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当了,他立刻转回来,见宗少唯两手朝胸前一盘,正用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看着他,"原来你真是周兰亭的弟弟。"
周兰鹤心头剧震,并非惊讶于宗少唯竟然轻易猜中自己的身份,而是终于确信,这就是周兰亭的家,自己苦苦寻找的哥哥就在这里!
"他在哪?"周兰鹤急问道。
"谁呀?"宗少唯故意慢悠悠地。
"我哥!他到底在哪??"
宗少唯本想好好耍弄耍弄这个野蛮的胡子,以报那一脚之仇,可忽然间,他回想起周兰亭的那张全家福。
"轸念至亲,无以为寄。只待来日,惟愿他生……"
"这字读轸,轸念,意思是……对逝者悲痛的思念。"
"说话啊!"周兰鹤更急了。
宗少唯回过神,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张了张嘴,"他……出去了,应该很快会回来。"
这就是周兰亭的至亲。
不用来日,也不用他生,思念自此将有所寄。
周兰鹤听罢忽然哑了,一下子背过身,袖子迅速在脸上抹了两下,又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又转回来。
宗少唯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搓了搓手,"那个,要不,你先去我那坐坐。"
周兰鹤站着没动,也没吭声。
"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宗少唯很有担当地挺直身子,"你是周兰亭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谁是你弟弟,"周兰鹤撇了撇嘴,"少占我便宜。"
此时宗少唯已经自动将自己升级为长辈,对于这个野驴似的差点踢得自己断根的晚辈,他表现出难得的宽容,"没关系,我原谅你。"
"什么没关系?我有什么可让你原谅的?"周兰鹤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哎,我问你,你和我哥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这姓宗的随身带着枪,还在保密局出入自由,现在更是在哥哥家里登堂入室,而自己的大哥又能轻易搞到保密局的通行证,难道他们当真是一伙的?
这算是问到宗少唯心坎上了,他淡淡一笑,"同居的关系。"
"什么??"周兰鹤大骇。
宗少唯对这种见鬼般的反应有些不满意,又不好对弟弟发作,只能搬出周兰亭的口头禅,"你庄重点儿。"
"我哥怎么可能和你这种人同居?"周兰鹤依然觉得无法相信。
"什么叫我这种人?"宗少唯愈发不满了,也更提高了声量,"他不但和我同居,听说我要走他还哭着千方百计留我呢!"
"……"周兰鹤张大了嘴。
"不信回头你去问他。"说着宗少唯忽然目光一亮,越过周兰鹤肩头,欢喜地望向他背后,"周兰亭!"
见他又故技重施,周兰鹤指着他喝道,"再敢拿我哥骗我试试!"
话说完,宗少唯却依然不改目光,那神情不似作伪。
周兰鹤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放下手臂,猛地转过身。
门口静静站着一个人,背着光,只有一道颀长的轮廓。
周兰鹤心跳急剧加速,像要迸出胸口,脚步不由自主地向那个人挪动。
那个人也缓缓迈过门槛,门廊的阴影从他面上慢慢掠过,周兰鹤渐渐看清了那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却日渐模糊的脸。
"你刚才,说什么?"周兰亭喉结上下滚动着。
周兰鹤早已红了眼眶,"……哥?"
哥?
哥……
周兰亭面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在他的记忆里,周兰鹤永远是那个九岁的孩子,被他留在路边的深沟里,张着惊恐的眼睛,拼命抓着他的手叫他别走。
十三年了,黑夜又白昼,一切都已不同,可彼此身体中仍流淌着相同的血,它们正在澎湃地共鸣。
"……小、小鹤。"
周兰鹤的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再也无法抑制,狂奔过去,一头扑进周兰亭怀里。
"哥!!是我,是我呀!"
"哥!!"
"我总算找到你了!"
泪水像决堤的洪流,冲垮了理智的堤岸,打湿了这个不平静的夜。
宗少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没想到那头凶悍的野驴会哭得这样厉害。
不知不觉间,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也有些烫,撇了撇嘴,快速在眼上抹了一把,又偷看向周兰亭,想一窥他泪流满面的模样。
却见周兰亭紧紧抱住弟弟,就像怕他会忽然消失似的,脸深埋在他的乱发旁,却不见星点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