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凳子上的祥吟身影一闪,瞬间跑走了,接着喊了一声:“你干嘛!?”
蒋星慕不禁想,还真是只灵活的小鹿。蒋星慕立马站起身来,两个人竟围着长桌开始转圈,蒋星慕停住了脚步,伸手指着桌子对面的祥吟,说道:“你跑什么?你别跑。”
祥吟伸脖子道:“你想怎么样?你不追就不跑!”
看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蒋星慕迅速踩着凳子,一步跨上了长桌,道:“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了。”
“啊!”看着扑过来的身影,祥吟抬脚跑到长桌另一头,紧接着又围着沙盘地图开始转圈,蒋星慕看着她逃窜的背影,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今天他不抓到人,他觉得今天的呼吸都不会顺畅了。
小鹿蹄子不停地跑,扑腾扑腾的,好似脚底抹油了一般。祥吟看着他越追越近,着急道:“蒋星慕!你的心眼比针眼还小!这样就急了!!”
蒋星慕被她的话激得脚步快了几分,一个箭步绕过沙盘地图,猛的伸手扯着她的衣服,往怀里一拉。
“啊!”祥吟被他这么一扯,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身,直接扑在了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手臂才能站稳脚步,还没等她看清楚状况,绛衣红光一闪而过,人就已经被扛在他的肩膀上。
蒋星慕放肆又欢快地大笑着:“哈哈哈哈,抓到你了吧!看你往哪跑!!”
祥吟被蒋星慕扛在肩膀上,又羞又恼,满脸涨的通红,捏起拳头不停捶打他的后背,嘴里叫嚷着:“蒋星慕!你个土匪头子!你快放我下来!!”
“哈哈哈,土匪头子?那你是什么?”蒋星慕大笑着,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和得逞般的笑容,大步流星的往床榻边走去,一只手紧紧箍着她乱扑腾的双腿,“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道:“别乱动!压寨夫人!!”
祥吟瞬间睁大了眼睛,心头不禁一颤,脸红的就像雪地里的红梅,在白皙的脸颊上格外显眼。她咬紧嘴唇,脑袋也耷拉了下来,不敢再挣扎唯恐又挨一下,静静地趴在蒋星慕肩膀上。
下一刻,蒋星慕便将她扔在了床塌上。看见蒋星慕得意又张扬的笑容,祥吟用手肘撑着床铺,试图爬起身来。
祥吟恼地叫嚷道:“我讨厌你!”
“怎么又讨厌我啦?”蒋星慕扑了上去,紧紧环抱住她,两个人一同滚到了床铺上,蒋星慕说道:“喜欢我都还没说,就说讨厌我了,不可以讨厌我。”
两人靠的很近,呼吸都喷洒在了对方脸颊上,祥吟望着他含笑的眼眸,渐渐安静了下来。
蒋星慕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他的手掌从祥吟膝盖下面穿过,扶着她的背,一个打横稳稳地将她抱起,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将祥吟端轻轻放到床塌上,让她的脑袋枕着枕头。
片刻之后,蒋星慕也跟着躺了下来。
他躺在祥吟旁边,十分安静,不再吵吵嚷嚷地说要将她怎么样。祥吟轻轻转过了身,与他面对面。
营帐里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蒋星慕逐渐放松了下来,脑中也暂时抛却了各种琐事。目光对视时,他冲祥吟弯了弯嘴角,然后闭上了眼睛,说道:“祥吟,我们睡一觉。”
“啊!?”祥吟惊讶的喊了一声。
听到祥吟惊讶的声音,她明显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蒋星慕赶紧睁开了眼睛,眼眸窜过一丝错乱,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睡一觉,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时间太紧了,现在有时间我们就睡一觉。”
“嗯。”两个人两天一夜加起来的睡眠还不足两个时辰,她是没事,可蒋星慕在军中还有诸多事物亟待解决,祥吟轻声道:“那我不打扰你了,我们睡觉。”
祥吟看见那眼眸仍旧注视着自己,伸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双眼,“睡吧。”
两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一沾到床塌上,倦意就如潮水一波一波袭上心头。这一觉蒋星慕睡的既沉又久,营帐里也出奇的宁静,没有人端着要命的惨事前来惊扰他。
晨光炸亮,金乌早已从地平线升起,炙热的光线驱散了黑夜里的深邃,给营帐和积雪都覆了一层金边。
雾气茫茫,远处的矮树山丛在白雾里若影若现,透着清浅的纯净。
这景象出现在哪里都会令人神往,但在军营之中,显然没有人有如此闲情逸致有心观赏。
温子鹤派人寻了蒋星慕过去。祥吟也跟着一同出了营帐,看到外面的场景,祥吟有些停顿。
军营里所有士兵都集结在了一起,放眼望去满是穿着盔甲,手拿长枪的士兵。如同黑压压的蚁群,紧密排列,无限绵延,望不到尽头,仿佛整个大地都被这块儿银光幕布给铺满。
他们全都面向着一个高台,高台两遍各立着一座青铜火架,燃烧出的硝烟弥漫在空中,黑烟后一个囚犯跪在地上。
所有人都里穿棉袍外穿铠甲,抵御寒冷,保暖措施做的极致到位,只有那囚犯被扒的只剩一件单衣,麻绳紧捆,跪在地上,耷拉着个脑袋,任谁都看得出来等着行刑审判。
祥吟站在角落里,远远地看那人,不过片刻她就认出来了,这是前夜在军中呼喝“夜袭”的士兵。
气氛有些紧张沉重,祥吟感觉有些被迫的喘不过气,冷汗都有些不可避免窜出。
温子鹤也站在那台上,手里握着青铜长剑。明光甲被太阳照的熠熠生辉,闪耀夺目,可是温子鹤却与之相反,眼里没有半点生气,缺乏光泽,神情里全是漠然、冷淡和麻木。
须臾,高台上多了一个的身影,蒋星慕和温子鹤对视了一眼,接过了温子鹤递过来的青铜剑,同样的表情和眼神,复刻的一般无二。
蒋星慕转过身,沉稳着步伐走向那跪地囚犯。他的脸上是淡漠的,内心确是惊涛骇浪,时刻都难以平静。
千万士兵都是由血肉灌溉和滋养,嗜血残暴,无不是如豺狼,如饿虎,多数人都是穷凶极恶和人性缺失。将领弹压小兵,老兵欺负新兵,军营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
只要是个男性谁都来参军,参军的目的也是为了钱粮糊口,没有任何集体主义和价值观。军纪差也成了一种常态,这些人比普通人更加难以压制和掌控,那如何能保持军纪?
只有一个“杀”字,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战场上所有人都高度紧张,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紧绷着一根随时都会断裂的神经,处在随时都会爆发的状态当中。尤其是在夜间,这个时候有任何风吹草动,一些人就会完全丧失理智,精神崩溃,带头乱跑或是冲出军营。
此人面对敌军突袭,高声呼喝引起炸营,一声惊嚎便引得全体爆发,难以整顿,士气涣散,军心难一统!最后带来哪些后果简直难以估量,甚至会引得士兵们失去理智到自相残杀,整个军营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敌人当前却自乱阵脚,这一仗未战先败!
军营中这是最忌讳的事,士兵难以驾驭,这如何能抵御外敌?这些事情总有人要出来承担后果,真要追究起来牵连之广又何其之多,只能揪出这个“始作俑者”。
拿起屠刀,杀一人震慑三军!
战场上形势和现实就是,害怕和退缩都是错,他必须要死!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尊禁约,犯着斩之!
蒋星慕闭了下眼睛,胸膛起伏着,能感觉到胸膛里的沉闷和压抑,眼眸双眸时,眼睛里无尽的嗜血和凛冽的杀意喷涌而出。
青铜长剑高高举起,血溅当场!
头颅滚到地上,祥吟吓得脸色惨白,止不住退后了两步,她不知道一声呼喊有这么严重,严重到要将他的头颅砍下,但是她知道军规森严,名臣悍将最忌心慈手软,否则难成大器,更难驾驭三军!
此事落下,蒋星慕抛下长剑,“铮”地一声重重砸在了高台的地板上。等他跨步离开了高台时,几个将领的身影出现在上面,站在尸骨未寒的躯体旁,便开始训话。
随后,录赏此战中奋勇杀敌的士兵,声音嘹亮的传话兵往后一层层传达。将军一呼百应,将士豪气冲天,全都以求加官晋爵能够出人头地。
没人再瞧得见台上那人首分离的躯体,仿佛只是过了一个小插曲。祥吟沉沉地缓了口气,却怎么也呼不出心里的闷气。她看见蒋星慕凝着面色,大步流星地回了营帐,她心里止不住恐慌,此时怎么也不敢去看他,不敢去面对他。
台上的将领还在训话,祥吟抬脚往营帐的反方向走去,看见几个士兵在张贴奖罚告示,满满一排的告示牌全部被张贴满。祥吟无意地瞥了一眼,瞧见了其中一张,竟写有自己的名字,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是一张对军医的奖赏,救死扶伤,功德无量,赏银一贯之类的话。在这张告示的数十个名册里,祥吟一眼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落在其中。怔愣之余,祥吟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扶上那名字,轻轻摩挲。
她成军医了。
她知道蒋星慕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虽然为男子装扮,但是眼明之人大有人在。一介女子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军营里,众口铄金,舆论哗然,在事情还没有影响深远地时候,蒋星慕深谋远虑地给她做了安排。
她没有那种实力,什么都没有,但是蒋星慕……祥吟转身看向眼他身处的营帐,缓缓移开视线看向摩肩接踵的士兵,又慢慢看向了高台。
将领的训话临近尾声,鼓舞士气时号角齐鸣,锣鼓声爆燃响起,那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向四面八方滚滚传开。
众将士气势滂沱,齐声高喝,震天动地的声音无不在震慑人的心魂。祥吟茫然地扫视着军营里气吞山河地景象,最后垂下眼帘,无言地站在那里沉寂了许久。
最后,祥吟转头去了军医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