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青沉默了好一阵,但弹幕却依旧喧嚣。
路过的网友:【不是,我还以为是自导自演的水军,排除青雨鲤演技能拿影帝的可能,竟然真的是路人在发帖?】
【这么多人为他发声的话,其实也能侧面反映青雨鲤人坏不到哪儿去吧?】
【就是一个女装爱好而已,平时看人穿女装那么开心,现在就在指责,未免太双标了】
他们正在讨论的“发声”,便是社交平台上很多路人不约而同发的声援帖子。
一马当先的便是黎老爷子,老人还挺潮,一听见自己的助理说孙子在互联网上遭欺负了,急吼吼就自己学着建了个账号,头像还是默认头像,名字大喇喇用了实名。上来,老人就让自己家里的阿姨给自己拍了个视频,视频里老头吹胡子瞪眼,瞧着下一秒就要顺着网线爬过来,用拐杖打人似的:【有些人不要在那乱瞎说哈,我孙子什么样我们最清楚!好孩子一个,哪是你们能乱泼脏水的!最好给我小心点!你黎总我只是退休了,不是入土了!】
视频底下都是一片震惊声:【等等,这位长得好眼熟……】
【给不明白的路人科普一下,这位是以前走在时代前列的著名先进企业家黎耀光,黎修远是他儿子……据他视频里说的这些,青雨鲤很有可能就是他孙子本人】
【楼上,不是可能,这都是百分百了!】
【我去,那青雨鲤之前吹嘘的自己是大小姐,竟然是真的……】
【竟然还有人不信?他用的那些东西,查查价格你们就知道啦】
【看爷爷这护短程度,青雨鲤肯定还是个孝顺孩子啊】
紧接着,不少受过黎予青帮助的人都站了出来:
林悠潇:【我能远离一些傻逼男的,成功争取到自己的权益,有一半功劳都是鲤鲤老师帮的忙~要不是他帮我挡下一棍,可能那个时候重伤进医院的就是我啦。鲤鲤老师的一点小爱好也要遭人无限放大,某位小姐姐你以前让你的小白脸做过什么,不需要我拿出来重新告诉大家吧?】
作为黎家娱乐产业底下的魏明然,当然也能大大方方发微博:【我能有如今的成绩,全靠予青哥在后面帮助,要不是予青哥拉了我一把,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请大家多多支持予青哥的视频啊照片啊什么的,有些人说的坏话就不要相信哦!】
小羽:【和鲤鲤一起参加岁朝纪念会的合照,大家来找找我们在哪里呢?[图片]】
之前总结过黎予青好人好事的up主视频又被重新翻出来看,众说纷纭,但风向明显逆转:
【不是,这都义无反顾做这么多好事了,是好人还是坏人一眼也能看出来吧】
【相信下午那个直播间的我也蛮幽默……】
【都散了吧,爱好女装而已,这有啥不能接受的,除非准备收拾收拾穿越大清了】
简略浏览完那些为自己发声的帖子和视频,黎予青关上手机,平和地看向镜头:“律师函我就不发了,在直播的最后,我就说一句。”
“某位指责我的小姐,以前再怎么说,‘我’是真心把你当过朋友的,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可能……我的容忍也要结束了。”
对冯竹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回应,黎予青不感兴趣。他说完这句话,就点了“关闭直播间”。
伸了个懒腰,看着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房间,黎予青走回自己在游轮里的卧室,关上门,才笑眯眯地说:“岁朝,你男朋友紧急处理的还不错吧?”
但他没等到对方或嫌弃或调侃的回应,只有一派沉默。
黎予青疑惑地侧头去看宁岁朝:“岁朝?”
但青年神色古怪,没有回应他的喊声,只是垂下头,抬起了手。
那手似乎莫名变得透明了些。
宁岁朝不语,只是虚虚握紧了拳。
但黎予青已经看到了,他眸色一沉,想要去抓住对方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失败了,连对方的手腕都抓不住,竟从灵体处直接穿了过去。
宁岁朝怔怔地说:“我也不知道……”
他说完这一句话,突然神色一紧:“不对,有点太不对劲了——”
他倏地抬头去看黎予青:“予青,我——”
宁岁朝的话都还没说完,青年的虚影骤然在黎予青面前消散!
黎予青反应已经够快,下意识想伸手去抓,可依旧什么也没能抓住,房间内只剩了他一人。
甚至一声响后,低着头的黎予青缓缓抬起手掌,才看到戴在手上的银色戒指竟然碎裂,一分为二。
刚才短暂的胜利已然被抛在脑后,急促的呼吸声彰显了此刻男人心里的不平静,他重重闭了闭眼,掩住颤动不已的瞳孔,压制住还在颤抖的指尖,去拨通了魏明然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魏明然刚准备上床养神:“喂?予青哥?”
电话那一边,是男人明显又沉重的呼吸声。
魏明然不解其意,但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予青哥,发生什么了?你说话啊?难道是互联网上……”
“明然,”男人打断他,低低地问,“你师父……还能联系上吗?”
*
宁岁朝眼皮颤动了两下,食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耳边隐隐有对话声传来。
“大……师,你确定这个办法管用吗?”
“我当然确信,把一个人的灵体拉回来而已,小意思罢了。”
“程女士,你要相信张大师的技术啊。”
“呵,我只是问问,陆先生没必要呛我。”
那个迟迟疑疑喊“大师”的声音格外熟悉,宁岁朝几乎可以喊出对方的名字。
但此刻他不敢动,因为听到对方还叫了“陆先生”,不由叫他心思几转。陆先生……应该是陆柘沉也在这个空间里!
宁岁朝保持不动,就听见背对着他病床的女人疲累地说:“我可以和岁朝单独待一会儿吗?我嗓子都快喊哑了,喊魂也是一门技术活哪。”
有人沉默了一阵,才勉强同意道:“当然,程女士想和岁朝单独待一会儿,我们自然不介意。”
还有人不满:“陆——”
却遭到打断:“张大师,你施法也累了,我们出去吧。”
在这种小要求上,陆柘沉一般不会拒绝的。
于是,紧接着又响起了关门声。再然后,是一声叹息,还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了青年的发顶:“岁朝,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宁岁朝从来没有听过程琳那么脆弱的叹息,他心里一颤,有些泛酸。
女人当然是不会要求“昏迷着”的宁岁朝有什么回应的,她只是静静坐在宁岁朝身边,收回手,替他掖了掖被角。
时间似乎要在沉默中悄然流过,宁岁朝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但这个空间如果是被陆柘沉掌控的,保不齐在里面加了监控。
……要不要赌一把?
宁岁朝想起自己灵体被抽走时,黎予青那一瞬崩溃的眼神。没有多犹豫,青年就决定了要试一试。
他睁开眼睛,还有些没有聚焦的眼静静望向了程琳,神色平静,但嗓音有些许久没有入水的沙哑干涩:“……琳姐。”
程琳呆住了,她一错不错地看着朝她眨眼的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是,那老登的玄学竟然是最靠谱的办法吗?!
宁岁朝看着呆住了的程琳,有点疑惑:“琳姐?”
程琳回过神来,眼泪一下子也下来了:“岁朝、岁朝,你真的能、你真的能回来……”
宁岁朝有点无奈,但他没有阻止程琳的哭泣——想必,陆柘沉也不会阻止的。
青年抬起有些无力的手,想要去擦女人的眼泪:“琳姐,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不是回来了么。”
他这样动作,程琳自然也会低下头去,好让自家弟弟一样的艺人不会太费力,就能轻易碰到自己的脸。
如此也方便了宁岁朝:他不动声色观察到了陆柘沉安装的监控器位置,而那个位置刚好会被弯下腰的程琳挡住,说明自己的口型也会被挡住。
“琳姐。”
青年眉眼舒缓,一如刚逢重生的喜悦,但干裂的嘴唇翕动,说出的话却认真郑重:“我需要你帮个忙。”
程琳的哭泣一顿,泪珠还在往下掉,但她已经毫不犹豫答应了:“你说。”
“回去,你登上我的微博,替我发一句话……”青年快速说着,“就发,‘与他无关’。”
程琳这两天都在陆柘沉这个疗养院度过,一听就有点着急:“这不行,万一陆柘沉……”
她话一顿,思索起宁岁朝肯定不知道陆柘沉相关的事,有些不知道怎么去说,便踌躇起来。
“没事的。”
宁岁朝语气和缓,却不容置喙,“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没事的。”
青年浅淡的眼望着她,那里幽深,一眼望不到底。
程琳有些恍惚,她有一种错觉:青年在昏睡之际,多了很多她不知道的变化。
她直起腰来,目光温柔了点:“好,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叙旧,我们之后再说。”
宁岁朝知道,这是程琳答应了的意思,绷紧的肩膀不由都放松了些许。
程琳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身后已经有人进门,扬声道:“岁朝,你可算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