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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屈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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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雪让屈梦没事做的时候就去别的山头遛遛,多听多看,最好能学到一星半点的防身手段。

屈梦老大不乐意了,撅着嘴道:“你不觉得我学这些太早了吗?”

“不早,”屈雪摸着他的脑袋,“有个词叫少年成才。”

屈梦还是不乐意,扭头道:“我不要,反正我也学不了。”后面中午下午屈雪都找不到他人,只知道他大抵是又躲去了后山里跟什么小妖怪斗蛐蛐去了。

好在这里的精怪本性不坏,多数是宗门内豢养的灵宠,本性纯良,让他也不至于平白被别的妖欺负。

屈雪只是头痛,这孩子以前被他父亲宠得太过了,往小了说是忘性大,没什么心眼,往大了说就是没心没肺的,不怎么顾及旁人。

宗门里有不少弟子听说伯冥仙尊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因为柳成杀的峰头设下了禁制,寻常人等轻易进不来,所以屈雪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经常看见空中有“无意间”御剑飞过的弟子,探着脑袋往底下张望。

屈雪被看烦了,拖着椅子回到室内,想去榻上拾一张毛毯的时候才偶然瞥见床脚的木桌上放着一枚带着裂痕的玉佩。

那是一枚样式很古旧的玉饰,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人时时刻刻佩在身边而蕴生出了少许的灵气。

这东西原本是屈雪的,他年少外出游离时捡了一块不值钱的玉石,托人打成自己喜欢的样式时时刻刻带在身上。

后来他在游历途中捡到个失忆的凡人,以为自己捡到老婆了,欢天喜地的带回老家紫枫山的洞府中豢养着,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和对方黏在一起。

那人说自己叫柳笙,是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途中遭遇劫匪伤了脑袋,已不记得许多事。

彼时是他看男人身上衣着朴素,没什么配饰,又在洞府中闲的无聊,便把玉佩送予了对方把玩解闷。

后来男人怀孕了,他每天早出晚归出去狩猎,每每出门回家都要在洞府前后布下重重禁制,可他依旧不放心,便渡出五成功力在这玉符里设下三道杀招,足以将循迹而至的所有高阶凶兽一击毙命。

屈雪每次外出狩猎成功后都会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来,看见男人仍伏在床上沉眠后才能放下一颗心来。

男人这时若是醒了便会爬起来迎接他,亲亲他的脸颊,黏黏糊糊的说上一句狩猎辛苦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屈雪也知道自己那个时候被哄得就像个恋爱脑上头的愣头小子,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到男人面前。

那毕竟是他第一次寻求的伴侣。

不过这枚玉佩后来男人当着他面扔了,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如今怎么会在这?

他不认为柳成杀会因为怀念过去而留下这枚玉佩,柳成杀恢复记忆后把那段日子视为毕生耻辱,应当是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又怎么会把这种东西给留下来?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柳成杀对任何事情都向来不做无用之功,屈雪觉得自己应当对此提起警觉。

他没有碰那枚玉佩,而是绕过床尾取了一张薄毯,回到摇摇椅上躺着,不过睡了两刻钟,做了个混乱的梦境,然后被屈梦吵醒。

睡了一觉,屈雪还是觉得不舒服,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只能强打精神问屈梦:“发生什么事了?”

屈梦用玩了半天泥巴的脏手去抓他的袖子,哭唧唧的说:“有人踩死了我的猛猛,扁了呜呜呜呜......”

屈雪皱眉:“什么猛猛?”

屈梦抽噎着:“猛猛是...我的蟋蟀,被一个人给....踩死了。”

屈雪头痛,“你带我去看。”

屈梦屁颠颠把他带到竹林里,指着被三两只精怪围在中间的,模样七八岁的孩子说:“就是他,就是他!”

那孩子回过头来,顿时怒了:“屈梦,你别耍赖,明明是你的蟋蟀斗不过我的常威大将军,想来上手捏死我的蟋蟀!”

屈梦撒泼打滚的不承认:“是你坏,你踩死了我好不容易捉到的猛猛,我用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把它骗出洞捉到手的!!”

小孩子吵架的尖利嗓音穿透耳膜,屈雪揉了揉额头,沉声问屈梦:“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屈梦不依,只想让他替自己撑腰:“是他踩死了我的蟋蟀!明明错的是他!”

屈雪捏着他的肩膀,脸色阴沉:“我在问你,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有没有说谎?”

屈梦瞪大眼睛看着他,眼里憋着一泡眼泪,两父子对视片刻,他就忽然哭了出来,万分委屈:“你明明是我的爹爹,可是为什么要向着他?!在家里你就不关心我,对谁都冷着脸色。你不爱我,不爱父亲,只有父亲爱我,可是现在父亲死了,你满意了吧?你这条冷漠无情的臭蛇,我永远都不要原谅你,我讨厌你!!!”

他说完就扭头跑了出去。

留下隔壁小孩带着身后的精怪目瞪口呆。

屈雪头痛难忍,也懒得去追他,冷着脸回到竹屋想继续休息,但是后面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辗转反侧片刻,最终还是认命的起身,循着那一丝气息去找躲起来的屈梦。

小孩子不会掩藏自己的行踪,屈雪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躲在一簇草丛后面抽泣。

“你来干什么?!”屈梦看到他顿时更加委屈,手脚并用的推拒他伸过来的手:“滚开,我才不要你来假惺惺,”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你干脆把我扔掉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带着一个拖油瓶在外面东躲西藏,我死了就好,死了以后下去找会疼我的父亲。”

屈雪的手背被他抓了一下,皱眉看他。

“就是这副表情,”屈梦看着他,“听闻父亲死讯的时候你就是这样,半滴眼泪都没掉,你根本就不为他伤心,”他用力擦了擦脸,恨恨道:“你的心肠就是铁做的!我真为父亲感到可悲,他明明那么爱你。”

屈雪说:“我没有。”

屈梦扭过脸不去看他,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个不停。

“我真的没有。”屈雪缓下语气,半蹲下去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饿了吗?出来之前我让人做了烧鸡。”

屈梦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扭着脸还在嘴硬:“吃什么烧鸡?你明明都要和别人在一起了,你以后不会要我了。”

屈雪低头,与他额头相抵,温声同他道:“不会的。”

他在屈梦面前罕见的露出这副态度软化的模样,说:“我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以后都不会。”

屈梦到底小孩心性,被他一碰,态度稍有软化:“真的?”

屈雪:“真的。”

屈梦瞬间蹬鼻子上脸:“那你要发誓,你以后不可以改嫁给任何人。”

屈雪:“嗯,我发誓。”任何人都不会。

最后屈雪还是把哭累了的屈梦抱回去了,走到半途屈梦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哽咽,小声的说:“我好想父亲啊,真的好想好想。”

屈雪沉默。

一路走回家后,他把屈梦放下里,才发现这孩子不知不觉竟在他怀里睡着了。

屈雪低头,抚着屈梦和男人五分像的面孔,声音低不可闻:我也很想。

屈梦一觉睡到大晚上,醒后肚子饿得咕咕叫,他爬出屋门去外面找吃的,才发现爹爹好像生病了,躺在床上脸颊烧出一层薄红,床边坐着那个让屈梦害怕的男人。

男人扭头朝他抿唇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

他的嘴唇极其细微的动了动,屈梦没看见他说话,但听见他的声音却清晰无误的传进自己耳朵里:“烧鸡在外面,自己去吃,他好不容易睡了,你别凑过来吵醒他。”

屈梦有敏锐的察觉到他话语中的淡淡不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忙小跑出了门去扒自己的烧鸡吃。

柳成杀扭头看院中对着烧鸡狼吞虎咽的屈梦,脸上故意抿出来的笑意消失,没有笑意作掩饰,眉眼间的凉薄便顿时展露无疑。

“这孩子跟你不是一条心,”他看着屈雪嫣红的双颊和嘴唇:“看来你的前夫也不怎么样,教出来这么个小白眼狼,而且还是这样的麻烦体质。”

屈雪在梦中蹙眉,用力抿紧了双唇,像不安。

柳成杀从袖中取出屈雪没动过的那枚玉佩,攥了半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起身往屈雪唇间灌了些药,又袖手施施然离开。

路过院子的时候屈梦正坐在椅子上打饱嗝,吃饱喝足坦着肚子仰头看天上的星星。柳成杀路过时他忽然出了声,说道:“爹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他和我约定过。”

柳成杀停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他:“哦?”

屈梦木着脸,强忍恐惧不看他:“反正你就别妄想了。”

柳成杀笑了一笑:“谁说我要和他一起了?你别搞错因果,”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屈梦,淡声道:“是他要给我还债,这是他本来就欠我的,至于你的爹爹?”他毫不在意的笑一笑,举手文雅,书卷气十足,却没有再对屈梦补充后面半句的未尽之意,而是在他的目光下踏着月光离开。

屈梦等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之后,才小步跑回竹屋里,伸出一只手探了探爹爹的额头温度。

还是很烫。

他有些无措,寻了一张手绢用凉水打湿,盖在屈雪的额头上,坐在他身旁小声道:“爹爹,你要快点好起来,”顿了顿,他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我今天跟你说的其实都是气话,对不起......”

可惜屈雪听不见他的道歉,他梦回了自己听到男人死去消息的那一天。

记忆里那天的天气连同整个将军府里的氛围都是灰扑扑的,像是失了颜色,阴郁得不像话。前线的士兵跑死了三匹马,将这个消息告诉他后就倒在台阶上断了气。

他说,前线内乱,出兵不利,将军被自己人暗算,落入敌军手中。

他说,将军死前被剁了一截小指骨送往京城皇庭,但朝廷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他说,将军死无全尸,那些叛军把边线反抗的百姓聚在一起,一把火部全烧死了。

他还说,将军遗言,让屈雪带着少爷快逃,能逃多远是多远,偷偷离开,不能声张。

屈雪遥遥看了眼仍旧笙歌曼舞灯火通明的皇城,又看了眼倒在地上已然气绝的士兵。

他不信。

那天晚上趁着屈梦睡着,他亲自去了趟千里外尸横遍野的前线。

他在男人身上下了一个定位咒术,无论男人身处哪里,只要他想,他就能够准确无误的找到对方的位置。

可是当他放出来用来引路的小蛇停在一处被血染红的江口岸边,然后扭动身体钻入地下的时候,他头一次生出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周围全是尸体,断肢残臂,令人作呕的腥臭内脏,他用手扒开被血浸润的湿泥,一点一点的往下挖,挖了不知多久,血肉模糊的指尖碰到了一块破烂红布。

他抖着手打开红布,里面有一捧白灰,而他放出来的小蛇,就盘在这一捧灰里面,慢慢的化成灰烬,和男人的骨灰融在一起。

男人死了。

连尸骨都没有留下,这捧灰大抵还是他手下的将士偷回来的,余下的都被敌军恶意撒到江口,已经随着涌流奔流入海,失落他乡。

屈雪平生第一次那样恨自己刻薄的嘴,恨他跟男人的最后一面还要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他本想说,国君昏庸懦弱,摇摆不定,你力排众议压下朝臣联名的劝降书,只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可他的丈夫什么都不反驳,只是执拗的告诉他:我要保护你们所有人。

屈雪不需要他的保护,只要他的人,可男人的愚忠害死了他自己,并不知道被他护在身后要誓死保卫的人早已暗暗将刀兵对准了他毫不设防的脊背。

国主早有投降之意,男人领兵负隅顽抗的行为反而成为了他的眼中钉。

男人其实并非死于敌军之手。

想明白对方留下的遗言之后,屈雪只身一人潜进皇宫,杀死了男人一生效忠的国主,亲自取回那截断指。

他的爱人在前线腹背受敌,死无全尸,这些人却在朝殿上醉生梦死,做尽荒淫无度之事,靡靡之音传出皇城,灯火不夜,享受着国破之前最极尽奢靡的一夜狂欢。

那天屈雪难得失控杀了好多人,那些穿着官服脑满肠肥慌慌忙忙提着裤子逃窜的人,在他眼里就像一头头惨叫着到处乱窜的猪,整个大殿到了后面又脏又臭。他最后处决昏君的时候,那个养尊处优的男人腆着肚子从龙椅上屁滚尿流的跌下来,泪涕齐下的抱着他的小腿乞求他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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