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老天都看这两个大半夜莫名其妙站在门外不进屋的人不顺眼，他俩还在那不停眼神拉丝的功夫，一阵风猛地吹过来，“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
天公真是不作美，一下子就把旖旎的气氛毁了个干净。
虽然是他俩活该。
沈絮和秦祁相顾无言，一时之间，气氛诡异到谈情也像默哀。
直到两个人一不小心对上了眼。
顿时，本来还装作一本正经的两个人都憋不住了。
一阵被尽力压低，却又怎么都止不住的笑声就这么突兀地荡漾在黑夜里。
“神经病。”沈絮指着秦祁笑骂。
现在但凡是来个人，都能立刻打电话给精神病院让人给他俩抓走。
细想一下，在一个连星星都没亮几颗的深夜，万籁寂静的别墅区里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仔细一看，两个高大的身影正姿势扭曲地站在门边，其中一个还散着一头长发，脖子上绕着一圈白布，风吹过来，布条还跟着一晃一晃……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应该先报警还是应该先找人驱魔。
沈絮被自己的脑补再次气笑，一把搡开秦祁就要开门进屋。
秦某人不怕丢脸他还怕呢。
他的脸很金贵的好不好。
有的是人愿意为此投保五百万呢。
结果旁边一只手横空出世，一把就把沈絮拦住了。
“啧，”沈絮瞪了旁边的某人一眼，“干什么，要死啊？”
秦祁握着沈絮的肩膀，好声好气地把人往旁边挪了挪：“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不得我来扫开门么？”
老天都赏给秦祁这个满足他仪式感的机会啊。
沈絮被迫平移两三部，盯着秦祁，指指点点片刻，最终还是妥协地伸手。
“秦老师请。”
秦祁深知得了便宜就得卖乖这个道理，见好就收。
此人端端正正地站在门前，微微俯下身，双眼直视摄像头。
但不同于刚刚沈絮开门时的迅速，此时门锁里的人工智能再次上线，来来回回扫了好几圈后，才犹犹豫豫地吐出一句“认证成功”。
秦祁：？
“沈老师，都说物似主人形，这锁怎么这么不情愿啊？”
沈絮面无表情地摊手：“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可能是你心不诚呢?”
秦祁当然不信这个邪。
此人耳聪目明，虽然只是第一次和这个人工智障见面，但短短十几二十分钟之内，秦祁已经熟练掌握了它的大部分用法。
只见秦祁轻点几下屏幕，就再次进入了这锁的面部数据库。
这次他毫不犹豫地戳进了最上面那行，他刚刚录入进去的数据。
……然后就看到了让他眼前一黑的一张大脸。
因为被闪光灯刺激到而紧紧闭上的眼，下意识皱紧的眉，挤成一团的五官，刁钻角度下挤出的双下巴……
“……我将否认这个是我本人的照片。”
沈絮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原谅了一分钟前把自己挪开的秦祁。
“没事，”沈絮拍拍秦祁的肩，“能被识别出来的就是好照片。”
如果沈某人能坚持住不笑的话，这句话的可信度或许会高上那么一点点。
秦祁睨了沈絮一眼，敢怒不敢言。
他只敢一怒之下，狠狠地把自己的数据从人工智障的数据库里删除。
然后趁沈絮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快地点击录入键，并在0.1秒内调整出自己的营业照专用角度和表情。
“咔擦。”
“完美。”秦祁端详着新出炉的大头照，愉快地晃起头。
沈絮勾着他的脖子，也往屏幕上看。
“秦老师在一个小小的门锁上也要展示你的黄金左脸吗？”
秦祁刚出道那阵，业务能力还比较生疏，拍杂志的时候总是爱露出左脸。再加上有一阵他和沈絮有个合作，在各个双人活动里总是往右偏头看着沈絮，所以那时候经常被人调侃他放不下自己的黄金左脸。
不过后来随着秦祁的业务能力逐渐成熟，物料不断翻新，粉丝不停迭代，旧事也慢慢不被重提，这个调侃也很久不被提起了。
这回被乍一下提起来，就连当事人自己都险些反应不过来。
“这都多少年前的梗了，”秦祁摇摇头，“沈老师不大跟得上时代啊。”
沈絮拖长了声音：“啊，嫌弃我。”
“怎么敢？”秦祁笑，“怎么想都是我的责任，我以后会尽心尽力地给沈老师转发我的各种物料的。”
沈絮白他一眼，懒得搭理这个顺杆子往上爬的货，压着他扫了脸就推门往里走。
不然大半夜的不进屋，就站在外面干聊天，也不知道他们谁更有病一点。
一进门秦祁就能感觉出来，房子里确实没什么活人气。
沈絮倒是对别墅里的格局依然熟悉，摸着黑也能轻松把灯开了，然后头也不抬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甩到秦祁脚下。
“新的，穿吧。”
秦祁应声，穿鞋的同时也不忘偷偷打量周围。
沈家老宅，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冷”。
房子里处处干净整洁，就连摆来装饰的花也修剪得美轮美奂。
拍一张照，简直可以拿去当装修模板。
但就是因为一切都太合乎标准了，才让这座房子一点人烟味都没有。
就像一具，冰冷而又完美的标本。
沈絮带着秦祁简单地逛了一圈。
客厅、厨房、茶室等都被沈絮三言两语带过。
整个一楼，沈絮只在一个房间门口稍微停了下。
他回头看了眼秦祁，想了想，还是推开了房门。
秦祁本以为房间里有什么“洪水猛兽”，都做好了再次承接沈絮负面情绪的准备了。
但结果让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间，奖杯陈列室。
从里到外，按照时间顺序摆满了沈絮从小到大获得的荣誉。
最外面的，是沈絮三岁时，在幼儿园获得的“围棋冠军”。
沈絮的目光也跟着一起落在那张奖状上。
他有些怀恋地笑，说：“其实只是一次小活动而已，参加的人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个。但她坚持要把这个奖状好好保存起来，甚至还为此专门录了个视频，说什么‘这是小絮获得的第一个成就’……”
虽然没有明说这个“她”是谁，但秦祁心知肚明。
还能是谁呢？只能是顾女士。
秦祁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或许沈絮说他的少年时代过得挺好，其实也不一定都是逞强。
毕竟，他的母亲确确实实地在竭尽自己所能地给予他爱。
在顾女士的细心保存下，沈絮大大小小的奖项至今也光鲜亮丽。
小学时的三好学生、初中的游泳冠军、高中的摄影作品一等奖……
陈列柜的尽头，是一张奖状。
那是沈絮留在这个房间里的最后一样东西，来自他的十八岁。
那是一张竞赛省一等奖的奖状。
秦祁注意到，奖状的边缘，沾上了些许血渍。
“……”
下意识地，秦祁慌忙移开了目光。
房间的尽头还摆着一章写字桌，上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本相册。
沈絮没注意到秦祁刚刚那一瞬间的惊慌失措，误以为他是对相册好奇。
“想看吗？”沈絮招招手，“过来点吧。”
秦祁也没辩解，顺从地走到沈絮身边。
沈絮轻轻翻开相册，映入两人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就是拿着棋子偷笑的小沈絮。
“其实就是我每次拿奖的时候留下的照片，也没什么稀奇。”沈絮说，“不过她会在每张照片后面都写点什么……对这些东西，她倒是比我自己还要上心。”
这间陈列室的两侧其实都有透明的玻璃柜子，但和刚刚他们一路看过来的左边不同，右边的柜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当然不是因为沈絮步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后尘。
出道即影帝的沈絮，在后续的演员生涯里更是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只要他想，小小半面柜子早已装不下他的成就。
但他没有。
那右边的柜子依旧空着，只是空着。
从陈列室里出来，沈絮一路带着秦祁上楼。
“二楼是会客的，三楼是主卧和他们的休闲区，四楼是我的地盘。”沈絮边走边说。
或许是夜已深，沈絮的介绍越发简便。
二楼沈絮还领着秦祁进去转了一圈，秦祁眼尖，看到有个房间一反常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那是沈若原来住的房间，”沈絮瞥了眼，说，“后来我嫌碍眼，就把里面清空了。”
秦祁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到了三楼，沈絮干脆就不往里走了，只是站在楼梯口朝里面指指划划，告诉秦祁每个地方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秦祁注意到，三楼最里面的房间的门锁，和这别墅里其他房间的都不一样。
那是一个密码锁。
——这个房间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入。
如果秦祁没记错，那应该是这座房子的主卧。
也就是，顾女士的卧室。
等上了四楼，沈絮总算显得松快些。
“我也好久没回来住了，”沈絮偏头看秦祁，“秦老师今晚想住哪啊？”
四楼的房间分布也很微妙。
除了沈絮的卧室，他的会客厅，还有一间客房。
秦祁的目光在沈絮卧室和它正对面的客房之间徘徊几次，说：“我哪敢说话，一切都由沈老师决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