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等了,再等这崽定要淹死。
阿庑年纪太小,就是伸出竹竿他也未必抓得住——只能下水了。
几乎是下到水中的一瞬间,霍千里浑身上下就跟蚂蚁爬一样不舒服起来。好在这地方水流虽急,却并不深,他站直身体时水面也只到胸口。
阿庑已经像个实心汤圆一样往水里沉去,霍千里伸手一捞,先将这手欠的崽子像个小包袱的崽子甩到背上,又去捞方才掉落的竹竿。
漆黑幽深的水底,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向下一探,他的指腹突然传来一阵柔腻圆润的触感。
阿庑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姐夫大王,我们不走吗?”
霍千里:“闭眼。”
阿庑乖乖地贴在他背上,像个把头扎在怀里的小猫。霍千里将那东西捞了出来,借着刚刚升起的月光去看——
那是一块头骨。
一块……属于幼童的头骨。
汹涌的战栗感蔓上暮樱的后背,她已经在竹屋下的密道中走了不知多远。
地面凹凸不平,暮樱没留神摔了一跤,唯一能照明的夜明珠也不知滚到哪里去了。
她只能摸黑走出一道石门,幽幽的凉风拂过暮樱的面颊——石门之外好像很宽阔似的,像一个空场。
暮樱摸出身上最后一支火折子,细细的火光唰然亮起,光线从下而上掠过——这地方通体密闭,却有十余丈高,就像一个倒扣的大瓮。
她手持唯一的光亮站在地面,就像一只萤虫浮动在高山之前。
暮樱顺着光亮抬头看去,整个人都僵住了。
“瓮”的中心有一个高高拱起的祭台,上面横着一口极尽奢靡的棺材。祭台下是层层叠叠的阶梯,梯上站满了人——
死人。
再准确点说,是数以百计穿戴整齐却没有头颅的幼小身躯……他们活着的时候,应当都是七八岁的孩童。只有最靠近棺材的那个有些特别,瞧着像是已经十六七了,虽然也没有头颅,却竟然维持着着跪姿。
是京城这些年丢失的孩子吗?
死后被人穿成祭品模样,更被木桩钉腿,永远站立在这无人所知的地下。
那不知在哪的通风处传来风的嘶鸣,就像徘徊此处难以离去之人的轻声叹息。
她和她的火折像意外闯入的人间生气,打破了所有寂静。
可那个棺材于她而言,却也没有那么陌生。
“父皇,”暮樱话音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