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山南居然真的跳了下去。
顾雨霖一怔，瞳孔不受控制地缩小。
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灌满了她的胸口，好像很久都没有找到这种让她兴奋的感觉，她甚至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完了。”陆平安瞧见她在笑，抓起自己的头发，“完了完了，阳神疯了，星姐也疯了。”
“别瞎说！”文洁若翻了个白眼，“星姐肯定是想到解决办法了！”
孙怡璟却觉得不对劲，挡在文洁若身前，“星姐，你……”
收起伞，顾雨霖将兜帽放下，露出一张完整的笑脸。
孙怡璟还没有想明白，顾雨霖已经走到她们面前，“很想离开吗？”
“啊？你是说离开这个鬼地方？”陆平安连连点头，“当然想！”
他开口太快，孙怡璟都没来得及阻止。
“嗯。”
顾雨霖扬起唇角，恶魔般开口，“那么，麻烦你去死吧。”
陆平安还未反应过来，喉口被划出一道口子。他仰头栽倒，在地上抽搐。
“放心，我动作很快，不会感到痛苦。”
顾雨霖对陆平安的伤口形状感到十分满意。
她歪头看向倒退一步的孙怡璟和文洁若，沾了血的半边脸诡谲美艳，“你们两个，谁先来？”
不等她们回答，她转了圈手中原本属于洛山南的折叠刀，“算了，你们一起吧。”
莫德眼睁睁看着孙怡璟和文洁若还没跑几步，便被顾雨霖割喉。
他终于理解洛山南在树梢上俯视他们的眼神。
那是怜悯。
“到你了。”
莫德腿软坐倒，手脚并用在泥泞里挣扎，“不！——”
“这是最快的破解幻境的办法。”顾雨霖问，“真的不愿意吗？”
“不！”莫德大声尖叫，双手在身前胡乱挥舞，“我不要！我不要死！”
他基本已经判定，顾雨霖是真的疯了。
可让莫德没有想到的是，顾雨霖居然真的因为他的拒绝而停手。
她折起折叠刀，丢在莫德身前，“拿着防身吧。”
莫德不解，抬起头看她。
刚刚还恶魔一样的女人柔声开口，“自己小心点。”
留下这句话，顾雨霖转身朝山下的方向走去。
“星姐！”莫德大声问，“你去哪？”
顾雨霖没有回答他，消失在林间。
莫德皱起眉头，眼角余光扫见四周，忽然吓了一跳。
陆平安的尸体消失了。
他四处寻找，惊恐地发现，孙怡璟和文洁若的也不见了。
他恍然察觉到什么，大声呼喊，“星姐！”
可是除了旁边看傻的老杨等玩家，密林间没有其他人。
“到底怎么回事？”老杨深一脚浅一脚走到莫德面前，“他们怎么消失了？”
莫德摇头，“我不知道……”
“啊！——”
脖颈还留有金属冷冰冰的危险触感，陆平安捂着脖子大声尖叫，猛然发现自己躺在营地里。
身边是坐着烤火的洛山南，见他起身，递来一杯水，“醒了？来，压压惊。”
“我们怎么还在这里？！”
陆平安呆呆接过不锈钢杯，被滚烫的杯壁刺激到回神，将杯子放在一边疯狂对自己手指吹气，“这这这……”
到底是什么情况？
文洁若从帐篷里冲出来，看见洛山南和陆平安，显而易见松了口气。
她身后跟着晃神的孙怡璟，“我们这是，从幻境里出来了吗？”
文洁若抬起头看向树梢，寻找那道白色的身影，“星姐？！”
顾雨霖坐在树枝上朝她点头，“嗯，脖子还疼吗？”
文洁若后怕地摸着自己脖子，“这种感觉，实在不想经历第二遍。”
孙怡璟问：“星姐，你怎么知道想破解幻境需要用这种办法？”
“之前无聊的时候，一个一个试出来的。”
陆平安表情一言难尽。
谁会想到用这种办法啊！
不过——
虽然她够聪明，可不实验也无法得到结果。
她究竟实验了多少次？又是怎么做的实验？
陆平安想不透，也不敢深思。
令他奇怪的是，顾雨霖这样的玩家应该很有名才对。
为何玩家论坛上没有听过她的名字？
“怎么了？”洛山南低声问。
陆平安意识到自己看顾雨霖的时间太长有些入神，忙收回视线。
可他又觉得不对，扭过头问洛山南，“阳神，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怎么过分了？”
“我就是看一眼星姐，一眼！”陆平安竖起手指头在洛山南面前晃，“这都要生气？”
洛山南将右腿抬起，搁在左边膝盖上，拍打裤腿上的水渍，慢悠悠反问：“你怎么看出我生气了？”
陆平安没搭理他。
心底哼了声，小样！
我还不懂你小子的想法？
陆平安干脆朝身后看去，其他玩家似乎还没从幻境中脱离。
守夜的人依旧伏在地上昏迷，帐篷里也很安静，显然是都没醒。
“那他们……醒不过来了吗？”
“他们已经知道方法，出不出来都只是时间问题。”顾雨霖跳下树梢，“走吧，再不走，今天真的没法下山了。”
洛山南仰头看她，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孩，不停撒娇。
顾雨霖本想当做看不见，可经过洛山南身边，却被他拉住裙摆。
“我按照你说的做了。”
“我做到了。”
“可以信任我了吗？”
坐在一旁的陆平安简直没眼看，扭开头。
“嗯。”顾雨霖将裙摆从他手里抽走，勉为其难点头，“我答应你。”
但她依旧没能走成，收拾完东西出帐篷的孙怡璟摸着脑袋自我怀疑，“幻境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怎么没有感觉。”
顾雨霖回答说：“从夜晚进入睡眠开始。”
“那岂不是只要睡觉就会进入幻境？”陆平安难以理解，“星姐，既然你知道这点，怎么还会跟我们一样中招？”
顾雨霖不提醒，他倒不觉得如何。
反正在这塔里，大家又不熟悉，互相提防很正常的事。
“幻境很有意思。我不进去很容易引起其他人注意。更何况，莫德一直在。”
简单一两句提醒，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陆平安点点头。
如果顾雨霖不参与进来，其他玩家很容易反应过来有问题。
见陆平安从身到心都写满信任二字，洛山南想叹息又没办法光明正大表态。
“那这么说的话……”丝毫不懂洛山南想法的陆平安问，“星姐，你早就怀疑莫德了？”
孙怡璟接了他的话茬，“难道你觉得，你就不值得怀疑吗？”
陆平安愣了下，“啊？”
文洁若躲懒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水壶喝了口水，“他们一群人怎么住都绰绰有余，偏偏把你和莫德排挤到我们三个女生这里……是人都会认为不对劲吧？”
陆平安慌忙解释，“我绝对没有当间谍！”
“放心。”孙怡璟提起文洁若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没人会怀疑你。”
“我怎么觉得，不像是夸我的意思。”
文洁若不情不愿背上背包，“出发出发！”
这次他们很轻松攀上了山顶。
从下往上看时，山峰如尖刀般挺立，直入云霄。如今终于站在云层之上，俯瞰整座山脉，壮观秀丽，一切尽在脚下。
陆平安一屁股坐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欣赏美景。
“总算上来了。”
他擦去额头的汗，呼出一口白气。
这里海拔太高，山峰部分被冰雪笼罩，温度比起山腰要降下不少，大家纷纷裹上自己最后的衣物，瑟瑟发抖。
除了顾雨霖。
她像是没有知觉，站在一块裸露的巨石上，任由凌冽的风刮过，默默俯视下方。
洛山南走到巨石旁，大声提醒她，“可别往这下面跳。”
顾雨霖扭过头看他，“为什么不能是这？”
“太没意思了。”洛山南与她对视，琥珀色的眼珠被冰雪映衬，越发流光溢彩，“就这么结束的话。”
顾雨霖挑眉，“那你说，怎么有意思？”
“要不要试着了解我？”
洛山南很认真，“我保证，不会让你感到无聊。”
顾雨霖笑了笑，“你会死很惨。”
洛山南踩上巨石，上前几步来到顾雨霖身前，借着身高优势低头看她，“怎么死？从这跌下去吗？”
“也许会比这样更惨。”
“那还真是值得期待。”
顾雨霖表情比脚下的冰霜还凉，“哦，那么期待你的期望。”
洛山南丝毫不介意，甚至妄图在她雷点上蹦迪，“这算是答应吗？”
“我提醒过你，是你自寻死路。”顾雨霖上前一步，两人鞋尖对着鞋尖，她用手指戳在洛山南的胸口处，看起来像是想要将热腾腾的心脏挖出来，“你的死期，已经提上日程了。”
洛山南定定看着她，“我接受这个结局。”
“你肯定会后悔。后悔了，你可以告诉我。”
“告诉你？”
洛山南很想问一句。
你是谁？
但他眼角余光看见陆平安，终究没有问出来。
顾雨霖看出他的犹豫，收回手退开一步，了然笑道：“你确实很有趣，比他们有趣多了。”
“们？”洛山南点头，“看来寻死的人真不少。”
顾雨霖自顾自说道：“我把他们扔进第三层的狼窝，还在他们出塔的坐标上做了手脚，直到死亡，他们在第三层无限循环。”
“跟我说这个，你想好接下来怎么对付我了？”
“后悔了吗？”
“没有。”洛山南右手握拳，抵在心脏处，“不骗人。”
“哦？”
“我想多问一句，那些死去的人呢？”
“我忘了。”
顾雨霖扔垃圾一样，并不放在心上，“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狂风大作，将她长发吹乱，“走近我的人，最终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意外死去，没有一个人能躲过这个诅咒。而且，我身上还有另外一个诅咒。我想记住的会永远忘记，想要忘记的反而会记住，所以，当你死去的同时，我会忘记对你的一切感情。”
“第一个姑且算是诅咒，至于第二个……”洛山南笑笑，“听起来更像是美好祝愿呢～”
如果是诅咒的话，那么施咒者还真是温柔。
他想了想，“这么说起来，排在我前面的几位前辈已经被你忘光了？”
“一开始还能记得名字，现在大概……名字都记不清了。”
“真羡慕啊～”
顾雨霖不解。
“能够忘记，说明是真心爱过。”
洛山南发现，顾雨霖的眼底迸发出暴怒的情绪。
真是有趣～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