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酒店不远的舞厅发生爆炸，门口满是残肢断臂，附近的邮局也被牵扯，血与尘土混在一起。
无辜者们维持着生死存亡那一刻的模样，朝上天控诉他们的不幸。
街头信箱布满枪孔，直言刚刚发生的恐怖经过，满目疮痍。
受伤的人倒在地上，已经分不清谁是玩家谁是npc，只剩一地狼藉。
顾雨霖一步步走上前，没有理会鞋面沾染的污迹。
尸山血海里，她找到了那个卖报的小男孩。
报童稚嫩的脸上满是黑烟薰过的痕迹，半边身子被炸毁，已经凑不出完整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
脚边死去的npc像被上了发条的人偶，突然转动脑袋，涣散的瞳孔抬起，对准顾雨霖。
“哈……”
还没能吐出下一个字，顾雨霖抡起雨伞将他的头颅当球打飞。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王逸之眨了眨眼，“我现在装瞎子好像来不及了。”
这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
桑秦皱起眉，“她以前也这样？”
“她做事总是有原因。”王逸之虽不理解，但还是说道，“不会无缘无故。”
“程响不同意她进攻略组。”
“我知道。”
“看到这一幕，还坚持你之前的看法？”
“当然。”
桑秦的眉头渐渐抚平，“好。”
她相信队友，也相信队友的选择。
顾雨霖从包里拿出购买的报纸，弯腰铺在报童双目圆睁的脸上。
不一会，半条街的尸体随着细雨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报纸飘落在地，被洇湿大半。
顾雨霖收起伞，看向前方的舞厅，迈步走过去。
王逸之问：“我们也进去看看？”
桑秦点头。
其他玩家见尸体消失，互相看了眼，跟了过去。
舞厅外大大的霓虹灯招牌烂了一半，工人搬运新的灯管准备换上。
守在门外看工人修理的舞厅经理拦下顾雨霖，“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不营业。”
“为什么会爆炸？”顾雨霖直接问。
舞厅经理露出无奈表情，“有人想跟我们老板抢生意呗！谁让我们老板是现在这条街最有钱的人？一群宵小，只敢这么做给我们老板找不痛快。”
王逸之走过来，“请问你们老板，是什么人？”
“哟，乡窝宁呀！”舞厅经理一脸瞧不起，“这条街上不认识我们老板，以后别想混了。”
“你家老板这么厉害，不更得介绍介绍。”桑秦看了眼郁闷的王逸之，暗自发笑，“让我们长长见识。”
舞厅经理趾高气昂，“我家老板，宋三爷。黑白两道，都有宋三爷的好兄弟，都得给咱们面子。”
“那还有人敢炸宋三爷的店。”顾雨霖盯着经理，“居然这么胆大妄为。”
经理哼了声，“军警正在调查，很快就能找到犯人。”
说着，他对顾雨霖抬高了音量，“问这么多，该不会——你和犯人是一伙的吧！”
恰巧一伙警察笑嘻嘻走了过来，听到经理这话，立马来了劲头，“谁和犯人是一伙？！”
王逸之盯着这群围过来的酒囊饭袋，站直了身体。
“她！”经理忙大声喊道，“李队长！绝对是她！刚出事就跑过来问东问西！”
打头的李队长用猥琐的目光打量顾雨霖，“国民身份证拿出来。”
被这边的动静吓到，跟过来看情况的玩家远远躲在一边不敢靠近。
顾雨霖没有理会，只打量着舞厅门口颜色最深的地方。
炸弹安置在门口，犯人目的应当是制造恐惧，并非真的想与舞厅老板动手。
据经理所说，舞厅老板宋三爷人脉广又有钱，敢向他威胁的人，只怕也不差。
听舞厅经理的意思，这条街至少有三方势力。
“你……”
李队长见顾雨霖久久不回话，上手朝她抓来。
没想到被两只手一起拦住。
顾雨霖回过神，发现桑秦与王逸之一左一右站在自己两边，架住了李队长。
“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做什么？”
王逸之冲李队长说。
“这时候发什么呆？趁现在赶紧走。”
桑秦提醒顾雨霖。
“你们？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李队长勃然大怒，“给我上！”
“走什么呢？”
顾雨霖轻声呢喃，“从来都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
不等桑秦和王逸之听明白，顾雨霖突然动手，伞从下往上甩中李队长，雨水溅了他满身。
李队长哪还管得了身上的雨水，直接嗷了一嗓子，夹紧双腿。
动静大得把桑秦和王逸之都吓了一跳，同时松手。
紧接着顾雨霖侧过身，一掌推出，伞柄重重砸向李队长的额头。
“啊！我的鼻子！”
李队长手忙脚乱，都不知道该捂哪里。
他的手下哗啦啦围上来，“敢对我们李队长动手？！不想活了吗！”
顾雨霖抽走李队长腿间的伞，侧身将伞横甩在半空中，一脚踢了上去。
直把伞击中从她身后攻来的三人胸口，狠狠将三人并排击落在地。
她弯腰向前躲过左右两人夹击，顺便捡起伞，以伞为剑，伞尖向后稳准狠戳中两人喉口，旋即转身按住他们脑袋，狠狠撞在一起。
“啊！！！——”
桑秦和王逸之也没闲着，将剩下三人按倒在地。
眨眼间，地上全是酒囊饭袋们抱头哭嚎。
顾雨霖检查完伞骨，看向经理，“你说，犯人是谁？”
经理吓得躲在门后，只敢探出半个头，“反、反正不是你们。”
顾雨霖满意地点头，扫了眼地上的人，“你们呢？怎么看？”
李队长捂着下身，憋屈开口，“我，我没看见你们。”
顾雨霖这才收回视线，“走吧。”
王逸之问：“不进去看看？”
“本来只是来凑个热闹。”她漫不经心回答，“现在热闹看完了，也该走了。”
“凑热闹？”
王逸之跟在她身后走着，一边拍打外套上的皱褶，“这热闹代价不小。”
桑秦赞成他的观点，“那群人肯定还会来找茬，你做好准备了吗？”
“那就让他们来。”顾雨霖说，“倒是你们两个，没有必要因为我被卷入这种麻烦里，没事就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桑秦走快几步，来到顾雨霖身边，伸手捏住她的脸。
“年纪轻轻说话这么老气横秋，我们两个怎么可能不管你。”
顾雨霖无奈挣脱她的手，停下脚步，“我今年三十六岁。”
“啊？”
今年二十六岁的桑秦转头看向今年三十二岁的王逸之。
“啊？”
王逸之看向他以为二十岁出头的顾雨霖。
顾雨霖耸肩，“要查身份证吗？”
被打击到的王逸之神情恍惚，“不用了。”
桑秦好奇，“我现实中负责开发旅游项目，老王做咨询相关的工作，木木在做什么？”
“之前负责候鸟观测，现在转行开了家拳击馆。”
桑秦哈哈笑了声，“这跨度，有点点大。”
顾雨霖朝前走了几步，“我准备去四处转一转，你们是回酒店还是一起？”
总算愿意接受现实的王逸之回答，“当然一起，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提个醒。”
顾雨霖抬手点了点自己，“既然玩家论坛喜欢讨论我，那你们也该知道，和我走的近反而死得快。”
这点桑秦和王逸之自然了解，不然程响也不会坚持拒绝同意顾雨霖加入攻略组。
王逸之嗤笑一声，“我要是怕这个，根本不会进攻略组。”
桑秦笑道，“都进了巴比伦塔，还会在乎这个？”
“近，不是指像我们现在这种表面合作关系。”顾雨霖移开视线，望向平静没有波澜的江面，“知道那个报童为什么被炸死吗？因为我对他笑了。”
她努力裹住悲伤，试图不让情绪泄露出来一点。
可情绪是流淌的不是固定的，怎么可能完全遮住。
桑秦与王逸之站在原地，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口。
“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我也不明白。”顾雨霖恢复平静，“等我意识到问题，已经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和npc。所以，你们最好与我保持点距离。”
“没关系。”
桑秦走到顾雨霖身前，又伸手掐了下她的脸颊，“你站在原地就好，不用动，我会走近你。”
即便顾雨霖比她大了十岁，桑秦依然觉得顾雨霖很可爱。
“我会保护好自己，也可以保护好自己，不用担心我。所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顾雨霖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呆愣愣地，甚至忘记拽开桑秦的手。
王逸之拦也拦不住，两只手在半空中晃半天，最后只好收回口袋里。
他低头想了想，说：“我还是叫你孙悟空吧。虽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我想着，之前我们合作过一会，很多话应该不用说。希望，以后也能合作愉快。”
顾雨霖转过头，“我不会加入攻略组。”
“嗯，这是邀请不是胁迫。”
“那么，合作愉快。”
王逸之放松地笑了，“好，合作愉快。”
长街这头逛到那头，顾雨霖大致摸清了这条街的情况。
除了酒店、舞厅和戏院，街上大多是卖货的店铺。
玩家们分散住在小旅馆和居民楼，甚至还有人找到店铺老板应聘包吃包住的长工。
街角有家伞铺，可惜现在的工艺程度不足以修复顾雨霖的伞，她只好买了把新的。
午饭时间，顾雨霖三人来到酒店八层。
“客人，这是菜单。”
服务员端上泡好的茶水，“新上市的西湖龙井，请慢用。”
等服务员退开，有玩家走过来。
“你们好，我叫郑铭。”穿着长袖卫衣的男人拘谨地站在一旁，“王哥，之前在第二层的坎特雷拉，我们见过，可能你不记得了。”
王逸之放下正准备解开衣领扣子的手，礼貌微笑，“郑先生，请问有事吗？”
“我是想问——大家能不能交流下信息？毕竟这关没有什么多余提示，做什么都很被动——”
“好啊。”桑秦应道，“这样吧，每天晚饭时间，我们都在这个餐厅交换信息，怎么样？”
郑铭忙点头，“好啊好啊！”
王逸之见郑铭开心地离开，接近桑秦低声说：“他没问题？”
“不知道，晚上再看呗。”
下午顾雨霖没有出酒店大门，而是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观赏了整座酒店。
晚饭时，江铭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有玩家好端端走在路上，突然被一辆车带走，速度太快，都没来得及呼救，人就被带跑了。”
“知道什么人做的吗？”
“旁边的npc说……多半是稽查处干的，被他们带走，非死即伤。”
江铭开始担心，“王哥，我们都没有这里的身份证。如果稽查处借机来查我们，该怎么办啊？”
“见机行事。”王逸之安抚他说，“毕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酒店里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想生事，就呆在酒店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