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溟那边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个孤城在挣扎，全部收下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真正动起手来才发觉其实差距不是很大，尤其是南溟根本没有另一个神的帮助，节节败退。

天辰军士气前所未有的强大，但不代表每个人都是如此，比如渡天弦，在作为打手的这段时间，他对这种生活无比厌倦。

元应诺或许是一个强大的君主，却与渡天弦想要的相去甚远，他对俗世或者说给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的事情及其讨厌。可元应诺偏偏就需要他去处理那些处理不了的问题。

渡天弦每天都在渴望着回去，能够和施念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不知道施念现在如何了？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又再忙新的事情了吧。

在此之前渡天弦还记得要把雪神这个隐患解决，等最后那个神死了自己就走，一点都不耽误。偏偏事与愿违，都打到鸣央了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传说中的雪神。

正担心着是不是绕到后方偷袭，而皇城那边传递来的消息都是平安无事，这个家伙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不过已经打到了这个位置，有没有雪神都拦不住天辰的脚步。南溟只是一个暂时的目标，很快又会朝着更广阔的地方而去，不知道自己把那张地图给了元应诺是不是一件好事。

征战很快就会变成无休无止的模式，渡天弦对此毫无兴趣，甚至厌烦。

他能在这里是为了绝后患，对天下之主这种称呼不甩脸子已经是极限，怎么会有人对这种生活推崇备至啊，不觉得累吗？

“渡将军，有你的信。”士兵说是信，实则是一个包裹。

来往的信件都会被反复检查，所以里面一般不会写些什么。打开后正如想的那样，只有一张丝绸制的手帕，花纹文字都没有，就一张素净的帕子。

“是施念寄来的？”渡天弦说，他能够确定有这种兴致的只有施念，除了他想不到谁会玩哑谜。

“是的，施大人还说你看了自会明白。”

是啊，什么标识都没有，要说的不就是这张手帕本身吗？这个手帕什么都没有，还特意选的横竖交织的稠，只有丝，寄的不是手帕，寄的是思。

横也思来竖也思。

当即将这手帕收起来，那些话等到见面再说吧。看多了会忍不住立马回去，渡天弦清楚至少现在不行。

“将军，陛下传唤将军去商议要事。”

刚才还有些温情的渡天弦瞬间变了脸色，这意味着又要征战。

计划是早就定好的，经过前些日子的围困该跑的差不多都跑完了，现在就该四面围攻鸣央，渡天弦负责北面，也就是南溟宫殿的后方。确保不会有南溟皇室的人逃出去。

其余人皆可以放一条生路，唯有皇室的不行，留他们就是留后患。

至于等打起来他们会不会逃渡天弦是不会管的，事已至此就算你是皇室跑了又能如何。但是雪神不行，他是自己一定要杀的对象。

不论是他对施念下手差点要了施念的命，还是他作为现今唯一一个神，渡天弦都不能放过他。

渡天弦离成神就差那最后一步，可这一步自己却卡了很久，想来是有心事未了的缘故，在彻底解决这个麻烦之前，是到不了下一个境界的。

鸣央城内已经没有多少百姓，能留下和皇室一起死的都是利益共同体。之前他们围而不攻就是在给他们逃跑的时间，现在起兵四境，愿意留下的大概已经有了准备。

拿下鸣央不需要多少功夫，甚至渡天弦都用不着动手，只需要围着就是，主要动手的也不是他，他更像是一个防止意外事故发生的保障。

远处的厮杀声传来，随着声音一起的还有一股强烈的灼热感，以前打仗也不是没有放火之事。

城池为了防御很多时候会修建一些堡垒，从外攻破费力不讨好，进攻方便会在堡垒外面放置可燃物烧起来，利用高温将人从堡垒中逼出来。

所以渡天弦感受到温度的一开始并没有做出任何举动，直到火光出现在视线之中，要知道他目前的离鸣央还有五里，视线中能看到的火代表这不是一般的火。

而且看那方向好像是南溟皇宫。他们打算玉石俱焚？如果皇宫里布满炸药加上一众高手引爆修为，确实可以让鸣央范围内的所有人一起死，即便有绝世高手在场也会重伤。

“所有人撤离，我去看看。”渡天弦第一反应自然是保住自己人，然后去阻止这场爆炸。

“将军，危险！”

“我知道，但是对我而言没有威胁，你们赶紧带人撤离才是，武帅以上的和我一起进城救人。”渡天弦说。

他当然不会去送死，他还要留着性命回去和施念团聚。能这么做是对自己水火两种元素控制力已经达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境界，不会让这场爆炸发生的。

敢前往阻止他还有一个目的，渡天弦觉察出这里面没有那么简单。

绝不是单纯的想要同归于尽，火焰可以造假，但那种悲凉无助的感觉不会是假的，城中人的情绪通过这场大火传递出来。

走近了看，整个南溟皇宫都在着火，这火焰中带着法力，无法通过普通的水灭掉。闭眼去感受气息，除了宫殿中央的空洞感觉不清晰外，其他人基本已经自尽。

这不是想要反抗的意思，是走到绝路了，宁愿死也不想被敌人羞辱，这才选择死在火中，连带着皇宫一起烧烬。

到最后只有那个空洞需要确认一下，渡天弦用刀劈开一条路，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到底。

火焰是没办法近渡天弦的身，但在他走过的路上继续燃烧还是可以的，连带着天辰赶来的其他人都产生了疑惑，不敢轻易进入。

空洞的最里面是南溟皇宫的大殿，被人用层层的冰封了起来，里面感受不到外界的温度，中央的王位上坐着一个人，她只有一只手臂，在静静地等待来者。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商蕊儿说。

宫殿好像只剩她一个活人了，至少渡天弦没有发现第三人的气息，她要做什么？埋伏还是告别？

“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吧，马上大军就会攻过来。”渡天弦说。

他已经排除了威胁，那施百毅元应诺他们带的人很快就会攻入这里，这些冰层一点防御力都没有。估计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抵抗火焰带来的温度，等待那个必来之人。

“我说了你会答应吗？”商蕊儿还在笑，都到这个时候了，笑一笑又如何呢？

“你觉得呢？”渡天弦不希望浪费时间，如果是要托孤什么的，估计不会答应，他不想再惹一个麻烦。

“你还是这样，一点希望都不给我。不过我也不后悔，无论是爱上你还是进攻天辰。但是我败了，国师说的那三条我一条都没做到，一败涂地很正常。如果能重来，我不会去天辰卧底，会保住花神直接进攻皇城。”

想象都是美好的，但最后的时刻只剩想象又是悲哀的。

“雪神呢？”渡天弦关心的点还在这个隐患身上，要知道一路来可是一点雪神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可以不要打断我的幻想时间吗？渡天弦，你为什么就不能不这么残忍？”商蕊儿不满，自己都在说遗言了，你就这么不想听吗？

话不投机半句多，渡天弦自问和她说不来也谈不上同情，都是自作孽。

“雪神对施念有威胁，我不能放任他留在世上，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我应该转身就走，而不是还在这里听你说话。”渡天弦皱眉。

要知道在皇宫里没发现雪神的时候渡天弦已经可以确定背后有事，要知道神是不会选择去死的，当然也有例外，武神算得上唯一的例外。

可雪神这种带着强烈目的家伙绝对不会，他会不顾一切地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

这一点渡天弦清楚，商蕊儿自然也清楚，所以她不介意在这时候和渡天弦说。

“和南溟一起覆灭是我的选择，却不会是所有人的选择，七日前，你们还没把鸣央围起来的时候我就让莫决走了，如果到死他没能完成自己的计划会非常遗憾的。我作为君主没能给他带来什么，他最后的要求我必须成全。”

“他的计划？”

“对，当初莫决找到我愿意辅佐我是提出相应的要求的，但我做不到，只能让他自己去了。说起来我确实很对不起他，更对不起花神。”商蕊儿想到这些就开始痛苦。

不过很快就不痛苦了，她可以再也不用管这个世界的一切了。

在自己解脱之前，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渡天弦，“天弦，不得不说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是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爱我就是了。你知道我为此多么痛苦吗？”

在另一边的渡天弦烦躁不已，不知道是火焰高温逐渐侵入惹的，还是商蕊儿话中有话的缘故。

“所以我想了很久，你也该尝尝这种痛苦，这世上只有我在难受实在是不太公平。”

商蕊儿站了起来，她甚至穿着一套礼服，为这最后的时刻她准备了很久。

“你做了什么对吗？”渡天弦想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准确来说他能防备的都做了防备，至少自己能够思考到的地方是没有什么空子可以钻的，但对方又如此自信，好像真的可以做到让自己痛苦一样。

“莫决与施念有仇，因为施念害死了他的亲哥哥，他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以牙还牙。所以我把我能给他的都给了，让他可以不留遗憾。”

她说话时在观察渡天弦的表情，正如她想象的那样有趣，再强大的人也是有软肋的。更何况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七天前雪神就出发了。

理智告诉渡天弦不能急，他不久前才收到施念的手帕，人应当是没事的。但强烈的情绪又在说，对方是个神啊，即便施念旁边都是高手他就有办法招架了吗？

更何况对方说不定还会用阴的，防不胜防，施念已经中过一次招了，未必能躲开第二次。

“商蕊儿，你不知道给别人留一条路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吗？”渡天弦和她说不通，但还是下意识劝一下。

“后路？请问我还有什么退路？成王败寇，我如今除了死就是当俘虏受尽羞辱。我不需要那些，我宁愿死在这里，至于你，你能尝到的痛苦不及我千万分之一！”

愤怒很真实，恨意也很真实，那份成不了的爱早就扭曲成了恨。也就是她拿渡天弦没有办法，不然真的会选择一起死。

没有再与她废话，渡天弦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确定施念的安危才是头等的大事。

渡天弦冲出去的速度很快，把外面围着的一众人都吓到了，里面的声音听不真切，对于渡天弦的举动只有莫名其妙可言。

还好是第五烟反应够快，拿出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抓住了挽龙的尾巴。

“渡天弦！你要干嘛！”第五烟被挽龙晃得差点吐了，还好是渡天弦发现了她将人拉到挽龙身上。

“你现在跑了是逃兵你知道吗？没有陛下的命令你那儿也不能去！”第五烟说的是实话。

战场上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他乱来是会被怀疑的。不过这些渡天弦都不在乎，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交代就走。

“雪神去找施念了，他要杀了施念。”交代起来就只有这一句话，更多的都不用多说。

第五烟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严重性，说：“你去吧，我来和陛下说。”

“多谢。”

第五烟从挽龙身上跳下落在地上，看到渡天弦远去的身影，心中默默保佑，师父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虽然施念这个便宜师父没有怎么教过她，第五烟还是认同施念的本事的，绝对不希望他出事。

而南溟皇宫内的商蕊儿在渡天弦走后默默留下一滴眼泪，冰层塌了，所有人都被拦在外面。

任凭火焰把鸣央吞噬，属于她的故事属于南溟的一切在此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