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12点。

新据点是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公馆，共有三层。

顾雨霖费了点劲，将所有npc清理干净。

她找到黑衣男所说的办公室，拉开抽屉，取出档案袋。

清扫计划她看过无数回，几乎没有不同。

唯一的不同，是npc的行动范围。

每个行动小组都有各自负责的区域，但这些区域统合到一起，会发现所有行动不约而同绕过宋三爷的舞厅。

顾雨霖转过身，看向墙壁上巨大的地图。

宋三爷的舞厅位于长街最繁华的地段，几乎可以说是这块区域的正中心。

不论怎么看，都足够引人瞩目。

她曾多次进出舞厅，也在那里围观过数次暗杀行动。可这一次，军统却将舞厅排除在行动计划之外。

这次升层，跟宋三爷有关？

门外传来脚步声，顾雨霖敏锐地看过去。

那两名被抓的男人小心翼翼跨过满地的黑衣人，其中年轻一点的男人谨慎敲门，“我们可以进来吗？”

“进来。”

顾雨霖早已将整个办公室搜刮了一遍，放下档案袋。她本想离开，却被巨大的困意击败。

她用手背挡住下半张脸，张嘴打了个呵欠，声音里充满懒倦，“你们有地方住吗？”

两个人交换过视线，年长的那个开口问道：“我知道有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带路吧。”顾雨霖眯起眼点头，“只要有地方修整就好。”

豪华套房里，江彦睁眼去看天花板，试图通过数羊敦促自己入眠。

可惜，死活睡不着。

他把华丽大吊灯上的水晶珠子数过一遍又一遍，视线渐渐延伸。

卧房外是客厅，为了安全，他们没有特地关上卧房门。

从江彦的视角看过去，能望见客厅顶上精致的雕花。

那些绮丽的浮雕在月色下看起来很有趣，但有趣也不能当觉睡。

江彦干脆从大床上爬起，走到客厅沙发躺下。

他刚躺下，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大门的方向传来，像是厚重衣物摩擦，又像是什么重物在地上拖行。

江彦起了疑心。

他胳膊夹着抱枕穿过客厅，来到玄关。

门外有人经过，还不止一人。

认真侧耳倾听的江彦正要直起腰，被身边一只手按住。

他没被外面声响吓到，反被静悄悄起床来到他身边的洛川宁吓一跳。

“什么动静？”

洛川宁迷迷瞪瞪，声音里还带着困意。

江彦来不及解释，干脆拿起枕头捂住洛川宁的嘴。

被迫清醒的洛川宁扯下枕头，江彦抬起食指立在唇前。

“嘘——”

洛川宁嫌弃地移开视线。

深色木门被江彦打开一条缝，勉强能看清走廊的情形。

洛川宁透过缝隙，看向江彦视角相反的方向。

走廊里空无一人。

看起来似乎是江彦虚惊一场。

但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

大约半分钟，烛天所住的套房方向，走廊深处，有走动推门的动静传来。

那正是江彦观察的方向，洛川宁立刻看过去。

一行黑衣人从走廊转角出现，脚步匆匆。

华懋饭店整体平面类似于三角形，720套房正好在三角形的顶端，根本不用思考，这群人是冲他们来的。

这些npc人多势众，洛川宁和江彦只有两个人。

洛川宁不愿使用顾雨霖留给他的通关证物，江彦也不愿，在他看来，这样作弊是在破坏他享受游戏的过程。

第二条通关要求必须先找到情报员，而他们连情报员的影都没见到。

至于最后一条通关要求，玩家论坛记录的方法几乎都是在清扫计划开始前解决，没有在清扫计划开始后成功阻止的记录。

下午二人商讨过接下来的计划，可惜升层后关卡的不确定性增加，而他们不论是为了安全退出游戏还是为了收集信息，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接下来还有六天时间，他们必须尽可能保存体力。

江彦抬头看向洛川宁，用大拇指朝里面房间指过去。

爬窗？

套房临江的窗户很小，外墙也没有借力点，洛川宁和江彦从背包里取出特调局专门配备的钩绳。

大门已被撞开，凌乱的脚步冲进玄关。

江彦上半身探出窗外，举起钩爪发射器。

一群不讲礼貌的家伙。

他对准墙檐射出钩爪，心中还不忘吐槽一句。

洛川宁站在窗台上，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外面，张望后发现隔壁721号房有扇窗户没关。

他拍拍江彦肩膀，“去隔壁。”

黑衣人已经冲进第一个客厅，向上攀爬只会被他们上下围堵，倒不如进隔壁套房躲一躲。

两人利用钩绳荡进721号房，黑衣人刚刚冲进卧室，他们将窗户关上，同时背靠窗台松了口气。

被npc追杀的滋味可不好受。

深夜才过去一半，后半夜还不知道该怎么熬。

洛川宁刚收起绳索和钩爪，被沙发上一道黑影吓了一跳。

“我回来休息，刚打开窗户透气，没想到遇见两位梁上君子。”

Sirius从黑暗中走出，站在月光下。

他肤色接近惨白，黑衣配上锋利的五官，像极了西方传说中住在古堡里不敢见太阳的吸血鬼。

深夜跟随陌生npc穿街走巷，顾雨霖全部精力却放在自己一身裙子上。

这裙子她还挺喜欢，可惜进了一趟地牢被迫染上满身难闻味。刚刚简单运动一番后汗流浃背，又扯坏一部分裙摆，看来是彻底不能要了。

走进一间小院，他们停下脚步。

年轻男人打开房门，“就是这。”

顾雨霖放弃检查裙摆，走了进去，“有热水吗？”

她没有任何犹豫，也不警惕。

不知道是有足够的底气还是心足够大。

年轻男人一愣，“哦，那我喊妹妹帮你烧点。”

“你妹妹这么晚不睡觉？”顾雨霖走进年长男人给她指的屋子，“你来烧，不用太多。”

她在新据点搜刮了不少东西，其中拿了一套全新的衬衫长裤以及短靴，长裤还有些宽松，不得不将皮带绕过两圈扣上。

“你……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等在外面的两人差点没认出顾雨霖。

不仅金色长卷发变成白金色短发，连一双翡翠一样的碧瞳也变成了蓝色。

她拖着假发和裙子，走到火炉边的长椅上，一点一点烧个精光。

“我？我当然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作为小小的谢礼，送给你们。”

年长男人看了眼，立刻认出那是一份各行各业隐藏身份的特务名单。

“给我们吗？”

他不敢置信。

顾雨霖四处看了看，起身拿过墙上的黑色邮差包。

“这个，被我征用了。”

年轻男人忙点头，“哦，里面没东西，你就拿去用吧。挺能装，还防水。”

她把自己挎包里的东西塞进去，将挎包也扔进火炉，调整肩带长度，“多谢，我眯一会。”

“就在这睡？里面有床。”

“天快亮了。”顾雨霖将邮差包甩在身上，“我还有事。”

她直接躺下，一条腿搭上长椅一条腿踩地，很是悠闲，“为了以防万一，以后有事我能来这里找你们吗？”

年长男人点头，“可以，不过希望你来的时候能谨慎点。”

“知道。”顾雨霖应了声，“不过你们最好换个安全点。这里位于街口，白天人多眼杂，既然你们在馄饨摊碰头已经被发现，下一次可没那么好运。”

天边泛白，黑暗被驱散。

“啪”一声，江彦打开灯。

套房重新变得明亮，Sirius身上的非人感也随之消散。

“抱歉，事急从权。”

洛川宁出声道歉。

Sirius点头，倒了两杯水放在矮桌，回到原位，“坐吧。那群npc找不到人，很快会离开。”

江彦将包放在脚边，坐在Sirius对面，“Sirius会长，你晚上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Sirius看着洛川宁坐下，“你们呢？正常玩家都会躲着npc，你们倒是厉害，反而引npc上门。说说看吧，一个下午不见，都做了什么？”

洛川宁与江彦对视一眼，“据点的npc被清剿。我们运气不好，下午赶过去的时候，对方已经离开。”

Sirius对此并不意外，毕竟npc暴动已经证明了这件事。

“看来特调局的反追踪意识还不够，需要加强。”

“Sirius会长有空挤兑我们特调局。”洛川宁说，“不如说说看，情报员怎么样了？”

Sirius被反将一军，冷声说：“情报员不在酒店。”

“嗯。”洛川宁抱起胳膊，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们刚问过刀疤李，情报员在舞厅，被宋三爷保护。”

这个情报并不难查，洛川宁干脆拿出来做人情。

只是听到洛川宁的话，Sirius的注意力却不在情报员那句。

四周环境温度越来越低，江彦摸起自己的小臂。

Sirius冷声开口，“刀疤李——是她带走的红名吧。她甚至把道具给了你，她这种……她在这关为你铺路，你很骄傲？”

他越说越气，最后竟有种口不择言感。

听他这么阴阳，洛川宁本就不是泥人，顿时来了气，“是，我是受人帮助，但我不觉得有人相帮是丢脸的事，这说明我人品好值得被她信任。哦对了，两位会长认识她的时间，比我要长得多——不过，是她主动把一切交给我，说明她信任我。”

甚至不是一般的信任。

毕竟连随身不离的空间道具包括里面的所有私藏都交代出去。

Sirius自然明白。

也正是因为明白她交出去的东西有多重要，更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控制不住情绪。

他冷笑一声，“哟，这么厉害？那你们现在就滚出去。”

这就生气了？

江彦被关在门外走廊，反复回头去看紧闭的房门。

他没想到Sirius这人看着跟冰块似的，脾气居然这么大。

更没想到，洛川宁这家伙看着对任何事都平平淡淡，居然还会故意阴阳别人。

“npc都走了，我们回房吧。”

洛川宁观察四周后，朝720号房走去，“休息一会，吃完饭去舞厅附近看看。”

江彦凑近洛川宁耳朵，低声说：“知不知道你刚刚像什么？”

洛川宁盯着他反问：“像什么？”

江彦深吸一口气，“像在宠妃面前炫耀皇帝赏赐的正宫。”

“不正经。”洛川宁按住江彦脑门，将人按到一边，“平时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智商也会被拉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