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临近月底，各个高校即将开学，公司里针对校园迎新的会开了一轮又一轮。于是姜珉的假还没休完，就被领导叫回来上班了。还好他发情期也差不多结束，只是人还有些不舒服。

校园迎新是每年运营商打得头破血流的重要场所。

按照公司领导简单粗暴的唯信息素论的中心思想，Alpha学生由Omega和Beta员工搞定，Omega学生由Alpha和Beta员工搞定，Beta学生由Alpha、Beta、Omega员工三管齐下。每个人的工作职责都被明确划分好了，像姜珉和柳青青这种长得嫩的，就负责蹲守在Alpha学生宿舍楼门口假扮学长学姐登记信息，并“不经意地”推荐校园套餐。

“姜珉。”柳青青登记得手都要冒火心了，“你能不能别吃饺子了，赶紧帮帮我。”

姜珉闻言头都没抬：“不能，还有20分钟，你坚持坚持。”

他俩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先休息，输的那个登记两个小时。柳青青运气不好，在人最多的时候输了。

看着柳青青哭丧着脸，姜珉慢条斯理教育她：“你写慢点呀，又不着急。校园迎新要迎一个星期呢。”

“但是人多啊。”柳青青第一次来迎新，没经验，傻不愣登地揽活干。

“人又跑不掉。上午登记不完就下午登，今天登不完就明天登。”

姜珉进公司也有三四年了，算是校园迎新的老油条，怎么偷懒他最是清楚。他一做集团客户经理的，校园套餐和他本职工作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不是他管辖区域内的学校，登记这么多信息到头来0.1分绩效都算不到他头上。姜珉除非吃饱了撑的才会像柳青青一样这么认真。

柳青青傻透了，听完又纠结：“那如果销量不好怎么办？”昨天启动会的时候，销售总监在会议室威胁大家，如果销量不好，晚上还要扫楼推销。

“傻。”姜珉无奈极了，问她：“这里是你的网格吗？校园营业厅是你管吗？今天办的卡算你的销量吗？巡楼又怎么，里面逛一圈还能看看年轻Alpha的裸体。”最后一点是他乱说的。

柳青青这下顿悟了，连连赞叹姜还是老的辣。

不出所料，中午过后领导也走了，所有人都放松了下来。销售中心安排各组人员随机而动，不要死守一个点位，姜珉借此机会带着柳青青溜到学校后门的商业街喝奶茶。

奶茶店的店面很小，但好在有两层。姜珉熟门熟路地带着柳青青去二楼找坐，刚好遇到也在这喝奶茶偷懒的同事，大家默契地相视一笑，凑在一起下五子棋。

第一天销量不太理想，领导安排所有没结婚的青年员工十点以后进宿舍楼扫楼。但考虑宿舍场所比较私密，这次是按性别分类，姜珉和柳青青无缘欣赏年轻Alpha的裸体。

他俩没分到同一栋宿舍楼，姜珉这边领头的校园直销负责人是一个长相特别甜美的Omega学生，看着文文弱弱的，营销话术却非常专业，显得姜珉很业余。他在旁边充当氛围组，心无旁骛地盘算到底几点能下班。

累了一天，他明显感觉自己有点中暑，希望能早早回家睡觉。

宿舍楼一共7层，扫楼扫到一半时有Omega学生突然进入发情期，好在周围同学都带了抑制药，服过药后很快平息了下来。但比起死气沉沉晚上十点还在加班的社畜来说，年轻人的信息素实在太有活力，姜珉本就在发情期结束末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发情期卷土重来。

“草。”姜珉简直要骂人了，本来上班就烦，加班更烦，现在发情期又来了更烦。

此时环境容不得他多想，他找随行的同事借了一颗抑制药，简单交代几句就连忙离开宿舍楼。再留在楼里，搞不好会影响到其他学生，姜珉不敢多待。

他紧握着抑制药往停在校门口的车上赶，心里把狗公司骂了不下二十遍。如果不是领导不允许请假，如果不是非要安排加班，此时他早就在家舒舒服服休息，不至于快晚上十一点了在偌大的校园里狂奔。

学校实在太大了，姜珉缺乏锻炼，跑出一截就累得气喘嘘嘘。还好现在已经所有学生都回到了宿舍楼里，姜珉脚步慢下来，沿着路边慢慢走，如果实在赶不及回家，他准备就吃下手里的抑制药。过敏就过敏吧，总比在公众场所发情强。

想到发情，姜珉都有点绝望了。前几天多亏了抑制药他才能好好度过发情期，虽然及时洗过胃，但抑制药的成分还是发挥了作用，让他没有在关慎尔面前失态，仅仅只是高烧不退。但如果后面都不能服用抑制药的话，姜珉有点不敢想象自己失去理智的样子。

人是信息素的奴隶。

姜珉不太想当奴隶，但眼下这种情况要么他过敏进医院，要么得临时找个奴隶二号。

正在他纠结时，远处开来一辆黄色的工程车。

学校领导估计也抠，路灯隔老远才装一根，学校里黑咕隆咚根本看不清车牌。直到车开近了，姜珉才发现车牌和网络部那辆的车牌不一样，看来是友商。

他往路边挪了挪，又继续慢慢走。

谁知车子在他一边停了下来，姜珉警惕地盯着车头。诚然两家公司是有些源远流长的爱恨情仇，但公司行为不管员工的事啊，总不能这个时候报复他吧。姜珉越想心越慌，紧急反思最近有没有得罪过友商，除了骂过他们集客总监脑子有病，携转了他们几张卡，也没别的了。

关慎尔应该不至于那么小心眼吧。

真是念不得，他脑海中刚浮现关慎尔的名字，工程车上就探出个头，定睛一看正是本尊。

姜珉放松了一点，但还要嘴硬：“贵司今天生意这么不景气，总监都兼职来当保安了？”

关慎尔被他一噎也不恼，只说：“可不是嘛，不当保安的话还不知道你在这埋伏，碰瓷呢？”

姜珉不说话，关慎尔一看他那扭捏样，乐了：“真碰瓷啊？那我不打扰你了。”说罢就要踩油门。

“别别别！”姜珉这才扒上后座的门，“麻烦您捎我到校门口，求求您了。”

一上车，发现副驾上还坐着个Alpha，这个Alpha看着有点眼熟，但姜珉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只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缩在角落悄悄把抑制药吞了下去。

“你这什么味。”关慎尔是狗鼻子，瞬间闻出姜珉信息素比正常值高，“你别是偷看Alpha学生裸体了吧。”

他立刻指使副驾驶上的人找抑制药，嘴里还嘟嘟囔囔：“这药我最近都快吃出病了，到时候阳痿了你负责。”

姜珉假装看窗外，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真没良心。”关慎尔跟个怨夫一样，“辛辛苦苦搭你，结果你偷看别人裸体，还害得我吃药。”说完他想起副驾驶上的人还没吃药，连忙催促对方，“你赶紧也吃一颗，等会小心这家伙诬告我们对他图谋不轨。”

姜珉越听越离谱，忍不住反驳：“你阳痿少赖我，我看你是早就不能人事，现在逮到我来背黑锅。”

“我不行？那要不然你来试试？”

两人吵架水平太低级，副驾驶上的人听得笑出声，这才想起还有个看热闹的，一时都不说话了。

没几分钟关慎尔又装模作样地挑起话头：“咳，满天星那家餐厅知道吧？”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姜珉只回了个气音。

“老板就是他。”关慎尔扭头示意副驾驶的位置，“上次你去谈专线，他没同意，所以最后签的我们的网。”

好家伙，怪不得姜珉看副驾的人眼熟，原来是他想舔却舔不到的客户。

“你走的时候，我刚好过去找他签合同，隔着马路远远看到你。”关慎尔还要插刀。

姜珉气结，彻底不理关慎尔。

见姜珉不理自己，关慎尔也没了捉弄的心思，副驾驶上满天星的老板庄显冲他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关慎尔自找的。他耸耸肩，接着往校门口处开。

到了校门口，关慎尔叫姜珉下车但喊半天没喊答应，以为人还在生气，回身看向后座，发现姜珉好像是睡着了。

于是关慎尔又放低了声音喊，庄显听了大翻白眼，这么喊能喊醒个屁啊。

姜珉一直叫不醒，关慎尔这才觉得不对劲去开后座的门，姜珉顺着开门的方向倒下来，关慎尔连忙接住他，发现怀里的人身上烫得要命。

他余光瞥到姜珉手里攥的抑制药包装盒，气得想给他一巴掌。

今晚又轮到小陈医生值夜班。

急诊室突然闯进一拨人，小陈医生定睛一看，巧了，熟人。

对抑制药过敏的Omega不多，小陈医生很容易记住姜珉，尤其姜珉在Omega里面也算长得相当扎眼。

检查完后小陈医生皱起了眉头，关慎尔心里一紧，急切地问：“是过敏很严重吗？”

“还好送来及时，暂时没发现他有呼吸困难的情况，今晚在医院输液观察一晚，如果没什么问题，明早就可以回家。”小陈医生摇摇头，“现在最棘手的是病人的发情期反复了，长期以来病人都是靠抑制药度过发情期，所以这次发情期反复会导致接下来两天里，发情热会比以往都要凶猛，但介于病人的身体情况无法打抑制药，必须有人协助度过发情期。”

说着，小陈医生扯过桌上的卡片：“这是信息素爱心协会的名片，如果没有合适的人选的话，可以联系协会的工作人员。”

关慎尔收下名片，沉默了一会：“麻烦您先给他输液吧，一会他醒了我问问他。”

姜珉睡得正香，全然不知关慎尔的纠结。

他在梦里梦到中了彩票，变成了亿万富翁，住着豪宅、开着豪车，开车路过沿街摆摊营销办卡的关总监，怜悯地给对方留下车尾气。姜珉在梦里笑开了花。

关慎尔看着姜珉的睡颜，恨得牙痒痒。这家伙嘴硬脾气臭，从小到大就没变过一点，要强得离谱，刚才在车上都不愿意多说自己身体情况半句，宁愿过敏也不愿意找关慎尔帮忙，铁石心肠得很，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关慎尔越想越气，看姜珉在梦里傻乐更气，忍不住把姜珉摇醒。

“醒醒。”他想起医生说姜珉长期吃抑制药，动作又变轻了一点，但还是坚持不懈。

姜珉正梦到解恨的情节，被弄醒了很不高兴，半梦半醒之间，发现梦里吃瘪的人正在眼前皱着眉看他。

“干什么？”姜珉问。

“我问过医生了，你这次发情期没得治。”关慎尔言简意赅，大发慈悲，“你没对象，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