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忆在孤儿院长大到十岁。
过去的十年里来过不少领养人,他们听说宁忆聪明又乖巧,可看到宁忆安静地坐在角落抚摸空白的书,他们挑走了旁边聒噪顽皮但健康的小孩。
宁忆有严重的视觉障碍,这使他几乎没有机会得到领养。
为了救马路上的猫,他被一辆货车撞死了。
他迟钝地感受着体温的流失,意识变得混沌模糊,渐渐地他连怀里小猫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C-1号分遣队、情报侦查员,汇报火情和生命信号探测点。”
“回元帅!附近高层建筑部分防火分区已经完成搭建,除去三号建筑东南朝向半地下室,其余灭火点洒水喷头处于准工作状态!”
“三号建筑地下室探测到微弱生命信号!请元帅指示!”
“滋滋滋滋滋——”
战术耳麦中传来一阵电流音,同火焰燃烧的爆裂声一齐在雌虫耳边畅叫。
“元帅?元帅!!”
“滋滋滋!”
杂声顿止,沉着的声音带着一丝微哑重新响起。
“先灭火。”
“……回元帅,是。”身佩将官勋章的雌虫忽然反应过来,抓住耳麦吼道——
“请您迅速离开三号建筑!那里是异兽污染区!!地下室里埋伏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想死吗?!”
“少废话,立即带领武装分遣队迅速撤离三号建筑地下室方位。”
“你——”
声音未落,通讯链路便被对面虫为切断了,行事风格我行我素至极。雌虫紧紧握着光子检测器,透过飞艇的舷窗望向底下一片火海。
宁忆是被呛醒的,尾勾痛得像断了。
等等……尾勾?
宁忆忍着剧痛,艰难地伸手摸到自己身后,整个虫都僵住了。
他穿越进了小说里的虫族世界!
宁忆嗅到刺鼻的燃烧的味道,灰蒙蒙的视野中侵来跳跃的火舌,他本能摇摇晃晃站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不住地咳嗽。
还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猛然一声巨响,面前的门被用力撞开!
被捞进怀里那刻,宁忆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宁忆从病床上醒来。四周很安静,宁忆从被窝里小心钻出来的窸窣声格外清晰。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视野仍被一片混沌笼罩,一如在人类世界那样看不清分毫。
“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宁忆吓了一跳!
他抓紧被角往床头缩,声音颤栗,“这里是……”
雌虫看着面前抱着被子蜷成一团的小雄子,苍白的面颊上还留着血痕,微微颤抖的肩膀、充满戒备的样子让虫很是揪心。
他静了片刻,才答:“法比利安星系第四空间站总部医疗署。你之所以在这里,是……”
是因为作为实验机密失窃案的罪虫之子,宁忆已经被联盟A级作战突袭军团逮捕了。
但看着宁忆害怕的模样,话到嘴边这位元帅又改了口:“是因为你受伤了,好好休息。”
站在旁边的医疗虫:“?”
一众整齐身着医疗制服的亚雌大气都不敢出!
谁懂,就在刚才过去的三十分钟里,他们已经亲眼目睹这位元帅面前拖走了两个哭叫的雌虫!
那两虫是士官,不知触犯了什么军规条令,一个摘除翅膀,一个剥夺军籍,全部发配荒星。
他们曾听闻联盟A级突袭作战军兵力强大,军团里的虫却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带领这支军团屡战不败的那个年纪轻轻晋为元帅的雌虫,他的地位岿然不动。
因为他就是个暴力独.裁、专横跋扈的冷血怪物!
如果不是因为天文数字的军功奖励,没虫胆敢靠近他,哪怕就是他未来的雄主,估计也得夹着尾勾做虫。
“……我想喝水。”宁忆很小声地说。
“好。”
雌虫转头看向身后手脚畏缩的医疗虫,眸中冷光乍显。
所有医疗虫霎时一惊,没有一个虫为抓捕回来的罪虫准备饮用水!
今早医疗署送来150名边境实验基地烧伤患虫,失窃的机密文件并未找到,他们只找到了这个奇迹般生还于大火中的小虫,基因与罪虫在失窃现场留下的DNA样本一致,确认为罪虫之子。
虽然是个雄虫,可在这样轰动全星系的恶性事件中未必能够赦免,抓他不就是为了给联盟一个交待吗?
不戴上手镣脚铐已是元帅对他的宽赦,谁会想到给他倒水?!
有眼力见的医疗虫立即低头认错,然后迅速去让人拿水和空间站最好的营养剂了。
宁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见还有别虫在房间里,咬着嘴唇缩了缩肩膀,小手把被角攥得皱皱巴巴,过长的凌乱的黑发扫在额前,将那双无神的瞳孔笼罩在深深的阴影下。
雌虫皱眉道:“都出去。”
“是。”
“怎么了?”门外的声音随着一个虫的脚步飘进来,“在开处罚通告会吗!”
“报告出来了?”
“当然,这就是随军医疗虫的速度,能在A级军干这么久我不容易。”
雌虫元帅没多理会,出来拉好房门,开门见山:“二次对比结果?”
“99.99%,完全就是亲生虫崽,不带假的!”亚雌把移动设备投影的报告用手指划到对方面前,“不过他有视觉障碍,目前来看不是基因缺陷,具体病因和是否能够恢复需要回到首都做进一步检查。”
“还有呢?”
“啊?”
军雌盯着他,瞳孔缓慢地变成猩红的线状,像是已经很不耐烦了,这让他看起来更多一丝危险。
“是是……是说信息素等级吗,哈哈,这个当然也分析过了!”医疗虫干巴巴地笑,额头冒出的冷汗已经说明他已经被吓到腿软,
“好消息,是F级!您接下来的审查工作一定会轻松很多呢!雄保会才懒得管一个情报局要抓的F级雄虫阁下!”
“哈哈,这……元帅您怎么不笑啊。不,不是吗?”
医疗虫都快哭了。
在这个暴虐无度的高等军雌的威压下,军医华金·埃尔容是再乐天派也苦恼等待处罚降临。
“我是问,”军雌缓缓开口。
“他的伤……怎么样。”
华金:“——非常乐观!”
他狂翻电子影像,迫不及待把页面怼到元帅眼前戴罪立功:“虽然生命能量波动曲线十分诡异像是中途死了一次——
但是活过来后非常健康!竟然只受了一丁点的皮外伤!骨龄10岁左右的虫恢复力强,回到首都星后只需要用量子光波治疗仪器修复一个疗程就能痊愈了!”
军雌冷笑:“‘死了一次’,你听听你说的是虫话吗。”
“对不起洛伦元帅,我错了!”华金哭丧着脸说道。
“滚。”
可怜的华金思来想去不知道自己哪里触了上级的雷区。挑着重要的汇报,不重要的就搁置,不能耽误元帅宝贵的时间,A级作战军里他可是最会看虫眼色的那个!
元帅到底是怎么了?
病房里。
在那个让他好好休息的虫被叫出去之后,宁忆的世界又陷入无尽漫长的黑夜。
尽管他看不见,但他的其他感官比常人更加灵敏,可以通过有没有阳光照在脸上分辨白天黑夜。
霍尔森·洛伦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穿着病服的年幼雄子安静地坐在床上,朝向窗外一片雾蒙蒙的深蓝。
“在看什么?”他的声音不自觉放得很轻。
宁忆循着声音转过来,他想,这个人很奇怪。明明已经知道了他看不见,却问他在看什么。
宁忆说:“天黑了,已经很晚了,我……”
我该回宿舍了,他原本想这么说,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穿越了,没地方可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又是什么身份,只知道自己无论在哪里都是一个负担。
——“我是来领养孤儿的,不是领个祖宗回去伺候的。”
“抱歉,这个孩子我们无法抚养。”
“还有别的小孩吗?”
“……对不起。”
宁忆抬起头,样子很难过。
“给您添麻烦了,先生。”
对方没说话,宁忆又瑟缩了一些。他只能从光影的明暗中依稀看出那个人高大的轮廓,他觉得自己那个角度可以和他“对视”。
这样也许看上去会礼貌一些,不那么讨嫌。
宁忆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休整好了告诉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必须尽快赶回首都。”
宁忆说:“好。”
军雌张了张口,仿佛还想说点什么,可宁忆什么都不问就听话应下的模样让他有点无措。
他只好在转身前,说:“什么都别想,先睡一觉。”
门方才带上,一个雌虫就火急火燎冲到霍尔森面前,呼道:“元帅,听说您抓到的罪虫之子醒了!”
霍尔森眉间一紧:“这是医疗署,安静点。”
雌虫压低声音:“这崽子一定知道文件在哪。元帅,任务还没有失败,您看是送到情报局,大法庭,还是我们自己审?”
“先封锁消息,”霍尔森揉了揉眉心,“这个案子跟他没有关系,别让情报局知道我们抓到了涉案相关虫。”
“这……”
“磨蹭什么?”
雌虫重重的鞠躬:“我很抱歉,元帅。跟踪报道本次失窃案的记者在战区私自搭建星网信号链路,您被拍到了。”
【#爆#我还在边境战区吗?这是给我干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