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高大又繁茂的法国梧桐遮住了九月的阳光,就算白天再热,可毕竟已经进入九月,傍晚的秋风让等在树下的人们终于感受到一丝丝凉意。
一所将钟塔绘制成长颈鹿的幼儿园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加上路边长长的一溜都停满了车,导致幼儿园门前这一段路十分拥堵。
随着一声“小朋友们,明天见”的告别语,陆陆续续就出现了一队一队由老师们领着穿着一模一样的小兔子园服的小孩子。
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一起唱着歌,而家长们也在这期间排好了队伍。
就这样一对一的,孩子们扑进了大人的怀里,然后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大手牵小手的回家去。
一队又一队的孩子们被接走,最后只剩下不到十名因为家长有事而晚接的孩子。老师们带着孩子们回教室等待,门口的保安人员开始关门闭户。
此时幼儿园门口基本已经没什么车和人了,所以当有一位穿着白衬衣长相亲切温和一看就人畜无害的青年站在幼儿园门口左右张望就很引人注意。
“小伙子是有事吗?!”
保安大叔主动上前打招呼。
青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嗫嚅半天才脸红的开口。
“你们是不是招幼儿老师?!”
边问,他还边指着幼儿园外墙上公告栏里的招聘启事。
保安大叔最近见多了来应聘的求职者。
因为幼儿园的特殊要求,招聘的是异行者。可想而知,如果不是待遇高,一个异行者谁愿意来做“保姆”——幼儿园老师还不就是保姆?!
应聘的异行者面带不屑却强忍应聘,看在老王——也就是保安大叔——眼里就是一个个尾巴差点翘上天的孔雀。
幼儿园需要的是善良慈祥的鸡妈妈,可不是花里胡哨的大孔雀!
所以当这腼腆、模样乖巧又态度谦和的青年问自己后,老王脸上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变大了。
看看,这才是善良慈祥、爱心满满的“鸡妈妈”该有的模样!
......
异防局欢脱的气氛终于在安钽去了自由政府的一个星期之后骤然冷却。
没错,不是因为时间的推移让大家的热情有所减退,而是直接冷却至冰点!
我们的安局长很“善解人意”,他将大家最想知道的,关于自己被教育了什么的内容直接转录成视频发给了浅夏。
——并且要求异防局所有的人员都要学习!
9月的秋老虎下直接一个“冰冻陷阱”,让人防不胜防,想不觉得凉快都不行。
但实际上多数的人感觉是更热了,不过也是,之前还能心思愉悦的叫个冷饮外卖,顺便溜溜达达的四处凉快凉快,现在只能哼哧哼哧的伏案一脖子汗的写“五千字”小作文——心得体会,不觉得热才怪。
但也有特殊的人。
唯二获得安钽批准,不用“被教育”的一个是浅夏,一个是柯尼。
不过两人也有不同之处——浅夏是暗搓搓的得到安钽授意,而柯尼是明目张胆的不用“被教育”。
毕竟作为汇(暗)报(告)工(黑)作(状)的人要给予一定的优待,而派(被)任(偏)务(爱)的必定有恃无恐。
所以一个装着样子假意完成学习,一个直接兴高采烈的坐上了前往自由政府所在——理想问市的直升机。
老E幽怨的一直等到飞机变成一个小黑点才收了手臂。
“喵啊,小尼是不是学坏了?!他刚才开心的是不是有点夸张?!”
“不写‘五千字’换你也开心。”
“可他之前明明没这样的?!”
“那只能说明我们是自己人。”
所以让柯尼觉得不用掩饰自己的情感。
浅夏的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老E明显已经懂了,甚至还有点破防了。
换成人话就是紧着自己人霍霍呗!
“我不想当这样的自己人啊!”
咆哮的声音在异防局大楼的楼顶随风而逝。
三天前,在安钽传回“学习”视频的同时也发回来一个《借调令》。
尽管安钽和自由政府的陆主席似乎关系很好(柯尼脑补——安钽亲切的称呼陆主席“老爷子”),但那也只是私人关系,异防局和自由政府可从来没有穿过一条裤子。
甚至还有些针锋相对的感觉!
自由政府对待tu不适者和TR是无论对错一向是先抓了关进监狱再说,但这个“再说”就是一辈子了——放心,不会让你死。
而异防局不一样。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你做的对,好,异防局给你一条生路;但你错了,被异防局抓到交给自由政府都是轻的,因为异防局会动用私刑;而如果你杀了人,抱歉,异防局会直接要你命!
所以在异行者眼里,自由政府如果只是“伪善”的话,那异防局就是“堕天使”的化身——明明是天使,却有着魔鬼的身份。
也所以二者看着表面上和和气气,但都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好看而已——虚与委蛇吗,谁不会了——可一旦涉及到关键东西,那就对不起了,能不撕破脸就已经算好的了。
综上所述,自由政府要从异防局借调人去帮忙,不存在的。
可现在就奇奇怪怪的存在了!
“老大到底要做什么,居然在自由政府的《借调令》上签字?!”
回到办公室的浅夏抱着手疑惑问道。
一进屋就站在空调下的老E舒服的张开双臂,让头顶中央空调的冷风顺流直下,瞬间,毛孔通畅的他想要喊出一声“妙~啊!”
秋老虎果然厉害,异防局主楼的房顶只怕40°不止啊。
“怕啥,反正老大在呢。”
但E还是选择做个正常人。
“小尼就和小绵羊似的,老大一下没看住,被欺负了怎么办?”
浅夏满脸的担忧,一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既视感,只不过这“女儿”性别“男”。
E没吭气,他吹冷风吹的正舒爽。
没人搭理的浅夏直接气结,转眼又看到老E正从冰箱里拿昨天柯尼专门为她做的冰沙,瞬间,觉得眼前的人可恶至极了。
控电,一定要控电!
被浅夏和E讨论的柯尼实际此时也很纳闷。
就算他免除了“五千字”之苦,但被借调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宁可写五千字的心得体会。
因为在异防局起码都是熟人,就算安钽“被教育”是一件丢脸的事,但大家玩笑归玩笑,谁也会心照不宣的对外绝口不提;至于在内部,毕竟你也丢脸,我也丢脸,一起丢脸有什么可说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即将面对某人丢脸事件带来的外场效应,而且还是他单独一个人。
好慌......
柯尼握着杯子,陪他一起的是自由政府的人。
这人开始还觉得眼前这少年好乖,好可爱,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威胁,借调这样一个可爱少年还真不错,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异防局的人。
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彻底想错了。
少年握着的水杯里面已经没有水了,玻璃的杯身被少年握的很紧,冷白肤色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异常突出,甚至还可以看到细细的蜿蜒的青筋。
而那水杯更是被他突然诡异的“捏”成了一个球,随后又捏吧捏吧,捏成了一把匕首。再然后,又是一个精致的玻璃小人。
最后,就见少年一把将小人的头扭了下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潜在的人形兵器啊!
柯尼现在心情极度复杂,以至于心里想什么手里就出什么,所以等他发现时,两只手里已经是一手头,一手身子了。
而让他能这么快发现,还是感谢陪他一起去自由政府辖区的人,或者应该准确的说是感谢这人“熊熊”的目光。
柯尼笑着,嘴上说着“不好意思”,然后不动声色的将断头小人的头和身子连在一起放在桌上。
然后又想到什么,赶快又伸手开始捏。
最后一个马克杯模样的玻璃杯出现在他和陪同人的面前。
柯尼面带惭愧的将杯子推在陪同人的面前。
“真的抱歉,我忘记之前杯子的样子了,这个先还给你,我会原价赔偿的。”
陪同人面色不变的摇摇头,说“不用”。
柯尼懊恼极了,但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大概也不用担心面对丢人现眼的安钽了——自己紧张到破坏公物,还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
因为多种复杂感情交织,以至于垂着头的柯尼没看到离开的陪同人同手同脚的身姿。
与此同时,在理想问市的自由政府办公楼主席室里,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坐着。
“人已经帮你喊来了,老头子,其他的说说吧。”
安钽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眼前坐的似乎是他那帮损友,而不是自由政府的最高领导人。
但他对面坐着的还真就是自由政府的最高领导人——主席陆林。
同时也是他的外祖父。
“你上一次大闹UUPM总部我就觉得不对劲,不过还是得多谢有人卖消息给我。”
陆林真开始说了,他甚至还给安钽倒酒。
“所以当发现玫森暴露后,不,应该说是被柯尼发现后,你就开始制定计划了?!”
安钽不接陆林的酒,甚至还嫌弃的推到一边,新拿了一个杯子,他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冷笑着问道。
陆林失笑的看着安钽嫌弃的动作,不过他并不在意,反而是自己端起那杯被安钽嫌弃的酒。
“不,当时我只是怀疑,小钽,我说的是真的,我是想试探,但我也打算解救幼异,不过你学员的事情真的是意外,我没想到......”
陆林语带遗憾的解释。说完,端着酒杯靠近嘴边,明显就是要喝。
“都三高了还喝酒,不要命了?!这件事不要提了,艾拉不也因此而暴露了,我们之间,不对,是异防局和自由政府之间,这次算扯平。”
安钽一把夺下陆林手里的酒杯,转而一口灌下,才干脆的说道。
“铌铌他......知道吗?”
陆林轻声问道。
“他还不知道,你答应我不说的,我和铌铌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铌铌的事你更不要管,我自己会去调查。”
不知是不是酒壮怂人胆,安钽语气一下就凶恶起来。
“我也会调查,于公于私,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观。”
陆林沉默片刻,才又说道。
“你干什么我管不着,但不要牵涉到铌铌,更不能让他知道。还有我干什么,铌铌干什么,你也别管!”
安钽微微前倾身子,靠近陆林说道,就是话语更像是警告。
说完,他起身掸掸衣服,准备离开。
“你就不怕上演父子反目的戏码?!”
陆林突然笑了一声。
安钽离开的步伐果然停住了,好像是被陆林抛下的一枚重磅炸弹炸断了前路一样。
“如果真的是那个王八蛋干的,我自己会亲手解决,放心!”
扔下一句狠话,安钽落荒而逃。
还是个熊孩子,放狠话有什么用,你对那人手下留情,可那人对你却下的了手的。不过目前不管就不管吧,总是离不了太大的谱儿。
陆林边想边朝着房间的落地窗走去,窗外垂直下方稍远处,正是自由政府大楼的楼顶停机坪。
很快,安钽的身影出现在陆林的视野中,而几分钟之后,一架直升机从远处飞来——机身上蓝白相间的彩绘,显示着是自由政府的直升机。
蓝色代表自由如天,而白色代表和平如鸽。
直升机停稳,安钽立刻大步靠近。
随着机门的打开,里面跳出来一个穿着白T恤,灰色运动裤的少年。
好孩子,终于可以真正的见面了!
陆林感慨万千,甚至还有点热泪盈眶。
可很快他就感慨不下去了,他甚至还满脸不可置信的整个身体“贴”在落地窗上。
因为停机坪上,他口中的“好孩子”正在和某个“熊孩子”抱在一起拥吻。
陆林咚咚咚的敲着玻璃,当即体会了一把“白菜被猪拱”的激愤。
——这还得了,这必须得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