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吻浅尝辄止,瑟尔缓缓坐正,谨慎观察着柴誉的表情。
柴誉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瑟尔被他看得心虚目移,索性砰的一下变回长毛白猫,用爪垫轻轻蹭着柴誉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
柴誉问:“现在学会化形了?”
瑟尔坐得端端正正,歪了歪头,“喵?”
目光澄澈,带着恰当好处的无辜与单纯。
仿佛刚才把着柴誉的手用以自摸并且毫无征兆强吻的人不是他,而是某个无关人员。
总之。
瑟尔踩在柴誉的大腿上,慢慢攀向上身,讨好地蹭着他的下巴。
毛茸茸,软乎乎,触感极佳。
柴誉叹气,滴溜着瑟尔的后颈皮,将他放到枕边,有些心累,“睡吧。”
瑟尔乖乖窝在软布里,睁着眼睛去看柴誉。
柴誉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屈指弹了一下瑟尔的脑门,“等你变成人,我再找你算账。”
瑟尔轻轻摇着尾巴,用湿漉漉的鼻头蹭向柴誉的耳垂。
柴誉啧了一声,“睡觉。”
瑟尔只好停住动作,闭上了眼。
深夜归于平静,窗外又是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整晚。
直到翌日清晨,雨都没停。
拉斐尔端着一盆樱桃走到窗边,用银勺的长柄撇着果核,将深红色的果肉悉数放进碗里。
主卧的门被人推开,柴誉走出房间,脚边跟着一团长毛白猫。
拉斐尔挑眉问道:“怎么又变回去了?”
柴誉说:“不清楚。”
可能是被昨晚他说的话唬到了吧。
变成人后,再找他算账。
估计是听进去了,所以一直维持着长毛白猫的形态。
瑟尔跳上桌子,用爪子拨弄着盆里的樱桃。
拉斐尔给他分了几个樱桃,点了点他的下巴,“吃吧。”
瑟尔玩着樱桃,始终没吃。
庭院里,玛尔巴斯和小老头背着两箩筐的菌子回到家中,手里抱着一把松果。
小老头卸下箩筐,喝了口水,说:“刚才在路上,我们遇到了医生。”
柴誉抬眼,“什么医生?”
“宋医生啊,她之前来过咱家的,你忘了吗?”小老头指指身后,“她马上就来了,似乎有点儿事,得耽搁一会儿。”
柴誉沉默转身,向主卧走去。
小老头问:“你要去干什么?”
柴誉头也不回地回答道:“睡觉。”
“你小子。”小老头快走几步,逮住他的手腕就要往后扯,“不许走,待在客厅里,医生马上就来了。”
柴誉不情不愿道:“我不想见医生。”
小老头冷哼一声,“不想也得想,你说了不算。”
小老头按着柴誉的手臂,将他按在椅子上,“等着,哪儿都不许去。”
柴誉双手抱臂,两眼无神地看向门外,光明正大地走神。
复诊、调药、吃药,这辈子算是有了。
瑟尔放下樱桃,蹲在桌子边上,爪子来回垫着,蓄势跳到了柴誉的怀里,稳稳落地,“喵。”
夹着嗓子,像是撒娇。
柴誉摸摸瑟尔的小猫脑袋,兀自叹气。
不得不说,瑟尔的确摸清了他的心思。
面对长毛白猫,完全气不起来。
哪怕昨晚瑟尔的所作所为再过分、再不讲理,只要看见长毛白猫,他的气就瞬间消了。
猫和人果然是两个无法互通的物种。
柴誉挠着他的下巴,有些感慨,说:“要不你别变成人了。”
瑟尔摇头晃脑,喵喵喵地装傻。
柴誉扯扯他的耳朵,不想说话。
没过多久,宋医生穿着雨披走进小院,衣着简单,脚步轻便。
小老头为她沏了一杯热茶,宋医生接过茶杯,看向柴誉,心情极好地打着招呼,“最近感觉怎么样?”
柴誉满脸死相,“很好。”
“是吗?”宋医生打量着他的脸色,揶揄道,“最近没睡好吗?”
黑眼圈越来越重了。
柴誉拢着始作俑猫的脑袋,说:“还行,白天有在补觉。”
宋医生点点头,提议道:“进去聊聊?”
柴誉起身,放下瑟尔,“可以。”
瑟尔喵呜一声,连忙跟上柴誉的步伐,然而他刚走到门边,就被拉斐尔提了起来。
拉斐尔边问边走,“柴誉复诊,关你什么事儿?”
瑟尔在空中比划着动作,有些急躁。
拉斐尔戳戳他的侧脸,将他放在桌上,“去吃樱桃吧,柴誉马上就出来了。”
瑟尔委屈巴巴,垂头玩着樱桃。
卧室里,柴誉坐在床边,宋医生坐在他的对面,正提笔在羊皮纸上记着什么。
宋医生问:“睡眠怎么样?不吃右佐匹,能睡着吗?”
柴誉回答道:“睡不着,必须得吃右佐匹克隆。”
而且由于某只神兽的倒行逆施,他已经很久没在十点之前睡着了。
宋医生叹了口气,“右佐匹不能常吃啊。要不你多吃一片思瑞康?或者多吃一片安非他酮?”
柴誉说:“可以试试。”
宋医生点点头,“最近躁吗?”
柴誉想了想,“应该不躁吧。”
天天跟死了没埋似的,垮着一张批脸。
“可以。”宋医生说,“感觉你的情绪稳定了好多啊。”
柴誉靠在床头,“或许吧。”
虽然依旧想死,意愿却并不强。
换言之,可能真的稳定了吧。
宋医生说了声好,“那减一片安非他酮吧,右佐匹先别吃了,或者只吃半颗。”
柴誉说:“可以。”
宋医生站起身子,将羊皮纸放进口袋里,忽然说道:“其实,有个问题,不知当讲不当讲。”
柴誉说:“应该当讲吧。”
宋医生颔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的那些药片,是从哪儿来的?”
柴誉召来面板,调出商店,滑到药品一栏,放在她的面前,“这里。”
宋医生看着商店面板,说:“我也有这些药……但我没有思瑞康,我能买一些吗?”
客厅里,玛尔巴斯百无聊赖,与拉斐尔打着扑克,问:“什么时候去做委托?”
拉斐尔说:“再等几天吧,这两天都有雨,不好出行。”
玛尔巴斯叹气,“太无聊了,那群高阶恶魔怎么还不现身,手痒,好想杀人。”
“……”拉斐尔抬眼,“在教堂里待了十年,都没洗去你的性子。”
玛尔巴斯点头说道:“本性如此。”
喜之郎游荡在茶壶里,看向主卧,“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再等等吧。”小老头翻着古老的魔法书,“不用着急。”
喜之郎鼓鼓腮帮子,“我没着急。”
它在茶壶里游了一圈,叹息道:“主人什么时候能好啊……”
柴誉与它的性命息息相关,无论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还是站在生命的角度,它都希望柴誉能够情绪稳定、别想死了。
话音刚落,柴誉就和宋医生一前一后地走出房间。
宋医生面上带笑,提着一个棱角分明的布袋,说:“半个月后,我会再来复诊,顺便给你分红。”
柴誉嗯了一声,“都可以。”
将宋医生走到院门前,拉斐尔拿出两枚金币,递到宋医生的手中。
宋医生有些错愕,“不用这么多的。”
拉斐尔笑道:“收下吧,家里只有金币,没有银币和铜币了。”
宋医生疑惑地啊了一声。
送走宋医生,喜之郎跳到柴誉的肩膀上,“医生说什么了?”
柴誉淡声道:“没说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的情绪确实稳定了,医生没再嘱咐什么。
他转身走进客厅,问:“早饭你们想吃什么?”
拉斐尔探头道:“蛋挞和甜牛奶。”
柴誉点头,步入厨房。
面对各种各样的厨具与碗碟,柴誉有些走神。
方才宋医生说,在异世界,她遇见了许多病人,有一部分甚至是她的负责区里的病人。
柴誉磕了六颗鸡蛋,搅散、倒进碗中。
既然宋医生能遇见她的病人,是不是代表着,他也能见到以前的那些人?
像是便利店老板与房东太太,像是那位前来参加葬礼的大学舍友。
抑或者,他的亲人。
会遇见吗?
一声猫叫打断他的思绪。
柴誉低头,看见瑟尔正直起上半身,用爪子挠着他的裤腿。
柴誉将他提到操作台上,问:“你怎么又来了?”
瑟尔抱住他的手指,用牙齿剐蹭着,“喵呜。”
“饿了吗?”柴誉拿起几片菜叶,推到他的面前,“吃吧。”
瑟尔没有动作,仍然抱着他的手指。
柴誉说:“不吃别扒拉。”
言出法随,瑟尔咬向他的食指。
柴誉拍拍小猫脑袋,“松开。”
瑟尔紧抱不放,非常执拗。
柴誉说:“不放就不放吧。”
反正早餐制作简单,单手也行。
半个小时以后,早餐被端上了餐桌。
柴誉拖着一只极其粘人的长毛白猫,坐在桌边。
玛尔巴斯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一人一猫的互动,问:“他是不是有点儿太亲你了?”
柴誉面无表情,拿开瑟尔的猫爪子,“哪里亲了?”
“不好说。”玛尔巴斯表情复杂,“反正我和拉斐尔不会这么亲密。”
拉斐尔踹她一脚,“能不能正常说话?”
玛尔巴斯摇头,“很遗憾,不能。”
小老头挖着樱桃果酱,涂在吐司上,笑着说道:“不如你们亲密,起码他们没有大晚上的爬到山上去看星星。”
玛尔巴斯点着下巴,“也快了。”
柴誉将瑟尔放在腿上,说:“不管亲不亲,对猫不对人。”
瑟尔抬头看向他的眼睛。
柴誉伸手盖住瑟尔的目光,“不吃饭,就出去玩,别赖我身上。”
瑟尔眨眨眼睛,选择安安静静地窝在柴誉的腿上,咔嚓咔嚓地吃着菜叶子。
他能有什么办法。
柴誉都对猫不对人了。
生活不易,瑟尔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