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禾和江阳报社合作的公益广告每年都有指标主要是为了响应国家文化风俗主题,今年的拍摄进程相较于往年已经慢下一大截后面的工期也赶得紧张。
江洛渝回雪山后忙得脚不沾地除了第一天回家和奶奶叙叙旧之后的行程就一直在和项目团队拍摄。
上次江屹昼来让村民们签了合作意愿书,这次张文恩带着整个团队来雪山时村民们也都打过预防针积极配合就连一向嗤之以鼻的张叔也一反常态。
这对忘年交终于又见面,张文恩牵着大发上山见到张叔,故人重逢那一晚两人聊到深夜,说起来拍公益宣传片张叔难得主动加入。
隔壁,江洛渝回来和奶奶说起这次去庆溪的事,其他的都好说最重要的是结婚的事,老人听闻两人好事将近时说着说着喜极而泣。
“好好,你们好好的,你们都是好孩子。”
奶奶握着江洛渝的手满是褶皱的眼角泪光闪烁,“可是你爸妈还没回来啊。”
说起这茬她也发愁,心中又隐隐担忧。
江爸江妈出去的头两年江洛渝还不是很习惯,经常两三个月打一次电话时间最长的一次足足隔了半年,要不是平时还有几条消息互传她差点去报警。
奶奶和江洛渝都尝试着联系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仅有的几条消息也都停留在一个月前。
雪山上的拍摄任务要抓紧赶工期,拍摄团队来来去去村民们都习以为常,好多人认识张文恩都跑去问这次的拍摄情况。
作为新晋网红的陈伯解决完合同问题如今只想着脚踏实地在雪山谋生,这次好多村民都乐意配合,唯独陈伯每天帮忙跑腿送水送食物没再说拍摄的事。
九月的雪山又热闹起来,拍摄如火如荼赶工起早。
作为国家宣传项目大伙儿也都是怀着相信支持的态度,这边江洛渝跟完拍摄组还要去拍摄村民讲述雪山纪录片拍摄历程的合集。
那几年祁漫在雪山帮了村民不少忙纪录片也是大家看着摄制完成的,网上那些流言村民一看都知道是恶意报道。
公益宣传片加上雪山纪录片特摄合集,两个拍摄工程量加起来劳心劳力。
大概半个月后宣传片拍摄完成,张文恩和团队一起离开隅眠雪山,走的时候说起这次过年还要来雪山,雪山纪录片历程合集的视频拍摄是在宣传片拍摄完成后才开始。
江洛渝一个人忙着雪山纪录片视频的拍摄,为了让祁漫好好处理江阳的事她没告诉他,两人不在一起的时间他打电话发消息的频率不低一开始她还能勉强瞒着后来他逐渐察觉不对,江洛渝忙得抽不出时间每天的态度敷衍也没意识到。
合集的视频拍摄不难,最后一天拍完她一家一家上门表示感谢,村民们的祝福都被记录在这个视频里。
后来剪视频时江洛渝剪着剪着就哭了,每个人口中讲述的祁漫慢慢拼凑出他独自在雪山的五年,风雪无阻他的身影时常出现在雪里,那几年独自一个人提着摄影机穿梭在雪里的画面每个人都见惯了,五年后他们讲起来也感慨万千。
风雪漫天,刺骨寒风中男人沉默着走遍了雪山的每个角落,日复一日地走过风霜也再不负当初来时的朝气飞扬,再见他时便只见到一个冷峻孤僻的男人。
带着整合剪辑完的视频江洛渝离开了雪山。
余蓁蓁来庆溪已经一段时间平时一个人走走逛逛倒也乐得自在,这天回家时已经很晚,打开灯走进屋靠在沙发上眯了会。
窗外大厦灯光闪耀,她接了杯水站到窗前默默注视着这座城。
转身时忽然碰到窗台前随意放着的一封信,余蓁蓁想起这是江洛渝临走时交给她的信让她好好保管,后面事情多起来就丢在这忘了。
俯下身捡起时杯里的水滴落几滴打湿了信封,蓁蓁坐到桌前打到信。
十年后的蓁蓁:
你好,不知道这封信是否会由你来打开,如果此刻信前的人是你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吧,我叫林祈,是隅眠中学高三二班的学生,我们曾有过短暂的交集,此后成了我生命岁月中所剩不多值得珍惜的时光。跟在你身后时总见你身影失落有时会一个人站在校门口不愿意进来,那时我每每盼着你能早一点进校门,后来想想我们都有难言的心思,你想要自由我想要求得一隅庇护。
回国之际我写下这封信希望能为从前的事道歉,我本性懦弱,在明知你身处难处时纠缠打扰,我说想跟你做朋友可到最后好像也没缘分。虽然遗憾可又想到曾经遇到过一个像星星的女孩就会止不住满足,毕竟我也曾靠近过星星。
人们来到这世上会许下无数个心愿,可我这一生许下的心愿却不多,如果老天赐予每个人实现愿望的机会有限,那么我只当许下最后一个心愿,蓁蓁,希望你自由如星照亮心中一隅天地,不为世俗所困。
余蓁蓁,很高兴认识你,我叫林祈。
飞机驶离降落在江阳,九月末的江阳不再燥热。
刚走出机场江洛渝接到一个电话,手机上的名字让她眼神停滞,过了会儿才接起。
“洛渝,最近过得好妈?”
“江屹昼,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电话那头的人低笑:“我们见个面吧,我知道你在江阳。”
她皱着眉,机场外的阳光正好。
虽然心中奇怪反感可还是答应下来,当初的事持续至今是时候做个了断。
“好。”
说起来这是江洛渝第一次来江阳,从前她一直和父母住在榕城工作之后就一直待在庆溪,那几年过得不容易出去游玩的机会了了无几就算出去也是跟着公司拍摄团队哪里还有心情好好看看。
江阳是他生长的地方,可他买那间别墅时问也没问就定在了庆溪。
刚在一起时江洛渝还陷在韩星墨猝死打击中,说起庆溪她只是怀念,待了五年零零碎碎真正在庆溪生活的时间竟也没多少,当初她急于逃离回了雪山后又想着有一天能去好好看看这座城市是什么样子弥补回当初的日子。
夜晚的江边晚风吹拂行人走动,湖面倒映着对面的大厦。
霓虹灯下的长椅潮湿凉意从身边掠过。
他们坐在长椅上看着远处的江面,谁都没有先开口,又或许是在酝酿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
江屹昼的手机响起,他划过屏幕没有接。
路过的人说笑声不断,江洛渝的声音很轻:“你怎么知道我在江阳。”
“公益项目团队里有从前关系不错的同事,我多问了两句。”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往日随处可见神采飞扬的人现在也多了掩盖不住的颓然。
“我被天禾开除了,ML后来的邀请被我拒绝了。”
江洛渝其实没有很意外,他是个聪明人其中利弊他比任何人都算得明白。
“我知道你不在意,可还是想说给你听。”江屹昼抿起苦笑。
“从进天禾的第一天我就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今天这个结果我也想过,只是这一天真的来了却是在我最不愿意的时候。”
他凝着笑,似笑非笑:“我原本想今年一定要带你回来为我当初犯过的错做弥补。”
当初韩星墨事件发生时公司上下议论纷纷,江洛渝走到哪都会遭到异样眼光,彼时江屹昼总监的位置已经毫无悬念身边都是祝贺讨好的人。他春风得意正是关键时候怎么肯淌浑水惹上非议。
“都过去了。”
江面的波纹嶙峋,她眼里澄净没了从前的迷惘。
“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对我从来都没有变。”
他嘴角的笑越发深,实在勉强。
是啊,江洛渝对他从来都没有多余的感情,他在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自以为身边不少女人趋之若鹜,到了她身上竟也以为自己于她多少不同,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江屹昼我们都向前看吧,当初我进公司是你和韩星墨一步步带着我成长,我们有过一些从前,虽然算不上美好,可想起来难免感慨。”
庆溪的五年,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
“祝你和祁漫幸福。”
她弯起唇:“谢谢。”
“那份合作意愿书我会还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江屹昼看向坐在身旁的这个人,这是他五年来每当累到撑不住时都会看一眼的人,她像天上遥不可及的云不染风尘高高悬挂,想想自己哪里会配得上她。
他们从长椅站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心里勾着最后一丝刺痛划过。
“洛渝。”
江洛渝侧眸瞳孔微缩,江屹昼伸手轻轻搂住她。
突如其来的拥抱她下意识挣脱却被他越发收紧,“洛渝,最后一次了。”
灯光照在他的侧脸,越过怀里的人不远处一抹挺拔的身影静静凝视着他们。
江洛渝猛地将人推开,眉宇间蕴了怒意。
他看着她生气的样子,深深叹出口气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过身离开了。
人一走,江洛渝的警觉放下来。
炎热的酷暑好不容易过去江阳终于能感受到晚风的凉意,夜晚的江边聚集了不少人。
转过身,人影垂落,祁漫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他不发一言凝视着她。
心中忽然有一瞬间的堵塞,江洛渝脸色僵硬走到他身边。
“祁漫。”
她主动牵起他的手,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祁漫低下头唇角有淡淡的笑:“洛洛来江阳了怎么不告诉我?”
“我刚到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粗粝的指腹抚上脸颊,他表情平淡薄唇微张:“吃饭了吗?”
“还没有。”
江洛渝摇了摇头看到路边停着的一辆车一直闪着灯。
他眼中柔情,看着她:“正好,我也刚忙完,我们回家。”
抬头看见他眼中的疲倦,这段时间他要处理的事盘根错节应该又是好久没有好好休息。
祁漫牵着江洛渝朝身后的那辆车走去,打开车门里面坐着个人在驾驶座上。
“去南山别墅。”
上车,他对前面的人淡淡开口。
“刚才太太打电话说今晚先生回来了。”
“不回去了,去南山别墅。”
“好的。”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说话时不经意地往后视镜瞟。
车里的温度适宜比起江边的时冷时热好了不少,他懒散地伸出长腿靠在靠座上掌心握着她的手放在腿上。
“洛洛这段时间在忙什么,都不怎么搭理我。”
祁漫语气趋于平静倒头在她肩上。
可越平静越不像他。
江洛渝听出他话中的控诉,前段时间整天在忙拍摄的事两人联系也越来越少。
“在忙你的事。”
他听到抬起头揽着她的腰身眼里划过精光。
“什么事?”
“我回雪山拍了一个视频合集,里面是村民回忆当初你在雪山拍纪录片的往事,还有张文恩老师这次也去了雪山拍摄公益宣传片,我答应他加入拍摄团队他也答应帮我把视频发出去。”
“张老师说到时候会以支持青年导演的话题发布视频。”
路边的光影晃过,她垂头手轻抚在他脸庞,男人靠在肩头下意识蹭蹭。
“怎么不告诉我?”
“怕你分心。”
后座的两人动作亲昵,祁漫旁若无人地抬头将人抱在怀里,眼神不自觉柔下来靠拢薄唇擦过她脸颊慢慢往下想要捕捉唇瓣却被阻隔在中间的手指打断。
江洛渝凝眉往前面看了眼轻轻推开祁漫:“还有人。”
男人墨眸微眯攥着她的手在唇边轻触随后坐稳,从上车到现在有股奇怪的凉意萦绕在车内。
“洛洛,你瘦了。”
他目视前方话却是对她说,忽明忽暗的侧脸深邃迷离。
在雪山忙了半个月每天起早贪黑赶进度还要一边担心他在江阳的事可不是要瘦。
“你也瘦了。”
刚才在路边看到祁漫时发觉他整个人更硬朗冷峻,以前没见过他穿西服站在人群里挺拔惹眼,浑身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矜贵气质,上车时领带被他随意扯开搭在胸前疏离散漫。
车里一句温不温冷不冷的话轻飘飘说出:“喝酒抽烟失眠,瘦就瘦了,哪里有外面那些人新鲜。”
车子驶离市区,路边一片静谧。
江洛渝心颤了颤想抽出手却被他按在腿上,祁漫转过头凝她,眼尾上扬自嘲之意尽显。
“那你要怎么新鲜?”
“漫漫?”
“祁祁?”
“还是宝宝?”
她试探地一股溜想到什么说什么,前排的司机咳了声忍俊不禁。
“老公?”
她一声声轻唤,奇怪的是祁漫竟然很受用眼尾眉梢都是欣愉。
最后一句话说出祁漫脸上有一丝僵硬,紧接着眼尾弯起溢出笑。
男人一幅沉浸自我的表情江洛渝歪头眼珠子提溜转动,这算是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