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冒牌货眼睛猛地瞪大，血水不断的滚落，他张着嘴喉咙口的声音变化很快，在看见云听舟手上骨头的那一刻，它下意识的尖叫。

而后慢慢变得疑惑，它似乎是不懂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等从人手上接过来东西后，刺骨的暖意从中迸发，烫的它松了手。

骨头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云听舟保持着蹲下//身的姿势，将它的一举一动纳入眼帘，然后伸手将骨头重新抓在了手里，他平静的问了一个问题，“不熟悉吗？”

冒牌货双手捂着脑袋，闻言呆愣的看向他，不解的摇了摇头，它说：“为什么...我是你啊。”

云听舟有些头疼，他实在不想和脸上没一块好肉的“自己”争论，只好用右手抓着它的手，放在了自己侧脖颈，那里脉搏跳动，皮肤之下是滚烫的血液。

“感觉到了吗？”他没有让它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太久时间，五秒左右的时间就带着它的手向后返回，落在了它的心脏处。

那里，冰凉，像一潭激不起波澜的湖水。

终于在这时它明白了，不再叫嚷着说它是剩下几人中一人。

原本云听舟的样貌退去，它整个人都等比例缩小了好几倍，从一个成熟的青年人变成了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是那样不合身。

单从这一面，云听舟就想起来它是谁了。

是他们刚踏进这间屋子所看到的，穿着寿衣流血泪的孩子。

与之不同的是，它现在有了皮囊，有了肉//体不再暴露白骨。

云听舟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细微的片段，几经辗转，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于是他单膝跪在地上，用空闲的手去摸身前小孩的身体。

从脖颈开始一点点到胳膊，再到腰部，凡是他触摸到的地方，只有一种感觉，柔软细腻，像被灌满了水的气球一样，让人摸不到内部，也感受不到细节。

就像，面前的人根本没有骨头一样。

空有一副不太好看的皮囊。

“你叫什么？”

云听舟皱着眉问了一个他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也是最好回答的问题。

“我...”它眼神放空了片刻，眼底有划过一丝犹豫，最后轻声吐出两个字，“圆满。”

“诶诶，你就是那个恶...”沈屿青把东西扔完抬眼时，刚好听见了这个名字，嘴一张就要说恶贯满盈，但恶字还在喉咙口就被跪在地上的人用眼神逼着咽了下去。

“你们认识我？”圆满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把自己脸上的血污擦干净，露出脸颊，惨白的脸上即便没有表情也能让人察觉到他的疑惑。

“嗯。”云听舟看着他，没有隐瞒的意思，轻声说：“我们遇到了你的朋友，他要我们来找你。”

“是盼盼吗？”

“是啊，就是那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小鬼。”沈屿青终于找到了能回答的空隙，嘴巴上下一碰就给出了答案。

“那他现在在哪？”圆满很激动的问，眼睛在这个时候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云听舟从地面上站起身，顺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在一道充满期望的注视下说：“在等你回家。”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他没有等圆满回上一句话，直接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中间跳跃的很快，让人摸不着头脑。

圆满明显的怔忡了一瞬，声音很小的说了一句什么，总之没有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听见。

但云听舟也不是很在意，他在身后的人犹豫时已经提步朝着正前方走了过去，打破他之前所说的靠边走。

“云...”小草把东西扔到地上后，就一直盯着云听舟的一举一动，现下看见他要往中间走，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想要出声阻止，可他速度太快了，根本没有给人适应的时间。

只是几秒的功夫，他就来到了这个黑暗空间的正中央，整个人站的端正笔直，却微微抵着脑袋好像在垂眸打量着什么东西。

在他身后的几人看到这一幕，没有犹豫太长时间，纷纷皱着眉朝他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首当其冲的是沈屿青，殿后的是圆满。

云听舟背对着他们，在声音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适时出声阻止了几人的靠近。

“站在那，别靠近我。”

“啊？”沈屿青跨的步子很大，在被阻拦的瞬间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一顿摇摇晃晃的就向前倒去，由于他离面前的人还有一些距离，所以他“咚”的一声，脸朝下趴在了地面上。

“我以后出门必须看黄历，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趴在地上半天没有起来的意思，声音从底下传过来，闷闷的让人听不真切。

“你起来的时候别叫。”云听舟转头看了趴在地上的某人一眼，淡声提醒了一句。

沈屿青摸不着头脑，手撑着地面缓缓从地上坐起身，刚直起腰眼前就一片白色，他懵了一瞬，手向四周一摸。

一股光滑与凹凸并存的感觉，很奇妙。

他下意识把手边的东西拿起来，放在眼前盯着看了两秒，随后发出一声比圆满还嘹亮的叫喊声。

云听舟在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时，微凉的手就已经捂在了耳朵上，因此幸免于难。

“圆满。”他在沈屿青尖叫声落下的时候，很快出声叫人，“来我身边。”

“那我呢？？”

圆满在沈屿青的注视和不解下，来到了云听舟身边。

刚刚有前面两个人挡住他的视线，他所能看到的东西很少，要说实在的，可能他只看见了无垠的黑色。

可来到前面后，他看到了尸骨。

巨大的尸骨，应该是人骨就那么平躺在地面，四肢被规规矩矩的摆放，如果靠的足够近还能看到白骨心脏的部位在发着微光。

“熟悉吗？”云听舟没有侧目看他，只和他肩并肩，声音平静的问：“你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一个瞬间想要得到属于你的答案吗？”

“我...忘记了。”

圆满面对着白骨没有普通小孩那样的害怕，他在眼睛看到的那一瞬间，那一秒，没有跳动的胸腔处，久违的感觉到了暖流。

就好像，这些骨头本身就属于他，或者说和他有关一样。

他踌躇了很久，期间没有一个人催促他，但他能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这让他感到害怕、焦躁，一股想要逃跑的情绪在他周边无声的蔓延。

最后他提步选择向前走，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白骨前，抬起自己虚胖的手用指腹慢慢的划过表面，每经过一寸他的情绪就越糟糕。

直到他来到之前小草摔倒的地方，看到那少了一块骨头，这一意外让他莫名的回过了神，小小的脑袋里什么都有，转不开只能下意识朝后边看过去。

那一眼他抬头，和身后一直跟随他的云听舟四目相对，两者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张开嘴想说话，视线却被面前的人手里的东西吸引。

那是渐渐显形的骨头，腿骨。

“你可以，把骨头还给我吗？”圆满伸出手朝向云听舟，声音不再悲伤，更多的是执拗。

“当然可以。”云听舟没有犹豫，向前一步微微弯下腰，视线与他齐平，很郑重的把腿骨放在了他的手上。

“谢谢。”

圆满接过腿骨，转身迅速把缺少的部分补齐，随后他站在了白骨脚头，小小的身影被面前大大的骨头笼罩，显得他形影单只，凄苦非常。

“嘶。这个小孩不会要虔诚的拜一拜吧？”沈屿青带着小草在不远处观察，边看边小声嘟囔。

“不会。”云听舟侧过身体，站在三个人中间，确保自己能够将几人全部照顾到，才补全剩下的那句话，“因为他醒了。”

“什么...”

不远处的圆满站了没一会，突然弯下腰，喉咙口发出嚎叫似是悲鸣似是欢呼，又或是两者相交映，总之非常古怪。

只见他伸出自己惨白的手，猛地冲向胸膛毫不客气的旋转，把身上破开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十分骇人。

可是即便如此，他身上也没有流血。

而后，他弯下腰举起比自己还高的骨头，不管不顾的往身体里送，按理说这样会导致他皮肤破裂，面目全非。

神奇的是，那些骨头碰到他就自动缩小，任由他一点一点装进了身体里。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分钟，虚无的黑暗里他们几人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圆满动作，直到他停在东北角，半天没有动作。

云听舟看着远处小小身影所在的方向，皱起了眉头，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那小身影又转了过来，手里捧着东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可以帮我把心脏，安回我的身体里吗？”

此时，小孩脸上已经满是疲惫，那颗心脏早已没有了跳动，但却有血肉。

云听舟伸手接过，替他装了进去，这一步之后，程序总算运行完毕。

圆满仰着脑袋，用惨白的小脸勾起一抹笑，声音轻快的说：“谢谢，我送你一个礼物。”

云听舟闻言将手伸出来，手心朝上，很安静的等面前的人动作。

但出乎他意料的，面前的小孩说完那句话之后身形摇晃了几瞬，和电视卡顿一样，片刻没了踪影。

在他消失的时候，他所站立的地方，传来了“砰”的一声。

有东西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