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梁觉得许清虞的魔力可太大了。
自从她去见了江驰野一面,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就像是,他的骨血被彻底碾碎后又重组。
他除了必要时熬夜做数据测试,其他时间都作息规律,早睡早起;以前总爱往声色生艳的场所跑,从那之后除了必要应酬之外就再也没去过;之前把威士忌这类烈酒当水喝的人,居然开始泡起了养生茶……
一开始许梁以为他只是一时新鲜,等分手那股劲儿过去,就会一切恢复如常。
只是好几年过去,他一点“变正常”的趋势都没有。
江驰野把手腕上的蝴蝶发圈,一戴就是好几年;分手四年、许清虞出国三年,可清虞喜欢的品牌,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往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别墅送当季新款;这四年,每每有人搭讪,他都举起手会向对方展示那枚情侣戒指,然后礼貌地说一声“不好意思”。
以前的江驰野哪会说不好意思?
招惹他的女人不高兴了,他看都懒得看一眼,甚至恶劣到会跟对方说难听的话。
他最会杀人诛心。
许梁一向信奉“一切都会随时间过去”,四年过去,他以为许清虞在江驰野心里会慢慢淡去,事实上他觉得江驰野做到了。
直到——
江驰野团队所研发的水上救援机器人已经升级到第三代,拿了无数奖项。本就锋芒毕露的他,又因为他没申请专利,将技术无偿公开而声名大噪。
成为无数人的英雄。
庆功宴上,江驰野象征性喝了几口香槟,就没再碰过酒。
许梁端着酒杯走到他身边:“这可是你最爱的Teeling,真就忍得住?”
江驰野略显无奈:“忍不住也得忍。”
“嗯?”
许梁不理解,也没人管,就算有人管了,谁能管的住江驰野?怎么就变成“也得”了?
“她走之前跟我说——
“江驰野,你要好好生活。”
许梁恍然,他这几年的变化,仅仅只是因为许清虞的一句“好好生活”。
爱情这东西。
太他妈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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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科技峰会结束后,喝多的江驰野没让司机送,独自一人离开了。
之前清虞最喜欢拽着他来这儿,四年来,他每次都会刻意避开这条路。今天大概是酒精作祟吧,忍了四年的思念终于决堤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
这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清虞。思念最难捱的时候,他大半夜飞英国,只是为了去伦泰晤士河边吹吹冷风。
在飞机上俯瞰夜景,他忍不住想,那年孤零零一个人跑到伦敦找他的清虞,是什么心境?
那晚他翻看了清虞的朋友圈。
她真的如她所说,开始了新的生活,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她在加州的阳光下笑得肆意热烈;在纽约的自由女神像前老土地比耶;和不同肤色的人坐在颜色张扬的跑车里,表情搞怪地指向金门大桥……
她好自由,好漂亮。
她已经破茧重生了。
而他,时隔三年,仍沉溺于早就从她生命离淡去的伦敦眼。
去年夏天,他收到了意料之外的电话,他订制的求婚戒指再有几天就要完工,问他还有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
拿到戒指后,他独自一人去海边坐了很久。
日暮融金那一瞬,他起身,决定效仿一下清虞,从B市独自一人飞去纽约。
他靠着从清虞那儿学到的“装乖卖惨”那一套,如愿见到了她。
那天他们在晚风里聊了很久。
什么都聊,像许久未见的老友。
聊到最后,清虞说:“你知道吗江驰野,我以前那么爱你。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学校光荣榜上,我当时想,这人证件照真好看。
“再后来,你上台演讲,我远远看着你。那天我本来想装病去医务室吹空调的,但你隔着人潮,远远朝我看过来,我就走不了了。
“那年的风好绵长,吹了好多好多年。
“我也喜欢了你好多好多年。
“可是,江驰野——
“那年的风,吹到今天,终于也停了。”
江驰野听完,整个人完全石化。
他曾经有那么多机会,可以完整而热烈地拥有她。
她的喜欢,原来那么早就开始了。
他听说天堂凤蝶象征勇敢,就托朋友从澳洲拿到了一份“天堂凤蝶”的蝴蝶标本。
那天他把这份标本送了出去。
他说:“谢谢你的勇敢。”
他应该再争取一下的。
可她说那年的风已经停了。
他那句在脑海里预演过千万遍的“许清虞,你要不要重新跟我在一起”,似乎永远也没办法问出口了。
兜里揣着的戒指,也没拿出来。
他不说,不代表清虞不懂。
他早就说过,清虞向来聪明。
清虞什么都不问,只祝他一路顺风,一切顺利。
正逢盛夏,即使是傍晚,风里也裹满热气。
走了一段路,他脱了西装外套,就这么拎在手里,衬衣纽扣被解开几颗,若隐若现地露出锁骨,袖子被随意卷上去,露出线条漂亮手臂。
早就变旧的蝴蝶发圈安静地圈在手腕,灯光折射,点缀在蝴蝶上的水晶泛着莹莹微光。
这条街这个点最热闹。
置身在场热闹里,江驰野脑海里忽然闪过好多年前的夏天。
烈日下白到发光的少女,眯着眼懒洋洋地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他们的视线有一瞬的交汇。
那时候他以为,那不过是最为平常的一眼,她不过是最为平常的过客。
那年夏天的风对清虞来说早就停了。
可对他来说,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