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顾春迟如约而赴,将马车定在茶楼的对面,
她收起自己的思绪,向茶楼内走去。
而二楼的一个单间,
一人斜倚在软榻上,接过侍从递过来的茶水,举止儒雅却透露着一丝风流韵味,
却听侍从道:
“殿下,那郡主已到楼下了。”
“嗯。”
萧鹤川轻瞥了林莫一眼,催促道:
“还不下去将郡主请上来。”
林莫哦了一声,刚要转身出门,却听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而后片刻,
敲门人竟自顾自地推开门,似乎很是熟络。
萧鹤川见自己等的人到了,出声道:
“林莫,去外面守着。”
然后下榻,亲自给顾春迟沏了杯茶,推到桌子的对面,
说道:
“郡主坐啊。”
闻言,顾春迟缓步走到桌前,坐在萧鹤川的对面,余光却暗自打量着厢房内的陈设,
见她在逐一打量,萧鹤川也没打扰她,却自顾自地饮茶,嘴角却是暗自上扬。
可她打量一番后,却是安静地饮用着茶,
倒是让萧鹤川莫名无措了起来。
“郡主和太子倒是有很多话聊,怎的到了本殿这里,倒是沉默寡言。”
萧鹤川微恼,暗讽道。
莫名被嘲讽一波的顾春迟一头雾水,她抬眼看向眼前那人,眸中带了些冰冷寒意:
“分明是殿下将我约至这里,反而却胡乱污蔑我清誉,难道这就是殿下的为人待客之道吗?”
“我......”
萧鹤川一时被她骂得怔愣,顿了顿,片刻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
“本殿只是想问问郡主,何时答应和本殿合作罢了。”
和他合作,他觉得自己有什么优势能让自己将整个顾家的身家性命赌在他身上?
顾春迟这般想,却也这般问了:
“二殿下觉得,比起太子,你有什么优势?”
萧鹤川却是怔愣片刻,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低喃:
“太子有皇后作为靠山,更有任职丞相的外祖父,我能有什么?!”
他说着,语气却也有些自嘲,可他随即耸耸肩,满不在乎,
“郡主奉旨来京都,可不单单愿意成为帝王手上牵制顾家的质子吧?让本殿猜猜,你还想调查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顾春迟直视他眼底的锋芒,忽而就明白他的意思,却也没当即答应,只是眼眸带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复杂情绪,
“二殿下倒是对我做足了功课,没少花费物力人力去调查吧?”
十年前的那场意外,
虽明面上说是意外,可帝王却下令不得讨论此事,甚至屠杀了当时知道些许内情的一众宫女和侍卫,
留下的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其大概,可他们却钳口不言,
若非如此,她也不至于查了几天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二殿下竟是能知晓其大概,可见他的能力也不容小觑,
顾春迟逐渐正视他,他也不会是百姓口中只知饮酒作乐读诗文的废物二殿下。
见她沉默,萧鹤川慵懒靠在椅背上,扬起下巴,欣然地望着她,
道:
“怎么样?郡主还要问本殿比之太子,有什么优势吗?”
这厮很是得意,似乎想看顾春迟因伤疤被人揭开的破败,
可顾春迟却不吃他这一套,
反而轻笑道:
“若是我执意不和殿下合作呢?”
听她这么说,萧鹤川眸色微滞,似乎没想到面对自家母亲和兄长死亡的真相,她也能做到面色如常,
片刻后,他仰起头看向她,没忍住嗤笑道:
“北安郡主可知,若是和本殿合作,你能做的更多,而不是在这里受制于人,却还得了个北安的封号。”
面对他的挖苦,顾春迟微眯眼眸,反问:
“殿下若当真强大到这般地步,就不会煞费苦心地想要拉拢我了。”
听到她带刺的话,萧鹤川听得出来她不愿意合作,却也只是晃晃悠悠地起身,走到她身旁,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瞥了她一眼,
轻叹道:
“唉,可惜啊,顾家和先帝一起开辟江山,如今却轮到你一个女流之辈来撑门楣,当真是可惜啊。”
顾春迟唇角下压,面上隐隐有薄怒,她抬眼,毫不掩饰自己的狠意:
“殿下怕是不知道,我若是当众揍了你,因着顾家的战功,陛下也不会对我做出很重的处罚。”
萧鹤川微微侧首,薄唇轻启,眼中满是试探,
“顾春迟,你难道就不想入朝堂,将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上,重现你母亲当年的风采吗?”
顾春迟闻言却是轻嗤,
即便是她想入朝堂,想夺萧家的天下,也不会在他这个有萧家血脉的皇子面前表现半分,
真当她蠢吗?
她嗤笑道:
“抱歉啊二殿下,春迟这辈子只想好好活着,寻个如意郎君撑起顾家今后的血脉,对于朝堂之上的厮杀,我没半分兴趣。”
“没兴趣?!”
萧鹤川似乎不敢相信这三个字会从顾春迟口中说出来,饶是他不甚了解她,可他也能从她眼中看出和自己同样的野心,
他不可思议地凑近她,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到连对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得清,
“你说你没兴趣?!”
他的声音有着明显拔高,带有些许怒气,
“顾春迟,你阿娘当年凭一己之力,在朝堂之上争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以女子身份参政议政,招揽门客,上可掌掴皇子,下可斩杀奸臣,这般权力加身,你说你不感兴趣?!”
面对眼前这人的激愤,顾春迟倒是面色如常,却因他的靠近,不适地往后错身,拉开两人之间的差距。
她低声说:
“你是皇子,必然会站在权力的巅峰,我只是个普通臣女,若是参与朝政,怕是连个全尸都不能留,臣女能有个荣华富贵傍身、已是极好。”
见她始终不愿承认,萧鹤川盯着她许久,终是移开了视线,却是笑道:
“就算你不感兴趣,总要为你顾家考虑一二吧,顾家镇守北境,有战争倒还好,若是太平盛世,迟早会成为第一个被开刀的。”
这话却是说的在理,
也是顾春迟想要夺得更多权力,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的原因。
靠皇帝的那点宠渥有什么用?又能撑多久?
等到顾家没有利用价值了,等待顾家的是什么后果显而易见,
权力这东西,谁能不痴迷?
将权力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这才是心安之处。
“顾家的事,便不劳烦殿下操心了。”
顾春迟微微颔首,话语中的言下之意却是少管闲事,说完便径直离去。
见她油盐不进,萧鹤川也不着急,只是看向她毅然离去的身影。
待顾春迟走后,
良久,
萧鹤川突然想到方才自己似乎提到她伤心之事,出声道:
“林莫。”
林莫在顾春迟离开后,便进到了屋子,这会儿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方才出声:
“殿下。”
“从府上库房里取些珍贵物件,给郡主送去。”
片刻,萧鹤川又补充道,
“越珍贵越好,就说......赔罪的。”
闻言,林莫欲言又止,
自家殿下怎么又惹那郡主生气了,
明明知道那郡主不待见自己,却还要硬凑上去。
“林莫?”
见林莫没搭话,萧鹤川疑惑地望去。
“是。”
林莫点头应允,连忙去办事。
*
从茶楼下去后,顾春迟面上仍然是恼怒之情,可见被萧鹤川气得不清。
“春迟?”
见她被气得眼眶发红,沈迎却只觉难得,
要知道顾春迟自小就是乖觉的模样,虽说被欺负了会私下报复回来,却还是很少被气到这般模样,
“怎么了?”
“没事,”
顾春迟拼命压下自己的情绪,沉声道,
“回府吧。”
*
长街之上,小贩卖力地吆喝,各府上采买之人讨价还价的声音络绎不绝,
听到这般热闹的声音,
沈迎一把掀开了车窗帘,将脑袋伸出去,兴奋道:
“春迟,今日这街上倒是热闹极了。”
顾春迟没阻拦,却只是担心她的安全,也只是叮嘱道:
“阿迎,注意安全。”
“知道啦!”
沈迎连头也没回,却眼尖地看到前方不远处的糕点铺子,
提议着,
“前面有家糕点铺子,我们买些回去吧?”
“好,”
顾春迟思虑片刻,
“不过既然要买,就多买些,每个口味样式的糕点都买点,府上的每个人都要照应到。”
沈迎点了点头,就催促着顾雁将马车停下,然后拉着顾晗一同去了那糕点铺子。
许是糕点铺子的生意过于兴隆,
顾春迟等了许久才等来满载而归的沈迎,
她兴奋地对顾春迟说:
“春迟,你是不知道那家铺子生意是有多好,不过我尝了一些,是真的好吃,倒也配得上。”
沈迎说着,将手上的东西全塞进马车内,还拆开一盒喂给她,也不忘往自己嘴里塞,
片刻才惊觉自己忘了什么,将口中的糕点尽数咽下去才开口道:
“咱们要的太多了,他们铺子现货不够,不过正在加急给咱们做,许是半个时辰就送到咱们府上了。”
“行,那回府吧。”
顾春迟点了点头,催促着回府。
马车出了繁华喧闹的集市,平稳地驶向顾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