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妖渐渐化作黑点,云雾撩面,大风拂人。舆元图化作的黑色巨石,带着他们一路朝楼乌荒原飞去。
然而,就在飞出怒弥雪山的一刻,天象异变。
原本万里无云的浩瀚天空,突然被乌云笼罩。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层栏叠嶂的黑云之下,有数不清的人影在雷电中隐现。
几人心中一凛,是天兵神将!
巍巍神兵列阵在前,虎视眈眈,蓄势待发。乌云中忽然走出一人,身穿蓝色广袖道袍,仙风道骨。
重明率先认出这是三百年前将他变成乌鸦,罚到地府的元极神君。
“是你!”张扬的少年一袭彩衣,双手叉腰,眉眼飞扬质问道。
然而元极神君不过看了他一眼,便越过他,看向扶光,“司刑天神触犯天律,逃出鹰岩谷,可知罪?”
“呵,本君神职已被虢夺,再不是那劳么子神君!”
“鹰岩谷被毁,还请司刑天神随本君回天上受罚。”
“休想!”重明怒喝道。
高高在上的神君施舍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远方,威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翻涌而来,带着翻江倒海的蓬勃之力,“尔等胆大妄为,罪不可赦,现押解回天,等候发落!”
话音刚落,万雷齐齐迸发,点燃漫天黑云。
战势一触即发。
突然,伽温润的声音响起,却比以往多了一份尖锐和质问,“天道不仁,我鹰岩谷生灵何其无辜,却被降下天罚,化为养料滋养灵树,只因天界需要补天石。”
“如此冷酷无情,妄为天神!”说到最后,儒雅君子动了怒气。
元极神君仙风道骨,面无表情,如同一块无情的雕像,注视他们。
他身后的天兵手执金戈法器,神将威目怒睁,将兵器对准他们。
“尔等冥顽不灵,当受天罚!”
一刹那,他身后的三名怒目金刚手执法器,扑身而来。黑云翻涌,电闪雷鸣,法器得到主人的召唤,迸发出巨大力量朝几人而来。
宛珠极快避闪,躲过一道攻击。另外的人也纷纷跃开,祭出法力。
符纸不断在空中飞舞,将神将紧紧缠住。另一边,重明和扶光应付着漫天涌来的神力;而秋则在后面保护着何元。
祖祈和伽冲破了神将封锁,直逼元极神君!
层云间的天兵忽然驱动,成千上万的天兵手执利器,带着强劲的锐气,搏杀而来。
“怕不怕?”祖祈解决了神将,望着跟上来的宛珠,笑着温和道。
女子美丽的眼里,涌动着兴奋的战意和激动,那是对他的回应,“太尉大人可别小瞧人。”
一阵低沉的笑声在耳际响起,“岂敢?”
“天道将我族生灵压迫殆尽。三千年来,伽无一日不经受焚心烧魂之痛。唯一开心的是,能与你们结交为友,今日能与各位挚友共抗天界,便是战死,伽亦无憾矣!”
“放心吧,咱们都能活得好好的!”
“小爷好久没痛快打架了!今日正好!”重明眼里翻涌着战意,飞扬的马尾像风中猎猎舞动的战旗,意气风发。
“老子才不稀罕你个鸟神职,不过要想抓住老子,就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上!”元极神君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一个字。
瞬间,身后的天兵如同漫天飞舞的飞蛾,朝宛珠几人扑来。
符纸在宛珠法诀下,迸发出金红二气,结成巨大法阵,将他们困在其中。
身后剑气,灵气,雷电以及草木之灵一同乍起。天兵瞬间被打落不少,从云间跌落。
远远要看,西方那一片广袤的天际如同墨染,却又被血凝住,被金色劈开。
里面仿佛藏着一个巨大的怪物,搅动天云。
大战从晨曦之时持续到日落。不断有神将派来,却都被几人压制。
然而,寡不胜众,宛珠几人身上早已浸红。她紧紧盯着对面身高十丈的神将,一把大锤力大无穷。一击落下,有金鸣铿锵之威。
她的身体已经精疲力竭,然而血液却在体内沸腾,燃烧着熊熊战意。
就在一方大锤落下之际,她猛地闪身,一个翻身腾跃,踩着金锤借力,跃到巨人头上。
眼前一片开阔,瞬间将周围一切收入眼底。
祖祈手中的剑刺穿了神将的胸膛,灵力消散,神灵陨落;
伽的藤蔓肆意飞舞,开出璀璨的花瓣,化作尖锐利器,割开了神的躯干;
而重明和扶光也纷纷用自己的混沌之力和雷电之力与神搏斗。
宛珠短短瞥了一眼,倏地脚下使力,压制晃动的巨人。
然而神将力大无穷,这力不过短短一息,便被巨人挣破。
不过,够了!
宛珠召唤出下的隐咒符,将设下的符咒驱动。
“开!”她念诀驱动咒语,脚下突然射出金光,将二人笼罩。
“快闪!”元极神君蓦然冲巨人喊道,然而已经迟了。
金光冲天拔地而起,穿透巨人身体。重若泰山的身躯轰然倒塌,宛珠一个腾跃,跳到远处,目光炯亮地对上元极神君愤怒之极的眼神。
一战下来,几人身上都挂了彩。
“无需念战,我们撤。”祖祈看了一眼不断补上的天兵,低声道。
包围已破,他们不必跟他们纠缠。
伽点了点头。
“他们人少了许多。趁此机会,我用混沌之力掩饰离开。”重明赞同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扶光手一扬,灵力闪动。
刚说完,垂天之雷化作天幕,劈在元极神君身前,重明借此良机,变作重明鸟,挥展翅膀,落下灵力。
混沌之灵落下前的最后一眼,宛珠朝远处望去,天兵神将正急速追来。她透过无数身影,望见了站在云间的那抹水蓝色,一双淡漠的眼睛朝她看来。
收回目光前,她的鼻端窜入一股异香,极清,极淡,稍一会儿,便转瞬即逝。
这是……?
几人虽身上染了血,受了伤,但在重明的灵力下,很快摆脱了天兵追捕。
飞了一天一夜,远处金乌从云间升起,煦黄的光芒洒向大地。他们低头看去,却见下面崇山峻岭,十万大山,鸟迹罕绝。
不过奇怪的是,金色的日光挥洒向群山,却在一处被阻隔在大山之外,有黑气从山中升起,吞没了日光。
此景煞是奇怪,难道有妖物现世?几人对视一眼,法力驱动,脚下的舆元图向下沉去,他们落在一座大山深处。
群山环绕,树木高耸入云,林中雾气缭绕。几人走了一段路后,竟然发现此处有几户人家,抱山而居。
此时正是清晨之际,金乌初升之时,金黄的日光透过云层洒在水田莲池中,犹如人间桃源仙境。
乡间小路上,有农夫扛着耒耜经过,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你们是?”一位白发丛生的农夫停下脚步,问道。
他眼神有些警惕和疑惑。他生于此地几十年,与世隔绝,鲜少见外人来此。
伽上前一步,拱手行礼,语气温和,“老先生,我等误入此处,不知是何地界?可否请老先生解惑?”
老者见他文质彬彬,举止恭谦,忙摆摆手,笑道,“公子,我不过一乡野村夫,何须多礼。”
“这地叫是留岭,方圆百里,就住了我们十几户人家。你们要出去,可不容易?”
“此地从无外人来过?”
老人见他们对此处颇为好奇,放下肩头耒耜,好以整暇地捋着胡须说道,“此地虽不通人烟,但五十多年前也有人到过此地。不,非凡人也,仙人矣。”
此地十万大山,艰难险阻,凡人之躯难以进来,因而山中人至今不知人间几何。而老者却在少年之时,在农田播种间,见过一仙人到此。
那仙者彩衣煌煌,浑身金光璀璨,韵雅流光,就连那一方水田莲池也染上神仙之气,流光溢彩,几十年不曾褪却。
说到此,他蓦地一惊,看向他们一行人,“几位也是仙人?”
伽哂然一笑,摇头道,“不,我们只是修行的术士。”
“路过此地,见有一处仙气萦绕,彩光四溢,不由落在此处,想瞻仰一番仙人法术。不知老先生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瞧瞧,开个眼见。”
老者乃是个生性淳朴的山中农人,见他们面容俊美,身姿高雅,言行之中又谨然有礼,当下生出乐意助人之心,朗笑道,“自然,各位还请随老夫来。”
说完,又扛上耒耜,走在前面。
不一会儿,他们到了一处莲池水塘边。站在塘边,远远望去,丘陵水田交错,如一块块反射粼粼日光的铜镜。越过水田,是一方高耸入云的大山,比周围群山都高了不少。
老人抬头遥看了一眼,道,“那是游鸦山,是这里最高的山脉了。”
说完,又指着面前一方莲池,“那时,我便是在此见到的仙人。我十六岁那年,为山中野兽所伤,逃到这里,被仙人所救。”
“临走时,他向我索要了池中两支莲花,便飘然而去,再不见踪影。”
宛珠看了一眼老人所指的莲池,池中传来馥郁芬香,白色和浅粉色的莲瓣上溢出五光十色的流光,仙气流转,滋养这一方莲池水田。
只是,在这莲池底下,凡胎肉眼难以看到的地方,一缕缕黑气正往上升起蔓延。
显然其他人也察觉到了。
站在一旁的秋挥动袖子,一道黄色的灵力从袖中飞入池中,试图化解不断上浮的黑气。
“如何?”
“奇怪?”秋凝眉看向那片莲池,“这黑气不是在池底生成。”
她伸出手指,灵力在她指间缠绕,化作游丝,向远处飞去,方向正是游鸦山。
“老先生,这山中你们可去过?”
老人点点头,“此处的人皆为是留岭山水所养,自然去过。
“山中可有异样?”
“除山中有野兽常出没,没有别的古怪。”
几人的目光纷纷投向那处高峰,林鸟飞过,远远传来山中野兽的呼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