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长女子,盘银端木白绒冠,清眼剑眉,步稳力踏,金珠木槿袭一身,嘈哗撞叶追于影。
此人轻功略胜于微生留,很快赶在前头,微生留只好先后退几步,防止对方大打出手,然后道:“方才我一人差点灭了你门派,你还敢孤身一人对付我?”
女人双手把横剑在面前郑重道:“我们的弱小不是你倚强凌弱的理由。你险些屠灭我紫起,此等大罪,我怎能就此放过。忌惮你的力量而不问不顾,不止是亵渎生命与人权,更是叛变,我德不配位紫起掌门一职。”
“紫起掌门钰筠吗。”关于钰筠的事迹微生留略知一二,是个富有正义感的人。凡遇不公之事,不管与历练可有关系,她都会出手。就这点微生留有些放心,便试着和她交谈,“我是无意来到紫起,并非来挑衅,我正受魔影响,你们打来,我便一时没控制住,这不我赶紧离开了吗。还请掌门三思,办法总比困难多,等你们想到打败我的方法再来,你现在这样不是白白送死吗。”
“你很着急离开啊,那我要是不准呢。”钰筠剑指向微生留跃跃欲试。
“掌门大可一试。”
微生留就这么站着,钰筠一时犯难,心想:“如此大的剑仗,她没有继续下去,还以为折损她不少力量,可她看上去很从容。”
钰筠又想到后面出现大片的火焰,反而是她扑灭,道:“我真是看不懂你,你不仅没有血洗紫起,竟然……到底怎么回事?”
微生留双眼无神,变出剑再捅向自己的腹部咬牙切齿:“我也害怕我的力量会伤害别人,好在有了眉目,我想我的存在是有意义的。现在有个地方需要我,我一定要去解决,天下恐会大乱。”
钰筠惊到瞪大眼:“你是不死之身?这怎么可能。”
微生留变走剑,钰筠也没有看到她的血,而且伤口迅速愈合好,微生留颤颤巍巍道:“阴阳交生天地万物,我正是来填补空缺,维持平衡。我是这么认为,就凭我没有害人。”
“景正悯世掌门还是我杀的不成。”
“德薄而位尊,鲜不及矣,此乃天意。鄙人从小听闻过掌门为人正义十足,颇有人情味,不会铁石心肠、口头说教无情之道。”
钰筠从她的表情看出不甘和悲愤,慢慢放下剑:“你想说你这一切都是她造成?”
“她才是纯粹的恶,把我推入万丈深渊,永生为剑魔。至于我是怎么变成这样,我还得调查,或许有办法改变。”
仔细想来,自悯世死后,就再也没打听到凤黯之事,以她的实力,并不用这般躲躲藏藏,钰筠道:“那片纯阳之火绝不可能是你弄的,哪来的?”
“这……”微生留有些难以启齿,事关天命,自己无妨但不想连累到旁人。
说到烈火,钰筠注意到微生留身上的青衣,一下子联想到一个传说,盯着青衣道:“天命已降,没什么好忌讳,总比天下大乱好。她能出现在这,说明她有封印之类的加身。若实在束手无策,你要如何?我要你给我个答案。”
微生留低头,无力道:“破掉,封印。”
“不管你能不能做到,横竖都是死,我不会让你得逞。”
江河、山林、村落、城镇,无一幸免,满目疮痍,毫无生机。视线再转,断壁残垣里的横尸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被剥皮抽筋,碎尸满地。
“这、这是!”
一眨眼,微生留正忘我地扒开某一修道者的胸膛吸食血液。
“啊!”
梁岁稔一下子从床上惊醒坐起,左右看自己在一间卧房,心有不安又出去确定,看到外面有络绎不绝的紫衣修者,这才放下心:“好真实的梦,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幸好、幸好。”
“梁姑娘。”梁岁稔一扭头,是一端庄大气的女人走来道,“贫道已在姑娘身上下法,可使灵气稀释后再被吸入,身体可还有大碍?”
梁岁稔道:“目前没问题。道长装着和气势不同那些弟子们,不知可是紫起派掌门?”
“紫起钰筠掌门。”
梁岁稔作揖:“掌门。对了掌门,我怎么在这里?”
“我倒想来问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有朽蜮一弟子和那个普通姑娘,三个完全不同出身的你们怎么同时出现,总不能说是碰巧遇到的吧。据我弟子所言,凤黯跟你很是亲密呀。”
“我实话实说,掌门可愿信?”
钰筠握着梁岁稔的一只手边感受边道:“凭气便能烧伤我两如意弟子,似乎是老天派来完成使命般。”
“我也这么认为。”梁岁稔底气十足,“西王母娘娘就很看好我们,就看我们有没有强大的毅力逆转事态。”
“可有想过西王母娘娘是为了平衡气故意放你们出来?这样一来你接手天神的任务,对人们来讲你就是千古罪人。”
梁岁稔听得稀里糊涂:“这是何意?怎么可能啊,那可是西王母娘娘,维护天地秩序的女仙之首,怎会害百姓于水火之中?”
说到这,梁岁稔又回想方才做的梦,心慌意乱:“不会吧。”
钰筠道:“贫道斗胆一猜,可能恶气大于善气,为平衡所以放出凤黯,来引出更强大的正义之气。效果貌似不错,我看不止你那两个朋友,同时还说服许多门派世家吧。能为了恶而激发出的善难得,乃大气,对平衡很有帮助。”
梁岁稔一时难以理解:“为了恶而起善意,哪有人会为坏人好心?”
钰筠微笑道:“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没有天哪有地的概念,这两者就为相反,可少了一方,我们该何去何从?你们四个性格、出身可谓没有共同点,却能走在一起,这就是和,为自然规律。”
“有点懂了,就是说我们的存在对世间来说没有错,就看你是对谁而言了。人可做不到和,不然就不会有好人坏人之称。要为天下而遗臭万年还是只为自身清白,二者不可得兼,那就遵循本心,舍生取义。”
“贫道惭愧,不能像姑娘果断舍离。”
“我是什么都没有,无所谓了。人之常情,道长不必如此。”
”只要姑娘会这么想就好。我明知这些道理,但就是会顾虑。有些人活得真滑头,死了还要拉人下水,受尽永生永世的折磨。”
身边就有个例子,梁岁稔气愤道:“就是,阴魂不散的,这种人是怎么被创造出来的?还得是天神,活久了什么世面都见识到。”
“我的职责是保护百姓,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走你们,我需要验证下。”
“什么?”
钰筠拉出梁岁稔的手,然后把剑放其手上,再指对剑中,引出梁岁稔体内的气。
不一会,一团火包住剑,梁岁稔兴奋道:“哇,不过这是作甚?”
钰筠收回气拿来剑:“不枉你来一趟,证明我那两弟子能动出你的气,的确卓尔不群。”
“不客气,只是她们的伤可还好?”
“你能好好出现在人间便无碍。”
这时严泠珺出现,先对钰筠作揖问候,然后对梁岁稔道:“醒了怎么不来找我,害本小姐担心又来看你。”
梁岁稔问:“孟初兰呢?”
“太虚弱又睡了,应该睡一天就好,一切都好。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来头,真的是一个山村里的小农女吗,那场面,你一身火气瞬间覆盖整片天。”
“可能我是某一火神转世吧,尤其是去了趟昆仑山,我更确信了,那里的神兽好像都认识我。或者我就是来自昆仑山,所以西王母娘娘才破例见我们一面。”
“不是吧。”严泠珺喜出望外,“可以啊你,居然能见到西王母娘娘,又是天神转世。是天神的话,就更该谦虚学习,不然怎么造福人间。别客气,有不懂的问我就是,我的见识哪会少于你山里头出来的。”
“你还真是不客气。”
钰筠并没有很喜悦,只是轻轻一笑,然后招手,一只黑鸦落到梁岁稔肩上,钰筠道:“此事不可耽搁,你们快去吧。”
梁岁稔知道这只鸟是微生留,对钰筠不解道:“就这么放我们走,不怕我们好心办坏事?”
“其他世家门派都同意了,单我一个质疑得过来吗。”
严泠珺听出异样:“不只是为这站不住脚的理由吧。”
钰筠微笑道:”就凭我有留后手,我是打不过你们,留着你们也没用,不如看天意。”
严泠珺满脸疑惑:“都说有留后手,还说打不过,当谜语人很炫吗。”
“不是不用,而是时机未到。只是太危险,你们少知道的好。”
整顿一夜,三人一鸟从后山出去,远在山头看的一弟子问向钰筠:“弟子不解,梁姑娘没有练过任何气体,我们都要靠载体才可用气,阵道也不例外,是借万物传输,可她居然能直接使用气,掌门不打算探究个明白吗?”
“知道又如何,紫起可留不住,你不也见识到了吗。”
“那气着实厉害,虽然年纪大,却是可造之材,不修太可惜。”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她只是一介村姑,自己都顾不上,你要她怎么分出多余心思?”
钰筠走到一旁,面向海阔天空,两眼放空,心想:“但愿这趟悠然逍遥的日子能让她得志,坚守原则,保持平静与坚强……应该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