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刚发出去，楼顶忽然传来一声口哨，柏跟席宸抬头望去，见一个黑色人影落雁般从数米高的楼顶跳了下来，停在两人跟前。

席宸：“……”

忍不住冲对方翻了个白眼。

柏好奇打量他：

这人穿着一身特种兵式的作战服，脚踏皮靴，袖口挽到上臂，露出遍布疤痕又精健紧实的胳膊，神态气质略有些吊儿郎当的，但走起路来又非常矫健沉稳……最令人注目的，是他脸上带着一副遮住上半张面孔的皮质面具。

面具后面的眼眶隐约有被火灼烧过的痕迹。

这人把视线投向柏，同样打量了片刻，转头向席宸问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小Omega？”

柏：“……”

席宸翻起第二个白眼：“你但凡把嘴闭上，当年都不至于被从队伍里踢出去。”

这人立刻笑起来，走上前给了席宸一拳：“臭小子，老揭我的短！”

看得出他与席宸关系亲厚，即便两人年纪相差很大，相处的却很热络。

席宸转头向柏介绍道：“陈，全名陈自由，平日里可以叫他陈叔，以前是我外祖麾下的人，小时候……嗯，救过我。”

柏略感讶然，看了看席宸，又看了看眼前的陈，走上前跟对方握手：“陈叔，幸会。”

陈眉眼温和地看他：“席宸对你在意得紧，特意嘱咐我保证你的安全。这里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地方不怎么样，但保密级别很高，不排除会被某些势力盯上，所以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要及时给我打电话。”

说着拿出手机，跟柏加了个电话号码。

柏在通讯录里存下对方的名字：陈自由。

其实不管从外貌还是名字看，这人都像是个东共和国人，居然会担任如此机密的职位。

还曾救过席宸的性命？

柏对对方的来历不免好奇起来。

但没有多问，相互介绍完毕，席宸带两人走进了一间屋子。

这里四面隔音，摆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三人在椅子上坐下，关上门，席宸对陈说：“柏之后要参与相关武器的研发，那些地下组织还有武器调查的进展，都同步一下吧，大致情况得让他知道。”

陈点点头，略微理了下思路：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那些武器的来源的确是反猫头鹰组织，这个组织内部似乎有分裂，我们现在追查的李威尔，本该是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但大约受到了排挤。以我们目前掌握到的情况看……他似乎是在有意暴露这些武器的存在。

“该组织另一派的掌权人传言叫‘A’，身份不明，更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唯一能查到的是，他跟圣水教会有牵连。”

“圣水教会？”柏略感愕然，“圣水教会跟反猫头鹰组织不一直都是对头么？”

“是这样，”陈点头，看他一眼，“这就是事情诡异的点，我们只能推测反猫头鹰组织内部之所以分裂，是因为A跟圣水教会勾连，引起了李威尔等人的不满。”

“可他们为什么会跟圣水教会勾结在一起？有什么目的？”

“或许是为了圣水教会的‘魔药’？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陈说着，忽然又道，“说起这个，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目前缴获和查明的魔法武器大概有三种：

“触发类，比如袖枪，席宸先前给你看过，是最常见的一种，大致来说就是利用机转石和阵法，以极小的魔力撬动巨大力量，进行魔法攻击；

“其次是解阵类，整体造型像是一个盘子，也叫‘解阵盘’，它的原理和触发类很像，不过增加了一种智能芯片，可以快速识别阵法内部的缺口，而后通过触发类武器的原理，用机转石将魔力注入，轻易崩解掉足够坚固的阵法，主要用来破阵和瓦解结界；

“还有一种暂且称之为‘可穿戴式魔法武装’，能将被撬动的魔力与穿戴者的魔法血脉牵连起来，这种需要用到魔药，因为骤然激发出巨大魔力，会令魔法血脉未经过煅塑的魔法师很难承受。”

柏皱了皱眉，听着陈语气平静的说完，不免诧异道：“魔法武器已经研发到了这种程度？”

陈摇摇头：“不止，这还只是我们所知道的，更可怕的是背后不知道什么人在操盘，我推测必然跟政府高层有关，否则这么大的动静，光是投入都要耗费巨大资金，王室居然被瞒到现在……席宸，你姨母那边的人也该做下清洗了。”

席宸看他一眼，点头，脸色同样严峻：“财务部那边已经开始查账，但如你所言，这件事背后若是有政府和议院的人，多半查不出什么，他们听到风声后也会立刻收手，王室……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跟议院闹翻，况且都没拿到确切的证据。”

陈：“所以现在的问题，是要弄清楚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柏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有人私下大规模研发这种武器……有没有可能是为了培养一支队伍，或者说杀手？武器总要有人来用的。”

陈与席宸相互对视一眼，陈点了下头，认同道：

“我们也想过这种猜测，而且这大概率是最坏的一种——正常的军队不可能任人指挥，登记在册的高阶魔法师也不会被轻易调动，但那些有着魔法血脉、平日里不被帝国留意的低阶魔法师，拿到这些武器只需一段时间的训练，就能成为最好的私兵。”

而后又补充：“甚至以目前魔法血脉改造的技术，都不需要真正的魔法师，普通人都可以直接成为战士。”

席宸闭上眼睛，微微沉了口气：“有人想在帝国搞起动荡，而且目标是……王室。”

三人一时都安静下来。

片刻，陈拍了拍席宸的肩膀：“倒也不用这么悲观，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算有人真想训练这样一支队伍，武器研发、时间、成本……都有绝大的耗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气候的。我们有时间，一来把事情查清楚，能斩断的势力先斩掉；二来……”

他转头看向柏：“我们当然也要培育一支同样的队伍——你外公手下有人马，你最好能说服他拨出一部分，这件事我跟席宸商量过，后续的训练如果可能的话，最好也由你来做。”

柏愕然道：“我？”

席宸点点头，接过话说：“倒也不是让你去带兵，你需要将这些武器研究透彻，把武器用法、作战思维作为指导，训练这只队伍……你是最早接触这些武器的人，身为安路易斯家族后裔，接手你外公麾下的将士也名正言顺。”

陈：“况且温斯公爵手下的人不归王室管，落在外人眼里其实是隔阂，有人揣测女王多年来防着你外公，决不可能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会再为他放权，如此一来……反倒不容易被察觉动静。”

柏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

陈始终在看他，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要跟席宸一条心思。”

柏抬起头迎视对方。

陈看他的目光里其实带着些许谨慎和防备，即便用如此坦诚的语气跟柏叙述这些——柏但凡趁此机会勾结外人，亦或将战力据为安路易斯家族己有，对王室掣肘……那便是对帝国、王室、乃至对塔利亚家族致命的打击。

陈其实很疑惑，席宸会将如此牵连帝国命运的事，赌在一个不日前还打算跟塔利亚家族退婚的小Omega身上。

柏转头向席宸望过去。

不光是陈，连他自己都觉得席宸对自己过于信任。

外界所传女王一直提防他外公的事绝不是臆测，温斯公爵手握最精锐的部队，那些将领陪着他腥风血雨打过来，从始至终只服公爵一人。

是他外公哪天说要造反都会毫不犹豫跟着上的亲信队伍。

女王怎么可能放得下心来。

但席宸却还要给这支队伍增添与王室抗衡的筹码？

在柏犹疑的目光中，席宸只低声说了句：“我相信安路易斯家族永不背叛。”

况且对王室而言，这其实是最好的解法。

王室不可能在议会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组建这样的队伍，一旦事情暴露，双方撕破脸皮，那些幕后操控者大概率会提前动手……而王室能寻得的助力，依旧是温斯公爵。

与其提防，不如信任。

温斯公爵手里的军权，本就是当年为捍卫王室留下的。

柏沉默半晌，想到那个诅咒、那句契文……那不只是对他和席宸命运的束缚，也是将王室、将安路易斯家族家族拴在一起的绳子。

他最终答应下来。

柏：“我会想办法说服我外公，也会尽力研究那些武器，无论如何，安路易斯家族必然捍卫王室。”

*

柏回了趟金彬区。

组建和训练新型队伍这种事，自然要跟外公当面说。

但席宸这次并未跟去。

温斯公爵听柏详细叙述了当前的情况，眯着眼睛沉思了半晌，觉得席宸年龄不大，办起事来却还有点魄力。

又忍不住问道：“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回来？”

柏：“席宸说，这件事由外公你全权安排，他不过问。”

温斯公爵略显意外地看了柏一眼。

不过问……也就是说，王室默许温斯公爵继续将所有军权握在自己手中，同时也信赖柏绝不会暗中谋划什么。

席宸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安路易斯家族的信任。

温斯公爵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柏道：“调拨人手容易，组建一支队伍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想让你来训练这批队伍，小柏，不是外公不信任你，可你现在是个Omega，军队里的将士却大都是Alpha或者Beta。”

柏：“你怕我压不住他们？”

温斯公爵点头：“我以前没让你接触过这些，军队到底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即便有我护着，你又顶着家族的头衔……老将领暂且不论，但那些真正要打仗的新兵蛋子，未必会对你服气。”

柏：“我只是去指导武器训练，又不带兵打仗，况且就算是Omega，我也未必比他们差。”

温斯公爵摇摇头，既心疼，又不得不告诉他：“Alpha未必看得起你这点优秀。”

在生理优势面前，再强的Omega，面对同等实力的Alpha也毫无还手之力。

柏沉默片刻，问：“那……外公，如果真要组建这支队伍，你打算把将士们的魔法水平筛选到什么程度？”

温斯公爵略作思忖道：“魔导，最低也得是高阶。”

出于士兵们的年龄限制，在大部分人要依靠年岁增长来煅塑魔法血脉的前提下，魔导级别的魔法师队伍已经可以称之为精锐。

柏笃定说：“那我比他们高一级，大魔导，或者骑士魔导师……我可以去试一下，想办法迈过这个门槛。若有人想用威慑对付我，我也会让他们尝尝魔法武器的厉害，毕竟我是指挥武器训练的嘛。”

温斯公爵皱紧眉头看他。

柏：“我一定会让那些人服我。”

温斯公爵依旧犹豫道：“你其实不一定要亲自……”

柏：“外公，你从七岁那年就把我当成一个要联姻的Omega培养，可我却是以Alpha的心态活到现在的。我答应联姻，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容易放下，我以前的理想是圣法师……现在终于有了另一条出路，你难道真的只希望我以后为塔利亚家族相夫教子吗？”

温斯公爵忍不住轻叹一声：“小柏……”

柏：“况且这支队伍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建成的，魔法武器也有待研究，我有很长时间，连席宸都答应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你总不至于还要想着要把我关回温室里吧？”

温斯公爵：“……”

很好，小外孙现在都到了要把席宸拉出来跟他作对比的地步了。

温斯公爵沉默片刻，终是妥协松口道：“你要真这么想的话……小柏，外公告诉你，这绝对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你下定了决心，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麻烦，都绝对不能后悔。”

柏点点头：“我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