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刘老爷等人,李永泰说,“李娘子,府尹大人给你写的那牌匾我已经找人加急制作了,傍晚就能拿回来。”
李秀琴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一切都准备好了,开业吧!
“李老板,我想过几天再开业。”
哦。
李永泰哦了一声,眼底掠过一丝不快,但豆福坊是李秀琴的,他是不好强硬地逼着她尽早开业的。
这时,酒楼吃饭的客人就越来越多了。
之前李永泰他们那一桌就摆在屋子正中央,满桌子香嫩爽滑的豆福菜吸引了来客们的关注,他们纷纷问小伙计,那是什么?多少钱一份?
小伙计看向李永泰。
李永泰又看向李秀琴,豆福是她带来的,豆福菜目前也只有她能做出来,所以,她是不是愿意继续做豆福菜,他是不好替她做决定的。
李秀琴回应道,“每桌客人只能点一份豆福菜!”
李秀琴在后厨忙了一个时辰,四十多斤豆福也用完了,她这松了一口气,洗干净手,去了前厅。
她一出现,满大厅的人都把目光聚集过来。
李永泰说,“这位李娘子是出名的大厨,今日你们能来吃上她做的菜,福气不浅呐!”
李秀琴早就猜着李永泰的用意,豆福对京都人来说是新鲜吃食,李秀琴的豆福坊想要开业,他们迎客来的豆福菜想要一炮打响,那都需要拉拢了顾客来品尝,他们吃得美了,口碑好了,豆福菜也就能畅销,同时他的盈利也会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多。
众客人又都赞李秀琴厨艺高超,纷纷表示要从李秀琴这里买豆福。
李永泰心情大好,他说,“李娘子,今日这一试,我对豆福菜更有信心了!你就瞧着吧,我们以后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转而,他又问,“为什么豆福坊不能早点开业?你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李老板,我想设棚赈灾。”
李秀琴语出惊人。
――
翌日一早,李记豆福坊开门了。
李文腾跟于忠勇先后在铺子门口搭建了两个简易的炉灶,分别把锅都架在了灶上。小五腿短跑得快,负责把家里的桌椅都摆在门口。
李红英也来了,她笑嘻嘻地说,我是来混个肚儿饱的,放心,我不白吃,我帮着干活。
她做了火头军,一边烧火还一边跟着李秀琴学习怎么做豆福汤。
李秀琴也不是个小气的,她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喜得李红英闹着说,等豆福坊开业了,她要买一斤豆福家去,好好做个菜!
时辰不大,豆福汤的香气就在南洪街上弥漫。
芸姑从铺子里跑出来,惊喜地问,李娘子,你这是……
她看看那一大锅的豆福汤,还有另外一个灶台上高高摞起来几层的蒸馍屉,芸姑惊诧地问,“李娘子,你……你这是要赈灾?”
“是,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遇上了,瞧见了,就不能袖手旁观!
李文腾把舍汤舍馍的牌子挂在棚子的正中央。
于忠勇的妻子孙氏掀开大锅,把蒸馍一个一个拿出来,想起这一路来的艰辛与磨难,她眼圈红红的,嘴里呢喃着,我们遇上好心人了,老天有眼啊!
她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破烂,手跟脸都脏兮兮的小男孩儿,忙拿了湿帕子给他擦脸擦手,随后就把一个馍馍塞给小男孩,“吃吧,吃吧……”
小男孩的父母也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小孩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馍馍,当即跪倒在孙氏跟前,就要拜谢。
孙氏对他们说,别,我也是灾民,是被李娘子救得,她是个大好人,不但给我娘请郎中抓药,还让我们吃饱,她才是我们的大恩人呐!
那一家子转头又要跪李秀琴,李秀琴忙把他们扶起来,笑着宽慰,”都饿了吧,这边有汤,有馍馍,你们吃饱了,好好在城里找个活儿干,日子总能过下去的,都打起精神来,这几日我都会舍汤舍馍馍,你们饿了就过来……”
“多谢李娘子,李娘子您真是活菩萨啊!”
灾民们越来越多地围了过来,他们都齐齐地道谢。
李秀琴摆摆手,就忙着给他们盛汤,拿馍馍了。
“滚滚滚,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子的?这是老子的地盘,赶紧给老子滚!”
忽然,从那边过来了一帮人,这些人有七、八个,吆五喝六的,个个面带狰狞,手里还挥舞着棍棒,冲过来,一脚就把桌椅板凳都给踹翻了。
“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的铺子,我们家铺子门口的地方怎么会是你们的地盘?”
李文腾弯腰抓起一个板凳就奔到了那些人的跟前,跟他们对峙。
“臭乡巴佬,你懂不懂规矩?想在南洪街开买卖,你得缴纳开业税,你铺子门口这一片地方是公用的,公用的都归老子管,你想要使用,就得缴纳使用费,不然,老子见你一回砸你一回摊子,你敢拦着,那就连你一起砸!”
说着,那人挥起棍子就朝着李文腾的脑袋砸过去。
李秀琴正拿了勺子在盛汤,一看三儿要吃亏,舀了一勺子的热汤,朝那人劈头盖脸地就泼了过去。
男人见势不好,忙往后退,这一退,挥起的棍子就打空了。
“三儿,你靠后,老娘泼死这帮不是东西的!“
李秀琴抡起手里的勺子,不断地往那帮人身上泼热汤。
灶底下火正旺,锅里的汤也是滚烫的,别说是一勺子热汤浇在人身上,那就是迸溅一些汤汁到他们脸上,也分分钟给他们的脸烫起水泡来!
“好,你个臭娘们,敢泼老子,老子这就把你的锅砸了!”
那些凶徒在暴喊。
“对,把牌子给他们也砸了,连铺子也不让他们开!”
有人叫嚣着。
“牌子不能动。”
带头的刀疤脸制止了那个挥舞着棍子要去砸豆福坊牌子的手下。
“老大,为啥不能砸啊?”
那手下不解地问。
刀疤脸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低声咆哮,让你别砸牌子就别砸,你废什么话?赶紧滴,去搬个大石头来,先把她的锅给砸了!”
“对,砸了锅,她的汤都漏了,看她怎么拿热汤泼咱们!”
手下高兴地去搬石头了。
“娘,咋办?”
李文腾一听就有点焦急了。
他心疼那口大锅,刚买的,一百文钱呢!
更怕锅被砸了,他娘没了对付那些恶人的热汤,怎么办?
“哼,他们敢砸,我就敢砍!”
李秀琴也是怒了,这帮人明摆着是有人唆使来滋事的,她若是这回让他们得逞了,那这豆福坊就开不消停了!
她反手从案板上把菜刀拿在手里,冷冷地盯着那些人,“三儿,小五,你们回屋……”
“不,娘,我要跟你一起打坏人!”别说老三了,就是小五也把他娘的勺子拎起来了,跟李三郎一左一右站在李秀琴身边,“娘,咱们老李家的人不是好欺负的,您放心,这回儿子就要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李三郎原本是个老实的,可这段日子他也琢磨透了,老实有个屁用啊,净被人欺负了!
妻子给他戴绿帽子,当街救人还能被诬陷,这要做好事赈济灾民,又被人上门欺负,他觉得人就不能太老实了,不然,往左走,没路,往右走,还没路,他前进不了,后退不成,他的路都被别人走了,他怎么办?
痛定思痛,他决定了,他要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总好过,他的路被人抢了,还得他老娘费心费力地给他杀出一条血路来!
“三哥,我也帮你们!”
李红英不知道从哪儿找到一根扫帚,高高举着,站在李家娘仨身边,杏眸圆睁,怒视那些坏人。
“李姑娘,你……你别……别伤着你,你躲我身后……”
慌乱中,李红英是紧挨着李文腾站的,一股属于女子身上的清香就扑鼻而来,李文腾的心跳陡然加速,看着身边姿容出色的女子,莫名地脸红了,他轻轻扯了扯李红英的衣袖,示意她站后头。
李红英这时也意识到,她几乎是把半边身体都靠在李文腾身侧,脸也腾地红了,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埋怨,李红英,李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都嫁过一次的人了,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你跟李三郎是什么关系啊?你挨他那么近?快点离他远一点!
但是,心底里却有股子劲儿在使劲拽着她,不让她挪动步子,跟丈夫成亲后不久,丈夫就没了,她甚至连丈夫的性格,丈夫的喜好都没弄清楚他就过世了,他一直缠绵病榻,自己尚且难保,更不要说,对她这个新婚妻子温柔以待了!
她成亲大半年的时间里,几乎都在重复做一件事儿,早起为丈夫擦脸擦手,喂水喂饭,晚上喂完饭后,丫鬟给丈夫洗脚,她则在一旁为丈夫读书,希望用这种方式来哄丈夫入睡,睡着了,他就不痛了!
她在那一场婚姻里没有得到一个女人该得到的温情与喜悦,残留脑海的只有丈夫惨白的脸色,还有他夜里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丈夫的身上散发的全都是药味儿,后来他快死的那段时间里,他身上的味道有点怪怪的,闻着特别让人不舒服,当时她想不透,到底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后来丈夫去了,她到了院子里,闻到了满院子的新鲜空气,她想明白了,那是一种奄奄一息的死气!
但现在,她从李文腾身上闻到的是一股子属于男人的阳刚之气,这种气息像一缕春天的阳光,暖暖的,还带着那么一种耀眼的诱人,诱得她沉浸其中,不想走开。
“哥几个,都给我上,把这几个老弱残兵打趴下,老子在城里最好的酒楼请你们大吃一顿!”
带头的刀疤脸叫嚣着,他手里抱着一块大石头,狞笑着就奔李秀琴正熬着豆福汤,冒着热气的大锅而来。
李秀琴的眼底闪过一抹不安。
她活了两世了,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够本了。
可三儿跟小五,他们都还小,三儿虽说成亲过,但连个孩子没留下,小五就更不用说了,跟巧翠还没成亲呢!
她说什么也得护住了这两个娃儿!
“红英,婶子拜托你一件事儿!”
她声音低低地跟李红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