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实在气人!”
萧难一早上不知道抽什么风,过来寻沈韫发牢骚。
每过半月,沈韫的身体就要虚弱一阵,他知道这时候沈韫会让初九去济世堂拿药。
萧难气不过那大夫空有响当当的名声,却连个病都治不好。
年后他们就要离开华阳镇回宁城休养生息,可沈韫这样如何走的了。
萧难不悦道:“前几日我派人去拿药方,也方便阿韫你以后不在受制于此,可次次去,那陆长青总找高中由头拒绝!”
沈韫捧着手炉,哪怕躲在屋里也穿的厚厚的,可手脚仍旧冰凉,他抬眼道:“此事我会处理,不耽误王爷年后启程。”
萧难有些难堪:“阿韫,我并无此意,就是担心你身体。”
沈韫道:“还不到约定之日,过两日我亲自过去,将此事了结。”
萧难不好再过问此事,坐下与沈韫说了些关于新兵营的事,那些个山野莽夫平时野惯了,训练起来十分吃力,沈韫对此只说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留不下的走人就是。
萧难从沈韫房中出来,本来温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王虞山跟在他身侧,低声道:“王爷,沈韫心思太深,不可不防,军营的事他虽然有功,也确实震慑了上头那人,可无疑让咱们得境地更加危险,您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
萧难道:“那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
“至少沈韫目的和本王一样,怕就怕……本王也是他局中的一颗棋子。”
“昨日我派出去的探子回来,昌武侯这次边关脱困是有人相帮,你可知是谁?”
王虞山想过一时半会儿,疑惑道:“请王爷明示。”
萧难嘴角嘲弄的勾起一个笑:“陆长青。”
王虞山顿悟!
“是陆大哥!”初九气喘吁吁的跑回房间,端过桌上的水杯猛喝一口,面上掩不住的担忧:“我刚才偷听到的,是陆大哥帮助侯爷脱困,所以那些粮食是陆大哥送过去的!”
沈韫愣了下,颇有几分无奈道:“是他也就不奇怪了。”
这人生来就是跟他对着干的。
萧难本就对自己有防备之心,怪不得今天一早过来试探他。
沈韫对初九说道:“这次取药,我亲自去。”
和陆长青周府一见,他对这人能躲则躲,可陆长青看着老实,每次做出的事都出乎意料。
至于缓解热毒的药方,本想等他临走时,亲自找人要过药方,他不给就打,打不过就再杀一次,总之得让人彻底死心。
谁知道陆长青偷摸的搭上了昌武侯的船。
想至此,沈韫愈发头疼。
当初陆长青说要缠着他,他总不信,现在他算是见识到了。
边关战事因为援军抵达,濒临失守的城墙被皇帝派去的十万精兵守住,昌武侯麾下二十万兵马损失过半,但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这些将士没有在严寒中被活活饿死。
关内百姓松了口气,出来摆摊的商贩慢慢恢复往日的作息,街道上也热闹了许多。
陆长青还在村里住着,村里有人看病也都会找他,没事时便研读陆隐留下的那些医术,收获颇多。
每到半月之期,他都会准时到镇上去。
今日早早出了门,去姚箐店里等着。
姚箐表情不太对,寻了个机会,避着人对陆长青道:“这几日店外老有生人守着,怕是不对劲。”
陆长青下意识的看向外面。
街边几个人眼神正看向他这边,见状行色怪异的别过去脸。
确实诡异。
姚箐又道:“齐王身边的人过来要你给的药方,被我打发了。”
“沈韫差不多快要找我算账了。”陆长青侧头对姚箐道:“我要是不小心死了,记得来替我收尸,两个时辰内把这个药丸让我吃下。”
陆长青跟交代后事一样,把一个小药瓶交给姚箐。
姚箐看疯子一样看着陆长青。
“这是什么药?”
陆长青道:“起死回生的药。”
他的父亲行医手册中有记,在他游历时曾救过人贩子手中的几个孩童,用的就是这种药。
这种药可以让人短时间内处于假死状态,若两个时辰之内不服用解药,必死无疑。
他和沈韫的关系不算秘密。
齐王要是有点脑子,肯定会查清沈韫底细。
怕是齐王知道了什么,这才背地里搞这么一出,也算是应验了他所想的,沈韫还没有完全被信任。
沈韫势必会想办法与他彻底撇清关系,来获取齐王信任。
其实陆长青更想知道,沈韫对他到底狠到什么程度,他会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如果他当真没心没肺,自己也算死了这条心,日后便是两条船上的人。
正午时分,喜闻乐膳门票停下一辆马车,随行的官兵井然有序地分站两列。
店里吃饭的客人被这阵仗吓得不轻,饭钱都来不及付,抱头窜了出去。
柳三娘阻拦不及,不满的看向门前。
只见那马车上下来一人,上好的料子制成的大氅把人遮的严严实实,兜帽遮住了人的半张脸,可这人气质出挑,不难认出是谁。
柳三娘许久不见沈韫,见到后还有些欣喜:“是沈韫吗?”
可不是。
有段时日没见,这人出门好大的阵仗。
陆长青同李成使了个眼色,对柳三娘道:“我与他有事要说,您去后院陪着遥哥儿,别受了惊吓。”
李成是知道沈韫捅了陆长青一刀子的事,所以沈韫突然登门造反,他觉得八成没安好心。
“他们年轻人的事,让他们去说。”要不是陆长青叮咛过他,不让插手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否则他高低也得留下来骂沈韫一顿。
柳三娘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忧心忡忡道:“有什么事好好说,你们俩……都说的开的。”
陆长青道:“嗯,之后我会跟您解释。”
他们说话间,沈韫已经走了进来。
屋内温度尚可,沈韫摘了兜帽随便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听着陆长青跟柳三娘说的那些话。
陆长青朝这边走过来,沈韫才淡淡的看过去一眼,“说完了?”
“你是不是故意等着我过来的?”
陆长青坐到他对面,眼睛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沈韫。
他身上的衣服价格不菲,套在他身上更衬的他姣好的容貌生出几分明艳,倒是让精致衣服失了颜色,举手投足间,沈韫好像天生就该被这般娇养的。
陆长青拍了拍胸口,笑眯眯的看着人:“在我怀里,自己来拿。”
眼前这个人俨然没有察觉自己将要大难临头,还有功夫逗他开心。
沈韫道:“把他拿下。”
话音一落,冲上来几个官兵将陆长青捉住,有人从他怀里掏走了药方拿给沈韫。
沈韫展开一看,真的是药方。
陆长青被官兵抓的生疼,嘶了几声开口道:“东西你拿到了,还要怎样。”
沈韫到现在才不会去相信陆长青的鬼话,别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长青背后做的事不管为了什么,齐王迟迟未动,不过想试探他和陆长青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得打消萧难的疑虑。
沈韫:“陆长青,我问你,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
去哪?
一起投奔齐王吗?
陆长青回答:“你可以留下来。”
沈韫忽然站起身,连带着身后的椅子都被掀翻在地。
沈韫转头吩咐道:“把店给我砸了,砸的干干净净。”
那些个官兵动手能力很强,眨眼工夫店里噼里啪啦乱糟糟一片。
沈韫又点了一下陆长青:“把他往死里打。”
陆长青听到一个死字,心悄悄的碎了。
拳头如冰雹似的落在他身上,陆长青正想着要不要吞下假死药丸死一死,却听沈韫让人停下。
陆长青躺在地上,满嘴的血腥味,眼前都是一片发红,他想自己现在应该跟猪头差不多。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沈韫的影子,一股独特且熟悉的药香钻进他的鼻腔。
沈韫脸上尽是不甘和愤怒,“是你先负的我,妄我对你用情至深!”
陆长青:“……”
看不出来。
但陆长青意识到了什么,张嘴就来:“是你缠着我不放,药方也是你自己要拿走的,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沈韫的声音忽然压的很低:“齐王盯上你了,不想死就赶紧离开宁州!”
陆长青的精神头猛的打了鸡血一样,甚至有些亢奋:“我就是跟你玩玩别当真!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吗?!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啊!”
虽然两人很默契的知道这是在演戏,可沈韫听见这话还是有点生闷气。
陆长青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对人眨了眨眼,沈韫也不知道他死到临头在高兴什么。
他站起来朝着人踹了一脚,力道十足,十分确定夹杂了个人情绪。
“该说的都说了,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韫话带到了,如今昌武侯还没回来,陆长青聪明点就去宁城躲着,在昌武侯的地界,萧难不敢明目张胆的动他。
他要是还是那副死脑筋,固执的要命,落到萧难手里他才不会管人死活。
沈韫确实被气到,走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把店里的招牌给砸下来,好让人连生意都做不成。
等人都走了,陆长青还躺在地上傻笑。
他就知道沈韫哪会真的是冷血无情的人。
柳三娘和大房两口子从后院冲过来,之前李成一直拦着她,他们只能一丁点忙都帮不上看着陆长青挨打。
柳三娘更加痛心,抱着陆长青一顿猛哭。
沈韫怎么能这样!
陆长青却惦记着沈韫说的话,想来齐王已经知道他暗渡陈仓的事了。
就算他现在跑,恐怕来不及了。
齐王信不过沈韫,这次演这么一出戏也只能暂时糊弄一下。
沈韫自有过墙梯,但不妨碍他送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