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院中等待着的杀手们高举火把,院内亮如白昼,弓箭手从高处四面八方现身拉弓搭箭,陆宣从屋中追出来道:“小少主,纵然你武艺高强也难以从这飞跃而出,索性束手就擒,随我一起去见首领。”
跟着陆玖一齐前来的影子对放下局面束手无策,从这重重包围圈中将陆玖带出,光凭他们这十人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搬救兵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为首的影子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一行人趴在暗处默默观察。
陆玖看了看四周,兵器的寒光在眼前不断闪烁,平常人碰到这一幕都会心生放弃,可对陆玖来说还有一搏的可能,持刀的手微微动了动,十来支弓箭携着破风声,如落雨般射向陆玖,弓箭被短刃劈成两截,箭雨中的陆玖身形灵活在箭雨中穿梭,即便如此,还是难以避免受伤,箭雨结束,被弓箭造成伤势除了疼痛之外还泛着炙热,陆玖抬手一看,伤口泛着乌黑,箭头上早早就淬了毒。
陆宣道:“小少主,不出一刻钟,你就会全身麻痹,不能动弹,还是跟我们走,少受点皮肉之苦。”
放在从前陆玖丝毫不惧,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他都要闯一闯,包括现在他也是这样想,只是方竹佶恐怕又要露出那种无奈又疼惜的神情,几日几日守在他的床边,他好了,方竹佶也要倒下。
陆宣本以为陆玖还要再抵抗一番,却见陆玖将刀别回腰间,平静道:“我随你们走。”
陆玖的痛快反而让陆宣警惕,以为他在暗中谋划着什么,示意四周围的杀手一起朝他走去,弓箭手拉紧弓箭。
就算是中了毒的陆玖都不能彻底放松警惕。
见两名杀手的手搭在陆玖肩头也不见他有丝毫动作,陆宣才算是松了口气,陆玖双手被绑起,刀子也被收走,做完一切后陆玖被押到陆宣身旁,只听陆玖冷笑一声,“我中了毒,你们还有什么可怕?”
陆宣道:“小少主武艺高强,属下们不得不防。”随后又让人用黑布蒙住了陆玖的双眼。
毒药在此时已经发作,陆玖只觉浑身酸麻无力,已有站不住的架势,陆宣不动手色扶着陆玖,一行人往屋外走去。
车马早已备好,陆玖被押上车,陆宣与几名杀手也跟着上车,车马渐行渐远,围观了全程的影子紧跟其后,见马车驶出城门,为首的影子才让两人回去报信,他们则继续跟着。
一直心神不宁,因为纷杂记忆而头疼不已的方竹佶在得知陆玖被带出城后,反而安宁下来,就像溺水的人知道自己要死了,反而放弃了挣扎了一样,对报信的影子道:“陆玖暂时不会有事,盯着他们勿要打草惊蛇,等我吩咐。”
随即故渊被唤到方竹佶面前,方竹佶问道:“今日宁王也出了城去?”
故渊道:“是,他在外散了会儿步之外,便回了京师。”
“除此之外,可还看其他人从马车上下来?”
故渊细想之后说道:“宁王从多时宫人们出宫的宫门离开,影子们发现并赶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出了城,并且在城外散步。”
方竹佶沉吟道:“城外散步?宁王有如此好的心情?去问问城中乞丐,有没有人看到宁王府今日又有谁出了门。”
待故渊离去之后,方竹佶想道:陆玖身上残图是容家手笔,把他带出城外,会不会是因为城外就有人可解陆玖身上的残图,容青?还是说,容时倾?可若真是容青,他又为何要出城去?
想到里的方竹佶因头疼而不得不放弃思考,蹙紧眉头,杂乱的记忆越来越多,容婉儿声音好似在他耳边响起,“翎儿,你的家纹并不算真正洗去,日后还会出现,届时你会知道残图的秘密”
“残图?”
容婉儿那双总是带着悲悯的双眼看向方竹佶,说道:“残图只有三张。”
只有三张?
“娘亲,为什么要这么做?残图的秘密是什么?”
因头疼剧烈而昏迷的方竹佶猛然睁开双眼,在床边的老道刚要说话,方竹佶就喃喃自语道:“这世上,没有第四张残图。”随即看向床边的老道与故渊,斩钉截铁道:“我方才记起娘亲说过的话,这世上没有第四张残图!”说着就要起身。
方竹佶刚说第一句时,故渊与老道还以为他在说梦话,在他斩钉截铁再次重复了这句话时,才意识到,方竹佶不是在说梦话。
得知了一个惊天消息的故渊与老道赶紧把他扶起来,方竹佶道:“水。”
故渊这才从讶异中醒来过来,将水递给方竹佶。
喝了水定了神的方竹佶掀开衣袖,之前还有些浅淡的容家家纹在此时变深,与解开咒术时爬满全身的家纹一般,他想起容婉儿的话,对讶异的老道说:“这家纹至始至终都未曾被洗去。也许就如师父你说的,容家早就推演出今日的局面,才用咒术把家纹藏起来。”
可这是为什么?
方竹佶与老道在彼此眼中看出了同样的疑问,故渊开口道:“会不会是因为公子你之前的身份?怕有人对你不利才会如此做。”
容家与皇室的联姻一直以来都让人诟病,江湖世家因习得风水得到了攀附权贵的机会,历经几代人非但没有将容家从中权贵中剥离,反而还让容家成为了参天大树,威胁皇权。将家纹隐去,不仅是一种与容家划清界限的手段,也是为了保护方竹佶。
故渊这么一说,方竹佶倒是对当年先皇还在世时的事生出几分好奇心,想着过两日去拜访老臣们,至于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故渊,我要去见晦楼楼主。”
逃犯全都离开京师之后,城中戒备恢复成往常模样,方便了方竹佶等人。
晦明楼分舵,两名楼主居住院落中的灯火早已熄灭,明楼楼主与晦楼楼主分居两室,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同往常那般住在同一处。
晦楼弟子来到房门前,轻声唤道:“楼主楼主。”
本就睡意浅薄的晦楼楼主醒来,闭眼询问道:“何事?”
“有客来访。”
深夜有客,晦楼楼主坐起身,穿上外衣打开门道:“是谁?现在何处?”
弟子道:“说是您的朋友,有两人,弟子按照您的吩咐,若是深夜来访的客人全都安置在侧厅,现在客人们正在侧厅等候。”
晦楼楼主摆手让他退下,另一间房间的房门也打开来,是穿戴整齐的明楼楼主,她在弟子敲门时候便醒了过来,将弟子与晦楼楼主的话听了个清楚。
守卫侧厅的护卫退到院外,奉茶的弟子老老实实放下茶壶茶杯便低着头退下,并不多看一眼。
侧厅门被打开,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入内,是两名楼主。
侧厅坐着的二人穿着披风戴着斗笠,见两名楼主来了才将斗笠摘下,露出样貌,是方竹佶与故渊。
明楼楼主见是他们露出笑意,来到故渊身边道:“你们怎么来了?”
声音变为池鱼本来的声音,假扮成明楼楼主的池鱼好几日都未和故渊相见,甚是想念,坐在了他的身旁,还不忘揭下面具,露出本来样貌。
晦楼楼主挪开放在池鱼身上的视线,心里舒服不少,看向方竹佶道:“深夜到访,有什么事?”
“我想来问问你们是如何知晓关于第四张残图的下落。”
晦楼楼主似笑非笑道:“第四张残图在容家后人手上是人尽皆知的事,你就是容家后人,居然连这都不知道?”
方竹佶道:“我并未手持残图,也不知这传闻是如何传出,请楼主告知。”
见方竹佶确实不清楚,晦楼楼主才道:“宫中内乱后,便有关于四张残图流落民间的传闻,众人默认第四张残图被当年容皇后带出宫来,晦明楼一直在打探所谓的容家后人,也就是容皇后究竟在何处,无意间得知,在三十年前,有一支容家旁系离开容家,除了你以外,他们便是最后的容家后人。”
“且慢。”
方竹佶打断了晦楼楼主还要说下去的话,“无意间得知?还请楼主细细说来。”
晦楼楼主想了想说:“此前,晦明楼弟子,因朔风而亡,想来,你是再清楚不过。”
实际上晦明楼并未问过方竹佶这件事,不过,与方竹佶联手这么些日子,对一些事情心知肚明,双方并未深究,只因他们此时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在事情并未安定前,翻旧账并不是好选择。
方竹佶道:“嗯。”相当于默认了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晦楼楼主接着说道:“正是因为朔风,我们才四处打探,想知道除了宁王以外还有谁,手握着这个毒药。也因此找到了关于一支容家旁系的线索,那支旁系在容家覆灭前五年被逐出容家,躲在深山定居,也因此躲过了容家灭口,而传闻中的第四张残图就在容家后人手中,那时我们还未知晓你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