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它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虽是只有其形,未得其貌。但那种恍如黄白之物堆叠而散发的光亮,在暗处缠绕着心底的欲望,还是在片刻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
这时,应该是这一群心怀不轨之人的为首者在混乱的人群中喊了一句:“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那东西抢过来!”
话音未落,手下那点子人便毫不掩饰间,如恶狗豺狼抢食彻底的蜂拥而上。
“你?你们!”为首之人看着几乎是要丧失理智的手下,怒火被一阵风扬起之际,也是无可奈何地提着剑上前。
这一刻,手慢则无,成了这片林子新的规则。
谢泉清也彻底沦为众矢之的。而此法对他而言,虽是铤而走险,可越是铤而走险的东西,他所带来的答案越是让人欲罢不能。
只见,谢泉清方才随手抄起来的那把长剑,剑锋处还在不断滴着血珠。那些亡于此剑之下的人只怕是尸体尚未彻底凉透,不过这时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在绝对的诱惑下,本就是心怀不轨之人,这时倒也不介意彻底做一回亡命之徒。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迎难而上,一个个的目标都是落准在谢泉清手上。
面对此番不择手段的敌人,谢泉清可以说是手脚并用,脚下的功夫不曾断绝,手中的长剑倒是越来越快。他越是这样,对于在场之人来说,那就越是绝佳的机会。
谢泉清了解自己的身体,那些明里暗里之人更是了解。
正因为这样,谢泉清才能一解他心底的困惑。谢泉清的目光在一阵刀光剑影中,不断扫过周遭随风而起的叶片。他笃定那人还在。
果不其然,当周遭的林子间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
又出现了。
谢泉清手中拿着的那份书卷也被人夺了过去。谢泉清稍作反应后,便与那人过了两招。两人的掌心相互碰撞,都是逼着一口将对方咬掉的架势来。
砰的一声!
两人掌间碰撞,掀起一阵强劲有力的风浪自中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周围蔓延。强大的声响在片刻间将周遭所有的东津尽数掩盖。只听见又是砰的一声自远处袭来,紧接着好像是粗壮的树枝从半截折断的声音。以及耳畔那满是讽刺的轻笑着。
身下是那些终究是不敌的手下,躺在地上痛苦狰狞的面貌。
“都说了没什么用,全都是废物。”面前之人不屑地说道。
谢泉清的目光匆匆扫过他,方才他看见的正是这副面孔。
而面前男子想的却是不自量力。
就在他忙于对付自己之际,谢泉清的手一把抓住他顺手藏在衣衫层叠之下的书卷。那人感觉到胸口一松,垂眸间,依然是一片空。他大怒,怎会愿意将那到手的东西就这么飞了。当即再度就是一掌,狠狠地朝着谢泉清袭来。
本来谢泉清是没那本事轻松躲过,但到底是跟着魔头在一起久了,身上不免得被沾染上来自魔族之人的阴险狡诈。眼看那一掌就要就此落下,一道危险而又阴寒的气息自林子四面八方围了上来。那人虽是不得空因而入江湖,也能因此猜出一二。
只怕普天之下唯有一人,是这般。
没错,那个人就是宴不臣。
这道想法在脑袋中一闪而过,男子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可能!如今的宴不臣尚是自顾不暇,又怎么会!他正打算就此打消这个想法,可那道气息越来越近,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宴不臣此人一贯凶险等种种原因。
那人即刻改了方向,朝着身侧那最为凶猛的七气息就是狠狠一击。随着砰的一声在耳边炸起,他所认为最危险的剑气在片刻间化为泡影,破碎后随着风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这下轮到那人傻眼了,怎么会!怎么会!谢泉清怎么会魔教的功法,还是说……
这一切是因为《华阳册》!
宴不臣将下诡策也交给了谢泉清。
所以才会有此等威力!
谢泉清还真是有本事,就连宴不臣那种东西就能拜倒在他长剑之下。那人被耍后怒气在那一刻达到顶峰,可此刻的谢泉清已经踏着轻功顺利脱身。
待到那人反应过来,一切早已经晚了。手下也此刻,将长剑插入最后一个活口彻底解决了他。而后井然有序地收拾好战场,为首的人出现在他面前。看着与他一同前来的,勉强算是同伙之人沦为脚下的一滩血肉。他眼底掀不起任何波澜。
手下将指尖的弯刀收紧,腰间佩戴着的环佩银铃系做一团,在他跪下身子间发出清脆的响声。“莫大人。”
陌也的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目光扫过地上的一片狼藉。这些人满怀期待,野心勃勃地寻这世间武功绝学《华阳册》,却不想从一开始就被人当成了棋子、踏脚石。
陌也缓缓蹲下身子,指尖嫌弃地掀开一人的衣衫。衣衫之下那刺印在皮肉之上的玄黑色印记在日光下是何等醒目。
他识得这些印记,东虞司徒睿身侧的皇家暗卫。
至于其他的,应该就是西冥与南璃皇室派来的爪牙。
只可惜《华阳册》是何等的好东西?江湖之上来抢也就罢了,至于他们……还真是可笑。
陌也的指尖在那死人的衣衫擦了擦,缓缓站起身来说道:“该怎么办就这么办!”
“是。”手下刚走了两步。
陌也就改变了主意,“慢着,我有个更好的办法。”
渐渐的头顶日光落下,取而代之的映照在天地交界处的晚霞。整片林子已经被清扫的差不多了,除了些许血迹,已经破碎的树干整体上看去已然是脱离了白日里的一座炼狱。
陌也在最后一次环视林子之时,他最信任的手下也在此刻迎了上来。“大人放心,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陌也:“嗯。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伙也都累了,撤吧!”
“是。”手下到底还是有些许顾虑,脚步迟疑了好久才道,“大人,我们自从入中原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尊主,尊主交代的事情……”
陌也脸色一变:“嗯?”
手下闻言即刻跪了下来,“大人,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陌也确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尊主吩咐诃罗的事情,他已经做完了。至于其他的……我主麾下又不是无人,那么他是死是活那重要吗?”
手下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这诃罗是尊主精心培养的弟子。这虽说技不如人,为我主大业献身也是死得其所。但这终究还是要看在尊主的面子上……
“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只是为大人考虑。”他说着,愧疚地低下头来。
陌也自然明白他的用意,“起来吧!我自是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手下:“多谢大人。”
陌也:“可眼下是我主大业最为重要,此番我主已与尊主筹谋多年,为的便是趁中原大乱,大举进攻,成就我沙梵几代君主的心中所愿。到那时,天下间再无南璃、西冥、东虞哼!这种看起来就让人觉得碍眼东西,有的只是我们骁勇善战的沙梵子民。既是如此,诃罗?穹都城!他们又算得了是什么玩意儿!”
“大人说得是。我主万岁,我沙梵必成大业。”手下说着再次跪下身子,行着他们沙梵的礼仪,期待着有一天沙梵不在于域外,而是于域内。天下间,尽是沙梵子民。
另一处,谢泉清只觉得自己的脚步愈发沉重,像是被人铐上了沉重的铁链,每走一步他好像都能听见铁链在地面上拖拉的声音,可回过头看却又是什么都没有。倒是意识被折腾得越发涣散。
好在这一趟,虽是铤而走险但到底也不算是毫无收获。最起码他拿到了最为关键的东西,谢泉清摸着口袋里,那凸起的玉牌,备受痛苦折磨的身子倒是感觉了些许舒缓。
虽然到现在他心底还有太多未解之谜,但眼下最重要的是……
谢泉清抬眸朝着与满长安约定的地方寻去,也不知道那个傻小子,有没有先行离开。突然间,眼前昏暗的林子里多了一道光亮。像是烛光,烛光映照之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朝着走来。还未等谢泉清看清来人的身影,满长安那咋咋呼呼的声音就率先传来。
“是他,是他!真的是他耶!”话音未落,满长安便跑向他,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谢泉清。嘴边不断询问着,“你没事吧?没事吧?我这么感觉你脸色这么不好,哎呀!都是我的错,不该把你一个人就这么扔在那里的!哎!”
谢泉清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满长安倒像是钻进牛角尖里,一直说着:“早知道就留下了陪你,咱们两个一起一定把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杀得片甲不留!片甲不留!嘿嘿哈嘿!”
谢泉清还未等答话,一道声音就从他们来的方向传来,有点子熟悉。“你若是不走,只怕是业已成为那些人的刀下亡魂。”
借着烛光,谢泉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时日救他于刀魂之下的江询舟。只不过一别几日他倒是着实有些不同,两鬓间已经看不到任何白发,脸上的皮肉还是如当日般吹弹可破,整个人甚至望着与他们一般无二。
可他印象里的江询舟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怪,似乎到处都透露着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