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一匆匆来到包间门口时,金总正在里面训人:“这什么玩意儿?是人喝的吗?”说罢还砸了个杯子。
金总会发火在卢一意料之中。这人向来爱摆谱,今天特地带朋友来捧场,肯定是希望自己给足面子,甚至是在门口列队迎接的。哪知进门没人招呼就算了,空等到现在,连自己人影都没见着,他不找茬才怪。
卢一敲了敲门,微笑着推门进去。
“金总,我来晚了。”
“哼,”金总把手里准备扔出的杯子放下,“你还知道来啊?怎么,现在是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怎么可能,今天是真有事儿,给您赔不是。”卢一看了一眼地上的玻璃碎片,又看向一旁的服务生,“你怎么得罪金总了。”
“金总说酒有问题…”服务生怯生生地说。
卢一拿起杯子,服务生倒了一杯,卢一抿了一口,“这酒没问题啊,口感,温度正合适。”
“哼,你看清楚,这是我点的酒吗?”
“没错啊,这是您点的3888轩尼诗xo。”服务生很确定。
金总发怒呵斥道,“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点过四位数的酒!今天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可您明明就…”服务生还想辩解。
卢一打断他的话,“明明什么明明,金总爱喝什么他自己能不清楚?上错了酒就赶紧认错,不要再惹客人不高兴了,这点道理不懂吗?”
“卢总,他新来的…”另一个服务生解围道。
“新来的又怎么样,出来做事最重要就是要有眼力见,在座的都是金总朋友,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能喝得惯这种酒?连这都看不出来干脆滚回家呆着,别出来败客人兴致。”
“对、对不起…卢总。”
“你对不起我什么?你让金总丢了面子,对不起的是金总。”
“对不起,金总。”服务生紧拽着袖口,紧张得都快哭了。
卢一转头对金总说:“金总,真的抱歉,这支算我的,您再选个能入口的。”
另一名服务生立马会意拿出ipad介绍:“金总,您看是开一支18888的马…”
卢一厉声道,“你也没有眼力见吗?跟那些没格调的暴发户介绍酒水才把价格放在第一位!”
然后换上笑脸转头询问金总,“金总,您今天是想喝点清甜甘爽蜜香悠长的白兰地,还是沉静厚重木桶风味浓郁的干邑?”
“就…木桶吧。”金总答道。
“还属金总才望高雅,”卢一又对服务生说“去取那瓶收藏款的李察,还有那套特别为贵宾准备的巴卡拉水晶杯也一起拿过来。”
干邑本就风味丰厚,每个人能品到的层次更是大相径庭,他想怎么说都行。不管金总选哪种,卢一都会拿这瓶88888的李察,因为这个价位是金总最高能承受的。而水晶杯一只2600,爱摔杯子就让他摔个够。
“好的,金总、卢总,我这就去。”
金总买完单,待服务生出去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小卢啊,你过来。”
卢一顺从的走了过去,但没有坐下,“金总,还有什么没做好的您尽管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们。”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金总,要叫哥。”
金总的腔调属实油腻,卢一叫不出口,犹豫之际林北施的电话打了过来。
卢一不挂也不接,就一直一脸为难地看着金总,任凭铃声响到自动挂断。
金总的耐心也在一点点耗尽。
林北施再次打了过来,铃声刚响起,金总就怒不可遏地重重拍了下茶几。
卢一见时机合适,便作势往外走并接通了电话,“我现在有点不方便…”
金总见他借故要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才还一副谄媚的样子,现在酒点完就立马借口出去想翻脸不认人?门都没有!
金总的怒吼声盖过了卢一的声音:“让你坐也不坐,让你叫哥也不叫,你摆出这副死德性给谁看!”
卢一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在心里默默感谢金总的配合。
“误会了,金哥,”卢一回到沙发边坐下,主动拿起酒杯,“您看我这不是立刻挂断了吗。我给您赔不是。”
“哼,算你识相,”金总揽住他的肩膀,“怎么个陪法?”
卢一觉得浑身刺挠,“您说怎么喝就怎么喝,今天一定让你消气。”
金总拿下他手里的酒杯,把酒瓶递给他,“干了。”
700毫升,40度,一口气喝完就挂了,傻子才喝。
“行,都听您的。”卢一接过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口,呛得他直咳嗽。
金总早就想把他灌醉,今天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机会,哪会轻易放过,“别装,继续。”
卢一又灌下一大口,这次直接吐了出来。衬衣也湿了一片。
金总猥琐地看向他的胸口,手也向腰上摸去。
卢一估摸着林北施也快到了,把酒瓶往茶几上重重一放,然后指着金总的鼻子大声道,“别太过分了金总!您也不想让您太太知道您在外边玩得这么花吧?”
这招在电视剧里是杀手锏,只要一提到太太,像金总这样忌惮女方家族的猥琐老板,会立马偃旗息鼓恳求对方不要说出去。
但现实中,双方都是各玩各的,太太知道了也会装不知道,即使撞上了也不会冲过来拧着自己老公的耳朵拎回家,让外人看笑话。两夫妻回到家怎么闹是一回事,但在外面他们只会把面子放在第一位。
说出这句话就相当于将金总畏妻的形象公之于众,让他在朋友面前颜面尽失,这只会愈发地激怒他。
深知其中利害的卢一不可能说出如此无脑的话,除非故意。
“你塌吗疯了是吗?敢威胁我?”
“这酒我不会再喝,您要是再逼我我只能给您太太打电话了!”卢一的气势不减反增。
“好啊,我倒要看看谁能救得了你。”
金总站起身,抬脚踩在他腿边的沙发上,居高临下一手掐住他的下颌,一手拿起酒瓶往他嘴里灌。
卢一推脱躲避,酒撒了一身,衬衫几乎透明,湿答答地粘在胸前,他眉头紧锁,眼圈也红了,这副样子更是激发了金总的施虐欲。
金总逐渐失控,笑容也愈发狰狞,咆哮着:“快喝!都给我喝完!撒出来的都给我舔干净!”
几个陪客也不敢直接阻止,只能在一旁小声劝说。
就在卢一忍无可忍,准备自己动手把金总撂地上的时候,包间门终于被踹开。
林北施看到卢一被欺凌,身上湿透,脸上也不知是酒还是眼泪,顿时怒火中烧。他走上前攥住金总掐着卢一的那只手。
“你塌吗是谁!给我滚出去!”金总嘴上叫嚣着,手却完全无法抵抗他的力量。
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林北施又迅速夺过他另一只手里的酒瓶,猛的发力砸在了金总头上。
xo的酒瓶曲线使得接触面压力分散,金总直接被砸倒在地血流如注,而酒瓶还完好无损地在林北施手中。
跟金总一起的客人吓得尖叫四散,跑出去找工作人员。
林北施觉得还不够,又猛的将酒瓶敲碎在茶几角。然后换了个方向,将酒瓶尖锐的破口朝下,另一只手则掐住金总的脖子,不假思索地往脸上扎去。
卢一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林北施拿着酒瓶那只手。
尖角距离金总的眼睛只差毫厘。
“放开。”林北施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完全不像是在做一件如此凶残的事。
“你别这样。”卢一央求道。
林北施感觉得到他的身躰在发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要…放过他?”
卢一腾出一只手,小心翼翼拿下林北施手里的酒瓶。跟着林北施过来的刘经理赶紧过来接下,藏到身后。
林北施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好像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现在的他跟白天的他简直是两个人。
“你可以冷静吗,林北施。”卢一的声音控制不住发颤。
林北施深呼吸后说,“可以。”
“把手松开可以吗?”
“嗯。”林北施如梦初醒般,松开了一直掐着金总脖子的手。
金总终于能吸上气,他发怵着放缓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比金总更发怵的是刘经理。他清楚林家的背景,也知道林北施是出了名的脾气大。今天是自己打电话催卢一来招呼金总的,被林北施撞见这一幕,想必自己也要大难临头了。
早知道他们俩当时在一起,就算金总闹翻天他也不敢打那个电话。
刘经理战战兢兢往外退,想着卢一已经控制住局面了,自己赶紧躲出去把酒瓶扔远点,再安抚好跑出去的客人。
不料越是紧张越容易出岔子,刘经理踩到地上的碎玻璃渣差点滑倒。发出的声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林北施沉声问他,“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吧?”
“是…”
“叫他来就为做这种事,是吗?”
“不…不是…”刘经理双腿直打颤。这种客人,卢一一向应付得得心应手,今天却被金总这般羞辱,刘经理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林北施面无表情站起来看向刘经理。刘经理被他的气势震住后退,他一把抓起刘经理的衣领,刘经理整个人几乎被提了起来。
“对…对不起,小林总…我不知道…”
林北施的手绕道刘经理身后,企图拿回他手里的酒瓶。
卢一见状赶紧撑着沙发站起身,不料刚直起身,手部失去支撑,腿就发软向前扑倒。
这局虽是他做的,金总的失控也是他故意引导的,但当林北施在他面前举起碎酒瓶毫不犹豫往下扎的瞬间,他的害怕很真切,没有一丝演的成分。
林北施眼疾手快扶住,卢一也顺势扑倒在他怀里。
卢一冲着愣神的刘经理皱了皱眉,刘经理会意,欲把一直躺着装死的金总也一起拉出去。
“谁让你走的?”林北施出言阻止。
卢一用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能不能让他们出去,我…现在的样子,太难看了。”继而整个人放松,把身躰的重量全都压在了林北施身上。
“…好。”林北施轻柔地拍了拍卢一的背安抚。林北施也确实不想他这个样子被人盯着看,特别是地上这个猥琐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