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昼下意识把萧矜欲挡在身后,她抬头警惕地环顾周围的矮树。
在看见了树干上躺着的王烨鲲时,月昼的眼睛不善地眯了眯。
青年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又捂嘴打了个哈欠:“你们好慢哦,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月昼在心里吐槽,也没谁让你等啊!
“快走吧,我还想回去补个觉!”
王烨鲲熟稔地翻身跳下来,震得树叶哗哗掉,青年凌乱的粉发也随之嚣张地飞舞。
月昼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手拉着萧矜欲连连后退和这人保持距离,她可没忘记这个人晚餐吃了腐肉的!
但有些人就是贱兮兮的,别人越怕,他就越兴奋。
比如王某人。
王烨鲲歪着脑袋,一脸邪笑地朝月昼逼近,活脱脱一个二流子模样。
萧矜欲淡定地把月昼扒拉到身后,直面他。
“你就不怕被传染吗?”
王烨鲲笑嘻嘻地问,身上的金属配饰随着他的晃动,碰撞发出脆响。
萧矜欲分明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丝银光,就像夜空划过的流星,美丽且潜藏危险。
萧矜欲抿唇一笑,丝毫不惧:“我以为,现在我们是友好的合作关系——至少在针对导师这件事上。”
王烨鲲和月昼都愣了愣。
“你什么意思?”王烨鲲挑眉问。
“你告诉我们导师的意图,无非就两个。一是提醒我们这些新人会有路北这种人的存在;二嘛……就是引诱路北这种人,通过他,来减少导师的复活次数。”
“如果是第二种,你可能认识这个导师,并且和他有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以上,无论哪种都可以说明,你会帮我们,所以,我何必怕你?”
听完,粉发青年靠着树,笑得懒洋洋的,他垂着手,高跟鞋的鞋尖随意地在地上画着弧线。
“还推测出什么?”
萧矜欲看了看他,又看看月昼,才道:“你是预言家?”
“何以见得?”
萧矜欲回答得干脆且不负责:“直觉。”
王烨鲲笑了好一阵,又道:“你觉得我预测几次了?”
“至少两次,”没等他问,萧矜欲继续道,“一次是在餐厅,你预测了选择某食物会造成的后果;一次是现在,你预测了我们的位置。”
“我还发现啊……”
王烨鲲还是那副不大正经的样子:“有话直说,卖什么关子?”
“你好像……特别关注我和月昼。”萧矜欲没理会王烨鲲的不在意,他露出个狡黠的笑,“以至于,不小心露了狐狸尾巴。”
“哦,狐狸尾巴?怎么说?”王烨鲲这下是真来兴趣了,他停下动作,注视着萧矜欲。
“你肯定看出到城堡的方法了,所以为什么,不在那条路上等我们?”萧矜欲不答反问。
“我……”王烨鲲语塞,他怕错过他们,所以一时没细想,哪知被萧矜欲逮个正着。
“我帮你说吧,虽然路上可能有的线索很诱人,按道理你这种老玩家不会想错过,但我俩对你来说,优先级明显更高,再加上你技能的限制,所以只能在这等了。”
萧矜欲笑眯眯地扒着这位大佬的皮,完全不留情面。
王烨鲲感觉自己真是没睡醒,以至于难得这么丢脸。
“技能限制……是什么呀?”月昼听得脑袋昏,感觉有些跟不上萧矜欲的思路了。
“应该和规则有关吧,我猜了两点。第一,不能通过别人直接看到答案。比如,因为路是答案,所以有关路的所有片段,包括我们将到路的哪个具体位置,是无法看见的。”
“第二,只能测某事的结果,不能测过程,就像他知道我们会在这,但不知道我们怎么到的。”
萧矜欲看着他,特欠儿地问:“大佬,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补充个屁!再说,底裤都要被你扒了!
王烨鲲皮笑肉不笑地说:“没了。”
然后,就听见萧矜欲又道:“别急啊,还有呢。”
王烨鲲:“…………………”
月昼还是第一次见萧矜欲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又看见王烨鲲那副“那你问个屁”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声。
“别这么看着我,我正准备帮你呢,”感受到王烨鲲的死亡凝视,萧矜欲无辜地摊摊手,“之前你是打算上前救月昼的吧,毕竟让你抬个头也不容易。”
“不过你看见了我,所以就没去了。”
王烨鲲抱胸挑眉,他还没见过这种急着给别人“洗清罪名”的人。
月昼表情震惊,她确实没想到,除了萧矜欲,在这个见鬼的游戏里,还有人愿意为她站出来。
当初她拿出刀时,其实已经有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了,但萧矜欲及时救了她。
而现在她得知,竟还有一个人在关注着她的安危。
月昼笑着笑着,眼角笑出了点点泪花。
她还是幸运的。
“谢谢你。”月昼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前几步,当对上王烨鲲的眼睛,她真诚地道谢。
王烨鲲先是一愣,然后红着耳朵咳了声,不甚在意地挥挥手:“没事,反正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也谢谢你,萧哥。”月昼向萧矜欲微笑道。
她明白青年的良苦用心,无非是为了让她和王烨鲲能好好合作,不要因误会结仇。
“没事儿。”
萧矜欲摇头,他金色的眼睛干净剔透,眼神冷静可靠,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月昼看着他们浅笑,她皮肤白得透亮,如莹莹月光,浅紫色眸子掀起了涟漪,波光粼粼,像一片紫藤花海。
可谓,美得如梦似幻。
两个大小伙不自觉多看了一会,然后齐齐扭头,掩饰般咳了咳。
“好了,我们到了。”
不宽的一条土路拉回几人视线,条条车辙线交错排布、清晰可见。
三人沿着路走了会,又都停了下来,好像鬼打墙一样,他们仍旧被困在原地。
“果然没那么简单。”萧矜欲叹了口气。
“等吧。”王烨鲲拍了拍路边一块一米多高的大石头上的土,也不嫌弃,手一撑翻身躺了上去。
充分展现了“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的懒人原则。
萧矜欲/月昼:“……”
等到月昼采了一捧野花,萧矜欲快把狗尾巴草撸秃了的时候,马蹄声才隐隐传来。
“前面的是什么人!”车夫一拉绳,两匹马长鸣一声停了下来。
萧矜欲上前行了个挑不出错的贵族礼,露出礼貌标准的微笑:“先生您好,我们是哥特尔城堡的客人,今晚月色真美不是吗?”
“你们在这干什么?”车夫看着眼前虽狼狈,但仍风度翩翩、从容不迫的青年,态度不自觉软了些。
萧矜欲:“我们赶来参加宴会,却被森林里的野兽盯上了。”
“虽然侥幸虎口逃生,但也因此受了伤,所以希望能等到一位好心的先生或女士载我们一程。”
车夫看向身后,有些迟疑。
“抱歉,我们不载来路不明的人。”因为马车车厢的干扰,所以不太能听出里面坐了个什么人。
萧矜欲挑眉,这是给的信息不够?
他迅速回忆有没有遗漏,却无意间瞥见旁边正悠闲地用鞋跟在沙上画笑脸的王烨鲲。
萧矜欲:“……”
他不动声色地戳了戳粉发青年。
王烨鲲:干嘛?
萧矜欲:你说呢?
两人眼神数次交锋。
王烨鲲仿佛终于发现自己水划得有点过分了,他恍然大悟般开口道:“三个人的车费多……唔唔。”
月昼和萧矜欲四只手齐齐捂住他的嘴,然后把某个喜欢闯祸的押回去。
王烨鲲:……
哼,本大爷宽宏大量,才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萧矜欲翻出那张纸条,在车夫狐疑的眼光中,表情淡定地递了上去。
实际上青年内心远不像外表平静。
王烨鲲是靠不住了,这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副本boss去自杀。
车夫打开纸条时脸色剧变,萧矜欲却心下一定。
他微昂着头,抬高声音,话语里较之前多了几分傲气:“我们可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人,乌鸦大人用这个作为信物,特遣我们来。”
与此同时,纸条里的一根羽毛露了出来,车夫的手颤抖着,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捧着羽毛:“请您稍等片刻。”
说完他进入车厢。
片刻后,一只不大的手撩开了车帘。
萧矜欲怔住,来人莫约十岁,他浅棕色的卷发用发带束在脑后,露出一张极其俊美精致的脸。
小孩先是扫过了他们这里最强的王烨坤,停留几秒就兴致缺缺地移开了。
然后略过控制不住发抖的月昼,看向刚才发声的萧矜欲。
四目相对。
萧矜欲眨了一下眼睛,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在两人心里飞快闪过——
同类。
萧矜欲微抬头。
马车上的孩子,虽年幼,但身体挺直,似利剑凌厉,又带着高位者特有的傲慢。
他戴神官帽,着白袍,但气质却和应有的神圣天差地别,这种在血与硝烟中才能淬炼出的气质,与他十几岁的身体完全不搭。
萧矜欲发现,这孩子眼睛也很特别,像是茫茫冰山。
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眼神——他看他们,像刽子手看待宰羔羊,轻蔑而不屑一顾。
对视中,萧矜欲不自觉眯起眼,尽管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这个NPC激起了胜负欲。
因一种久违的兴奋,为这同类的气息。
祁华小副度挑了挑眉,萧矜欲朝他咧咧嘴作为回应。
等祁华挪开视线,萧矜欲才垂眸看着自己因为激动而发抖的手,他感觉自己像是触电了,酥麻感穿过五张六腑,顺着脊椎往上,势如破竹般直冲天灵盖。
锋利的牙齿狠狠扎进肉里,血腥味瞬间四溢,因为疼痛,萧矜欲的理智被强行唤回。
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恢复了平静,随后若无其事地勾起嘴角,挂上个同往常一样无害温和的笑。
唯有眼睛因跃跃欲试而颤栗。
“所以,这位……神官,能好心载我们一程吗?”
“来吧。”祁华说完就率先进了马车。
这孩子声音真好听,萧矜欲想,像雪一样轻而冷。
王烨鲲第一个进去,月昼在上车之前感觉手心被萧矜欲的手指划了几下。
是两个字——小心。
月昼神色紧绷,看了眼马车,后朝萧矜欲微微点头。
铁皮车厢里,三人坐成一排,姿态端正。
在一片窒息的沉默中,萧矜欲对着祁华笑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萧矜欲。”
他分别指指两边,道“我朋友,月昼和王烨鲲。”
“你好,我是王烨鲲。”王烨鲲仍旧那副神游天际的模样,声音也懒懒的。
“你……你好,我叫月昼。”月昼有些局促,她手指攥紧,心神不宁。
“祁华。”他看起来并不想开口,但鉴于对萧矜欲的几分好奇,所以暂时没有为难。
“你是来干什么的呢?和我们一样是普通的客人,还是……”萧矜欲看向他的神官服。
祁华的目光从手指中的茶杯移向萧矜欲,他嗤笑一声,耐心告罄。
祁华声音依旧很轻,但语气和内容却十分不友好:“问这么多干什么?”
“你!”月昼皱眉,也顾不上害怕了,只觉得这人怎么不会好好说话。
然而祁华压根没看她,他只是双手环胸,靠在椅背上,不带任何情绪地打量着萧矜欲,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失礼。
或者说,对于他而言,根本不需要对他们有礼。
萧矜欲拍拍月昼安抚她,同时,眼里的笑意淡了些,为这显而易见的轻慢。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祁华确实有这个资格,毕竟萧矜欲甚至怀疑,最终boss是不是提前出来了。
不然,如果副本里,随便一只小鱼小虾都能有祁华这压迫感,那这副本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