放着的几袋东西，“要不要我开车带你。”
宁景城送货都是开电车，三公里不远，很多单都是街巷，专门弄个小车送，折腾。
“不麻烦哥了。都不远，我们小区附近。”
韩方驰看了眼门外，没下雪，今天出太阳了，暖和了不少，“行。景城今晚要吃什么，我让人把菜买好。”
宁景城想了下，说了几道菜名。
李晓莉过来接班，门刚打开一条缝，身后跟着的狸花猫立马就挤了进来，猫跑进去叼着火腿肠出来，宁景城带上头盔，弯腰撸了它一把。
最后一家才是宋佳。
宁景城跟着地址上了楼。
门打开，宋佳没看宁景城，伸手，语气淡道：“给我吧，水放地上。”
“行。”宁景城搬着水，调了个位置，才能把手上勾着的购物袋拿下来，“购物单在袋子里，可以确认下。”
宋佳：“不用。”
他拿下袋子，也没料到袋子能这么重，手一下朝下拽。
到底是没怎么干过重活，看着宁景城把一整箱矿泉水放地上，宋佳心里一下就不是滋味，咬着牙，愣着单手把袋子拎起来，学着宁景城方才的姿势，伸出手，“水放上来。”
这下宁景城真不能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他搬着水，“我哥跟我说过你，早在那个雨天我就见过你。这事，我和你说声抱歉。”
宋佳牙齿咬在下唇，抬头仔细打量宁景城。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去店里，却没真正看过宁景城，心里的印象就是很温和的一个年轻老板，现在仔细看宁景城的五官。
他混的圈子，俊男美女无数，也不可否认，宁景城的五官很好看，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衣品也无可挑剔。
他垂眼：“不是这事，你别多想。”
“不管怎么说，这事还是要说清楚。”
宋佳抬头，不耐烦道：“你也没机会跟我说这么多。”
他去店里都是说句，来包烟，就离开。那里有时间给老板搭话。
“你回去吧。我说没关系，我还是会去你店里买东西的。”
宁景城无声笑了下，宋佳对他来说，也是个小孩，也没解释什么，说：“水我帮你搬进去吧，挺重的。”
离开也没什么话，宋佳每次来，都是用眼睛看，不主动说话。宁景城也没再说什么，说了句欢迎光临，便转身等电梯。
宋佳在身后，手抓住门框，问：“你喊韩方驰做哥。”
说是问，语气也不像是问，只是为了再一次验证。
宁景城没想这么多，“韩方驰是我邻居，年龄也比我大，从小就喊哥。”
宋佳指甲发疼，他又问：“他肯让你喊哥？”
宁景城疑惑了下，有点跟不上宋佳的问题，笑了下：“小时候喊着，总不至于长大就不让喊了吧。”
宋佳侧脸紧绷，手指在棕色的门口留下一道抓痕，“我知道了。”他转身进屋，力度重重地把门关上。
宁景城看着紧闭门很久，直到电梯门打开，他才轻叹气，心想，韩方驰真只是我哥啊。
韩方驰没找上宋佳，宋佳第二天就找上门。
他推开韩方驰的休息室。
韩方驰在休息室看台词。助理起身过来：“宋公子。”
宋佳在自己朋友圈里，就是小少爷脾气，虽然有时候蛮横无理，但也在能接受范围内，便调侃着喊出这声宋公子，一来二去，认识他的人也都客气地跟着喊宋公子。
“宋公子有什么事呢？”
宋佳没开口，死死盯着韩方驰。
韩方驰放下本子，“先出去吧。”
“好的，韩哥。我在门外等着，等会导演来喊人，我好方便通知韩哥你。”助理对宋佳点了下头，转身出去，发了消息给经纪人。
门关上，宋佳冷笑一声：“原来不让我喊你哥，是有人喊了啊。”
韩方驰眉心蹙起：“有事说事。”
“这不是事吗？我今天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宋佳声音从牙缝挤出：“韩方驰，你当初拒绝我就应该说你心里有人了，说你喜欢别人不会喜欢我。不要给我一点希望。”
“宋佳。”韩方驰心平气和道：“我没给过你希望。从来都没有。”
宋佳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韩方驰说：“一开始我就拒绝得很明确，你不可能察觉不出。”
宋佳根本不用察觉，韩方驰是非常直白残忍地搬出房子，开口拒绝他平日能做的稍微出格的动作，可他就是假装不知道，现在拒绝，不代表以后没机会。
可这一假装就是两年时间，两年的时间他都没见韩方驰身边出现什么亲密的人，唯一的是黎申，可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以为他的机会要来了，可没想到，韩方驰居然是有喜欢的人。
他脸色差到极致，“你别告诉我，你—”他死死咬牙，“那种时候你想的人是那个便利店的老板。”
“我告诉你，是他。”韩方驰说：“从来都是他。”
宋佳失控爆粗口：“放屁！”
韩方驰的耐心不是用在这种地方，他看了眼时间，“宋佳，这事我原本也要找你说。今天你来了，也把事明说了。”
“我们之间从来都是朋友关系，现在我把决定交给你，如果你选择继续当朋友，我在事业还会帮一手。”
宋佳问：“帮我选衣服呢？陪我一块吃饭呢？还会不会和我一起过生日？精心给我挑礼物？”
韩方驰一口否决：“不会。”
宋佳强忍着泪水，指甲掐进手心，说：“韩方驰，反正最后我们的关系都回不到以前，那还不如我把事情做绝点。”
韩方驰看着宋佳的眼睛：“告诉宁景城，告诉他我喜欢他，当哥的心里龌龊，做那种事想的都是他，不止一次。宋佳，我不怕，你尽管说。”
“我不妨还告诉你一件事，这份感情是从我的十九岁开始的。”韩方驰说：“我真希望有人能帮我把这段关系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