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俱乐部的集会通常在晚上,以固定但又不固定的规律于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里召开,每当这时,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会回寝室休息或是在自习室呆久一些,各自默契地回避这场活动。
虽然同样是由里德尔级长召集,但秘密俱乐部和知识互助社有着本质的区别。
它更神秘,因为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参与其中;它更放肆,成员们可以在这里无所顾忌地歧视麻种、谈论禁忌;它更严苛,因为秘密俱乐部只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伏地魔先生的意志为绝对领导,容不得任何不和谐声音。
如果说里德尔在知识互助社中像是教授、像是英雄,那对于秘密俱乐部来说,伏地魔先生就如同大脑、如同心脏。
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侧的一张实木圆形大桌常常被学生们用来围坐着自习,此刻,马尔福、莱斯特兰奇、卡罗……这些早早就决定跟随斯莱特林继承人的学生都在这里拥有一席。他们在级长的主持下有秩序地发言,互通消息、达成合作,甚至能通过隐秘的配合搅动英国巫师世界的风云。
哪怕这股势力尚且弱小,还只能作为连接各个纯血家族的枢纽,但对于从小被纯血论调熏陶却没有发挥余地的斯莱特林学生们来说,已经足够享受摆弄权势带来的快乐了。
今天的聚会有些特别,在核心成员的自由讨论结束后,伏地魔先生布置完了接下来的学习任务,却没有宣布散会。
这意味着聚会进入了第二个阶段——闲聊。成员们可以在这个阶段里自由发言,较为松快地讨论作业或是联结情谊。
一名姓特拉弗斯的学生被叫到了公共休息室靠近壁炉的那张墨绿色长沙发上,与里德尔级长进行单独交流。
特拉弗斯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他虽然在目前五年的学习生涯中没有什么杰出的事迹,但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之处。那就是自己的姓氏可以在同学互相攀比哪家的巫师血统更为纯正时能被连带着提几句,还算排得上名号。
为此,他经常在学院里摆出得意洋洋的姿态,引来那些巫师血统不够纯正却又崇尚那套血统论的学生的嫉妒。
但也仅此而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里德尔级长关注到,第一次能够与对方说上话。特拉弗斯一时间难以琢磨到对方的意图,只能承受着无形的压力,不断反思自己最近是否有犯下明显的错误。
难道是因为自己在昨天的草药课上因为走神而扣了斯莱特林的两分?还是被发现了近期夜晚常常没能在规定时间返回寝室……
不,不要再继续想下去,往好处想想。
看在他父亲是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的份儿上,里德尔级长会更加看重特拉弗斯家的分量,或许自己会被正式邀请坐上那个圆桌……
他仍在犹豫,既害怕又期待。如果他真的坐在了那里,他将代表‘特拉弗斯’彻底被伏地魔所利用,而事实上,‘特拉弗斯’还没有做好准备。
可那是能联结霍格沃茨内所有纯血家族新生代巫师并肆意驱使的人,在伏地魔先生的带领下,这里凝聚了英国巫师界以纯血家族为代表的保守党众多新鲜血液。如果完全踏进那个的圈子,自己这不咸不淡的校园生活将会熠熠生辉,父亲也会得到另外几个纯血家族的提携。
“放松点,还记得吗,现在是闲聊时间。”里德尔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特拉弗斯在短暂的安静中被许多猜想折磨着,迫切地抬头看向里德尔级长,又不敢直视地马上将头低了下来,。
面前与沙发同样颜色的矮桌与落座后的膝盖齐平,桌上放了一只古朴的银杯,刚好能够给特拉弗斯一个目光焦点。
他忽然发现银杯里不知什么时候盛上了些翠绿色液体,或许就在自己抬头又低头的这两秒中里。
这小半杯魔药虽然不多,却足够显眼,特拉弗斯凝神观察,却发现这种药水的鲜亮翠绿并不是来自于液体本身的颜色,而是来自于它泛着的古怪荧光,幽幽莹莹,分外美丽。
特拉弗斯的心忽然凝固了,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几乎成了一种危机预警。
斯莱特林是霍格沃茨里成分最复杂的一个学院,这里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傲慢的自视甚高者,还有疯子和鼠辈,要掌握这样一伙人的忠心可比煽动头脑简单的格兰芬多要难得多。狡猾的他们总爱为自己多留几条退路,喜欢攫取权力、交换利益……这在一个以斯莱特林为主的隐秘组织里是不可避免的。
不过,在这个伏地魔一手组建的比知识互助社更早、更隐秘的秘密俱乐部里,就连心思最活络的马尔福都没有敢于尝试过耍小聪明。
如果有人认为城堡里不能使用不可饶恕咒就可以无所顾忌,那可就要到大霉了。使人痛苦的方法有很多,不可饶恕咒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随着俱乐部的规则越来越严厉,一种从未有人见过的翠绿色药剂出现在斯莱特林的阴影里。
只要一盎司,它能使最坚强人都崩溃嚎哭,使最体面的人流涕翻滚;如果有谁不幸喝下了半品托,那这些液体就会使他丧失所有意志,除了极度痛苦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
冬天的地牢即使烧上了炉火也渗着阴冷,可特拉弗斯却出了满身的汗,衬衫被汗湿后贴在身上凉飕飕的,他瘦削的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袖袍边缘,在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姓氏,试图以此获得一点底气。
汤姆·里德尔就坐在特拉弗斯斜侧面的单人扶手椅上,那根惨白的紫杉木魔杖在昏暗的吊顶灯光下像是一根瘦削的白骨,他被随意地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敲了敲桌面。
沉闷的“笃笃”两声,杖尖磕碰墨绿皮质茶几桌子的声音不算响亮,但轻而易举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特拉弗斯终于受惊地抬起头看向了伏地魔先生,发现对方正面带标志性的浅笑注视他,似乎还像在知识互助社里一样温柔可亲。
可他对上了对方的眼睛,那双幽深眼睛冷漠到没有机质,让人无法联想到是拥有情感的人类的眼睛。
“冷吗?特拉弗斯,为什么发抖?”里德尔不咸不淡地关心着他, “你应该多加一件毛衣的,今天傍晚的教学活动有许多人因为流感而没能来,比如那个你每次遇见都要注视的女巫……我还记得她,达莲娜·泽勒小姐培植的草药很优秀。”
光是“达莲娜·泽勒”这个名字就让特拉弗斯的脸色刹那间变得雪白。
特拉弗斯顿时明白了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坐在这里,那面皮包着骨头的削瘦面孔扭曲着露出难堪的表情,使他在幽绿灯光下像个冻在窗外黑湖里的人鱼。
同一时刻,周围或近或远的几个学生闷闷地发出了窃笑。
“泽勒?”奥赖恩不明白大家为什么发笑,他和沃尔布加并坐在窗边的两张单人沙发上,紧张而迷惑地搓了搓手,小声朝身边询问,“这是谁?”
由于“布莱克“同样没有做好加入伏地魔队伍的准备,沃尔布加并不是俱乐部里的圆桌成员,因此也不太敢在里德尔级长戏弄不顺从者的时候发言。但她还是跟着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嘲笑:“你当然没听说过,因为我们都没听说过。”
霍尔既想凑近又不敢上前,于是贴近窗边的储物柜站着,他听到布莱克们的对话后强忍着幸灾乐祸说道:“这意味着她不是我们的同伴,更不在我们的族谱里——那女巫是个泥巴种!”
他把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能听见了,让大家都意识到,特拉弗斯,一个纯血巫师后裔,秘密俱乐部的外围成员,对一个泥巴种心生爱慕!
“哈!”奥赖恩看着特拉弗斯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惊奇,好像在看马戏团里做出古怪而可笑行为的神奇动物。
在场绝大多数都是纯血纯正的巫师或是自诩血统纯正的巫师,室内的笑声再也压制不住,变得缭乱而嘈杂。
特拉弗斯的脸被笑得满脸赤色,秘密被当众揭穿羞耻感涌过心头,也涌上了脸皮,他不由大声朝周围反驳:“不、不,没有!那只是恰好!”
可是汤姆·里德尔没有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关怀地切断他的话头,说:“恰好在不够温暖的密道里约会,在与泽勒小姐太过亲密的过程中受了感染?”
这句话终于点燃了公共休息室里的窃笑,一些学生哄笑成一团。那些笑声扎在耳膜上,特拉弗斯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马尔福正蔑视般地拿尖下巴对着他,也能知道布莱克正露出刻薄的冷笑。
看着特拉弗斯涨红到猪肝色的脸,汤姆·里德尔继续说道:“要来一杯‘提神剂’吗,让我们祝你早日康复。”
里德尔悠闲地伸了伸手,做出请的手势。
特拉弗斯压根没听见对方念咒,甚至连魔杖也没见对方挥动,装着魔药的银杯就被一股凭空的力道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外表有些丑陋的银杯与美丽的药水很不相配,纯银的硬度很低,这使它的杯壁在使用几次后布满了凌乱的划痕。
“不!主人——我和达莲娜、我们从未开始——!”特拉弗斯的恐惧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崩溃的顶点,他语无伦次,不知道怎样请求坦陈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悔意。
他是对达莲娜产生了好感,但哪怕他已经向达莲娜表白过,也从来没想过要将这段羞耻的恋情被搬到台面上来,成为斯莱特林所有学生中的一个笑话。达莲娜毕竟是个麻种,他对她的这些爱情压根比不上血统和面子在他心中的分量。
就连一向在学生中以嚣张和疯狂出名的霍尔都被那道刺目的翠绿激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在得罪莫埃之后尝过这药剂的滋味,好一段时间里,只要看见翠绿色的溶液,他的胃部就会难以克制地产生生理性抽搐。
但看其他人经历自己所经历的痛苦令他油然而生一种快感,于是他忍着身体的反应与几个伙伴们以古怪的笑容期待地盯着这一幕。
“不过是提神剂而已,你在害怕什么?”里德尔哼笑了一声。
“不……请……主人……请您……”特拉弗斯喃喃重复着,神情写满了卑微的祈求。
“你不相信我吗?”里德尔又一次打断了他,两指夹着的魔杖轻轻一抬,迅速让对方回避的脑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胁迫着抬起,露出惊惧扭曲的脸孔, “你既不相信我,也不服从我,却想要坐在我的公共休息室里,享受我的伙伴们给你带来的好处……‘特拉弗斯’们,真是一场不错的美梦。”
室内的笑声逐渐停息了。
“布莱克、霍尔、伯斯德……”里德尔念了几个同样保持‘中立’的姓氏,微微偏头,森冷的目光环视了一圈,问道:“有真正相信我、服从我的人要来尝一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