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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两年里，食人鬼如他所说般，一直暗中观察着小棉花。他看着李老伯辛勤的劳作，对邻里不遗余力的援助——无论是盖房还是帮收稻谷，他都满口答应，农忙之时的汗流浃，只是为了小棉花在村落里有人可以一起玩耍，不被孤立。

“你不累吗？”有时候食人鬼会故意到李老伯周围晃，他时日无多，小棉花太小没什么意思，索性在李老伯身上找刺激。

食人鬼能看出李老伯眼中深藏的愤恨，如果他有杀食人鬼的机会，他一定会下手。

食人鬼对李老伯的目光是享受的，他没有感情，只能从旁人身上借鉴。制造他的灵师感情只为自己，流露出的都是恶臭，食人鬼不能也不想借鉴他的感情。

李老伯是区别于灵师的过于正常的人，他经受人生的苦难，在苦难里砥砺前行。食人鬼的本心偏向这类人，他喜欢且欣赏有活着的智慧的李老伯，所以哪怕李老伯对他流露恶意，他也坦然接受。

被食人鬼询问的李老伯只瞪了他一眼，让他离他们远一点，就带着小棉花回家去了。

食人鬼：“好有意思啊。”

深藏的愤恨宛如美酒，历久弥香。

食人鬼不想斩断这份怨恨，所以哪怕他的身体逐渐衰弱，小棉花越长大越趋向于芸芸众生，他都没动手。

小棉花是李老伯最后的寄托，如果她死了，李老伯就会孤注一掷的不论生死的复仇。要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李老伯一定会死于食人鬼手下。

食人鬼不太想杀李老伯，可他要是动手，食人鬼也不会站在原地不还手。食人鬼一定会保全他的尊严和权利，所以小棉花不能死。

其实等小棉花长大，待她生儿育女后告诉她爹娘之死与食人鬼有关，这份怨恨就会随着血缘传承下去。

食人鬼毫不怀疑，这份传递的恨会让他更享受。他看着青色的皮肤因失去灵力而萎缩变成褐色树皮状，微微遗憾，他等不到那一天了。

如果时间在多一点，他就可以拥有他人更多份的感情了。

李老伯的愤恨成为了食人鬼新的消遣，他在村落一待就是一两年，每到夜幕降临，他都会待在山的最高处，静静俯瞰着村落由原来的几十户，一步步扩建，逐渐有小镇的雏形。

一两年改变不了寿命概念上悠久的食人鬼，但能改变如蜉蝣般朝生夕死的村民。恨不是无穷的，怨恨也有疲倦的一天，李老伯一开始永无止境的愤恨还是消减，食人鬼能感受到李老伯在他身上投注的目光逐渐减少。

他的愤恨没有消失，但那逐渐匮乏的感情，让食人鬼重新感到空虚。

为什么会消失呢？

食人鬼不理解，他以为人类的很和他们的爱一样，是永恒不变的。

食人鬼无法阻止李老伯愤恨的流逝，也无法阻止时间在淡化一切。没有本源灵力的延续，他就要死了，食人鬼只剩几年寿命，他以为李老伯的怨恨至少能持续十几年，让他在死时能满足的离去。

结果事与愿违，食人鬼在一次与李老伯擦肩而过，对方无视他时，明白这场“蚂蚁”游戏结束了。

食人鬼尚有余力，他可以杀死李老伯和小棉花，但他在动手的那一刻犹豫了，他杀了李老伯和小棉花能得到什么。食人鬼于李老伯而言，就是挂在头上的剑，两年的时光让他接受自己随时会死的可能，小棉花才五六岁，她对死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食人鬼杀他们，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不会在死前恐惧求饶，也不会在死后有人为他们痛哭流涕。

食人鬼在那一瞬间，意识到李老伯和小棉花早就到了人所说的“生不如死”的层面上。

“罪魁祸首……是我啊。”

食人鬼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事情重新有意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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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一位灵师的归来上。

食人鬼没费多大功夫，就知道对方名为李四屠。食人鬼听到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灵师，毕竟那位师从青菏散人，诨号三拔道人的李四屠在灵异界太过有名。

有名到食人鬼这等在深山老林长住的妖异，都不得不听过他的名号。

在发现来的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李四屠后，食人鬼先感慨缘分——李四屠的故乡居然是这片乡下之地，然后忧愁自己的下场——被这等人物虐I杀，一点意思都没有。

食人鬼是好战的种族，他希望在双方实力不相差太大的情况下，来一场公平的决斗。

食人鬼的忧愁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在李老伯进了李四屠家，小棉花带着两个比她大几岁的男童女童出来时，食人鬼就通过他们身上的灵力，猜测他们可能是李四屠收的徒弟。

未经雕琢的灵力浑然天生，深埋于魂魄的鬼气更让食人鬼食欲大开，食人鬼注视着十岁左右牵着小棉花的男孩，下意识吞咽。

他花了好一会才抑制住食欲。

食人鬼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灵力如此强大纯粹的人，如若不是鬼气盘根于体内，食人鬼简直要称那孩子为天命之子。

怎么会有如此美味的人在世？

食人鬼通过他们的对话，知道男孩名为谢骄，女孩名为谢袄，食人鬼从他们血的香味，分辨出他们是亲兄妹。二人皆面相姣好，哥哥容貌昳丽面若好女，妹妹形容恬静似若芙蕖。

谢袄虽不及谢骄灵力强大，一呼一吸间却格外不同，食人鬼看出谢袄是练体的好苗子，若她和李四屠学了一招半式，以食人鬼此时的状态，一时半刻还拿她不下。

幸好。食人鬼心想上天还是眷顾他，谢骄和谢袄年岁尚轻，还不会运用他们的能力。

与现在的他们战斗，既是对食人鬼的公平，也是对谢骄谢袄的公平。

食人鬼忍住食欲，他要让他们注意到自己，所以在小棉花摔地时，食人鬼故意泄露杀意，果然，灵力强大的谢骄感受到他，感知敏锐的谢袄立刻锁定他的大致方位。

食人鬼翩然离开原地，换了个地位封锁气息继续观察。

两人极为敏锐，他们把食人鬼的杀意和小棉花口中的话结合起来，谢骄为人机敏，从小棉花的话中抽茧剥丝。

他意识到小棉花话中的漏洞，但也推出食人鬼关注着小棉花的真相。

虽然过程不太对，但能有这个结果，已然很不错。

食人鬼很满意他的对手。

谢袄一锤定音引出食人鬼，是食人鬼所愿，他看着相互扶持的两兄妹，第一次对血缘感兴趣——人类幼崽之间的联系能有多深呢？

怀着这种想法，食人鬼将计就计，装作担心小棉花的样子，在小棉花大喊大叫之时出现，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谢骄谢袄，这两位将要取他性命的兄弟。

心中兴味大增。

食人鬼对谢袄出手，谢袄此刻并未修习体术，哪怕身体反应快，意识却跟不上，只能在食人鬼指尖快贴到她时，被谢骄一把推开。

谢骄灵力强盛，又是无师自通的会运用，厚重的灵力如同浪潮，一把将食人鬼逼退。

食人鬼觉得这很有意思，“你很爱你的妹妹。”

谢骄神色严峻，他看着食人鬼，反驳道，“谢袄是我师妹，不是我妹妹。”

食人鬼对他们的兄妹情谊有所触动，“你怕我拿她威胁你，所以说谎。”

“你真是个好哥哥。”

食人鬼赞叹人类幼崽之间血浓于水的羁绊。

谢骄：“……“”

他看着食人鬼，好像看到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一样，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我真不是她哥哥。”

“我懂。”食人鬼说，“我都懂。”

他甚至还贴心的安抚谢骄，“我只想要一场公平的战斗，我打不过你们的师傅，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你们。”

食人鬼看到谢骄脸色微变，他用一种食人鬼看不懂的眼神瞅了一眼食人鬼，“你这么欺软怕硬，真的好吗？”

食人鬼：“很好啊，和自己赢不了的对手战斗，才是愚蠢吧。”

食人鬼很好意思的说出他的开战宣言。

“……我不能否定你这句话。”谢骄面色纠结，但他还是赞同食人鬼的做法，“它太有道理了。”

没人会挑硬柿子捏吧。

谢骄对食人鬼理念的认可，让食人鬼对他印象更佳，“果然，你是个千载难逢的好对手。”

“千载难逢太夸张了吧。”谢骄吐槽，他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还揉了揉那张未来能迷倒不少佳人的脸。

食人鬼说：“这只是修辞。”

“我知道是修辞，但说出来还是会羞耻吧。兄弟，你不觉得尴尬吗？”

食人鬼：“你喊我兄弟？！”

食人鬼很高兴，因为他对谢骄谢袄之间的相互扶持很感兴趣。

“……那不然呢？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谢骄对食人鬼说。

食人鬼：“食人鬼，你可以叫我食人鬼。”

“那是种族吧，食人鬼，属于你的名字是什么呢？”面容昳丽的男孩盯着食人鬼，他漆黑的双眸里掠过一抹金色。

食人鬼意识到不妙，瞬间要离开站的地方，可千丝万缕的金线缠住他的手脚，食人鬼能感受到金线钻入他的身体，意图从体内锁住他。

谢骄身后，谢袄缓缓起身，谢骄扶了她一把，“没事吧，消耗大吗？”

“我没事，你分我的灵力很多，我总的没消耗多少。”谢袄抱着小棉花起身，小女孩不知何时被谢袄迷昏了。

“权宜之计。”谢袄对谢骄眨眨眼睛，俏丽的脸上多了一点笑意。

谢骄“嗯”了一声，又把注意力放回食人鬼身上。

“食人鬼，告诉我吧，属于你的名字，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