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闯入视线的刹那,慕归雨突然定住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她头顶的伞上,淌下数十条水琏,砸落在脚边。伞下无声。
笼旁慕轩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她把两手交握在身前,不安地搓了下,悄悄打量慕归雨神色。
慕归雨仿佛静止于原地,双目望着笼内,与鹤两两相对,长久无话。私下寂静,唯有风声萧萧。
长久的沉默让慕轩感到不安,她紧张地问:“您、您喜欢吗?”
有风掠过,带着潮湿的水汽,仆人手中灯在摇晃,灯上珠链丝络发出微响,烛火忽闪,在慕归雨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慕轩心嘭嘭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在漫长的沉默后,慕归雨目光终于自鹤身上移开,越过淅沥沥的雨,落在慕轩面上。
慕归雨的微笑于此时难得流露出一点温柔,让人觉得她此刻是有几分真心的。她对慕轩说:“多谢你的这份心意,见到它,我很欢喜。但我不能养。你带回去吧。”
慕轩有点局促地问:“为什么……”
慕归雨说:“我没法养。”
“怎么没法养呢……”慕轩带着点疑惑,无措地交握手指,像个办砸事又不明原因的孩子,小心问道,“阿姊这里不是有鹤所的吗,而且,而且也有仆人,也不是养不起……”
“因为不配。”
雨声渐大,在摇摆的灯光中,慕归雨的面上发影摆动,她温和微笑,望着慕轩道:“我不配。”
“鹤,不能住在这样的地方。”
这样的地方是哪样的地方,她没明说,可慕轩明白她指的就是静心园。她为什么说这种话……慕轩愣在原地,难解其意,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回应。
雨一直在下,二人短暂无话。身后传来一声低低切切的哀鸣,慕轩给惊了一下。
一道脚步声打断了这沉默,不远处玄棋匆匆自雨幕中走来,对慕轩略一礼后,便悄声对慕归雨低语几句。慕归雨微笑着点了下头,随后对慕轩道:“你回吧。”
“云子,我记得库里有个螺钿锦花妆台,派车送到慕轩住处。”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只微侧首与玄棋低语,再没看身后一眼。
-
刘府中,风恪与刘达意正对坐屋中,一扇门扉掩去屋外雨声,她们低语私谈。
刘达意道:“眼下闹得大了。”
风恪道:“吾懂得,要避开火苗,也得趁机下手。”
说到此,她目光显出狠意,面色也微微阴沉:“不若趁雨大,痛打落水狗,上书求个严惩不贷!”
“那是下策。”刘达意直接回道。
风恪微愣,问:“那请问姑母,何为上策?”
刘达意望着她,说:“你应向陛下恳请,宽恕三殿下。”
风恪难以置信:“什么?”
-
夜,风驰雨骤,暗街滂沱。
行人早已归家,街上不见人影,偶有一把小伞晃过,也是步履匆匆。
在这湿重的雨夜,满华京都静了下来,雨声敲打天地,掩遮言语,唯有一处长街,还响着一群固执人的声音。她们满身的热血似乎可以抵挡雨寒,令其固守阵地,不退一步。
一辆车自街口驰过,车轮碾着严惩与雨声,往夜浓处驶去,溅起一地水花。
道神宫下,灯火长明。
一处神殿燃着微光,神尊垂眸,寂静大殿中,有位少年跪在神前,沉默行礼。
殿外风潇雨晦,殿中他跪在神前,望一盏微光。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由渺及晰,在空旷安静的大神殿中,一步一步,沉稳而缓慢地靠近,嗒,嗒,嗒……
子徽仪低垂望地的眼睛慢慢抬起,未回头,只缓慢抬眼看向面前高大的尊神像,在脚步声中,他抬手掐诀,缓慢开口,念道:“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 [1]
身后脚步声停在他不远处,温沉女声响起,犹似低钟幽鸣,顺而接道:“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子徽仪道:“众生不知觉。”
慕归雨:“如盲见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