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警方和政府对于金京园的症结在于,一旦动了这张网,哪怕只是把它破开一个小口子,瓮子里最毒的几只蛊虫都会迅速逃掉。
害怕阳光的生物在阳光下逃得最快,为了保命。
为了工作和为了保命,目的上的巨大差异导致二者出手的性质截然不同。没有性命之忧的牛马出手速度自然没有逃命的那个来得快。
而那些最毒的蛊虫是在阴暗当中待得最久的,自然最害怕阳光的灼烧。太平间里的尸体照不了阳光,埋在地下千年之久的文物也不能突然之间见光,阴间的魂魄更是全面惧怕着阳光。
阳光似乎能杀死一切阴暗和不幸,除了最毒的人心。
但是——这些被阴间淘淬出来的蛊虫,它们的毒害价值超过了园区里所有毒虫的总和。这些偏偏是最难抓的,因为它们跑得最快。
羊头是最有价值的,无论于功勋还是真正的民生来说。
所以金京园区成为了这座城里的一颗毒瘤,明知道它有毒,但是毒戳破了会扩散,腐蚀周围的皮肤,所以警察在找到针对这颗毒瘤最正确的治疗办法之前,不会,也不能随便碰它。
民警们只能看着一茬接一茬的人合理合法地跳进这个合理合法的坑,然后在里面像沸水中的青蛙一样苦苦挣扎,时而有几只不幸的命丧其中,他们却不能随便出手,打草惊蛇。
一切都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得让这群拿着针的大夫看着充满病毒的肿瘤,却找不到可以下针的地方。
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因为法律之下的法治社会,每一处其实都一定给大夫留下了下针的地方,因为法治的背后是人治,而人从身到心都不是毫无瑕疵的,法在规管的同时一定保证了“治”的可能。有瑕疵的人和社会才是合乎情理的。
而帝盛用神奇的方法掩盖掉了身上所有的针脚,所以在法被猎用的掩护下,这里成为了一块顽固的斥疾之瘤。
祸害着里面的人,还让外面的人头疼,同时在用“和平无害”的外表掩饰着内里的罪恶,欺骗着外部无知的人们。
这里是本市的警察们最头疼的地方之一。
在永远没有条件构成完美的世界里,完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诈骗,是最大的不完美和最大的错误,以及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假象。
就像人人所追求的绝对和平——大同,最理想的达到状态是在考虑人情温暖的基础上,对于人所妥协让步之后达到的百分之八十的成果状态为最佳。
百分之百的大同维持不了太长时间,在成立之后顶多几秒钟,那个虚假完美的世界就会彻底毁灭。
因为没有办法支撑很长时间,所以为“虚假”,因为世界条件不支持,所以进度条百分之百的时候达成即崩塌。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东西,所以也别太严苛的要求自己事事做到九十分以上的水平了。人类这个相对而言的“小体”,各种机能比之大世界更为短漏,更容易坏,所以聪明的人会“保留核心”——在完美做人这件事情上“取长补短”,选择让自己哪方面做得好,哪方面可以次一些。
核心在,人就可以继续燃烧,这才是人情之下合乎情理的完美,所以这才是完美。
当然,你要是压根没想做人,当我没说。
话回,如果不谨慎处理园区这块疾地,冲动鲁莽地撕破覆盖在这上面的网,就会导致最关键的几只蛊虫逃掉,让它们带着毒去祸害别的地方,这又是一笔损失,于田地,于民生。
岂能放任魔鬼在人间横行,肆意流窜?
所以执法官们只好谨慎再谨慎地对之进行处理。目前事情看似静悄悄,没有起色,是因为一切都还处于执法官们在外围拿着放大镜观察内部,讨论策略,不贸然进攻的阶段。
这是为了保护社会,也是为了保护里面被囚禁的“人质”、“傀儡”们。执法人以人为本,执法官以护人为本,谁也不敢保证,也不能去赌毒蛊不会临危则变,处决了里面的无辜人们。
“人”有损害,法官失职。
从最坏的猜测结果来说,毒蛊逃跑了还可以再抓,因为法的眼睛和使者遍布全城。但是“人”一旦出了事故,便再难挽回了,哪怕有世界上最厉害的医者进行施救往往也于事无补。
“人”才是最珍贵的。
“人”才最重要。
歹徒要抓,人也要第一时间保护,因为我们是人民共和国,因为我们有人情,以人为本。
可能在一些肤浅的主播看来那个女孩子的死也有一点好处,虽然被处理的那名替罪羊不算什么中心位置的领导,甚至不过是个虾米,但也是带着毒的虫,这种祸害能清理掉一只是一只。
可是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园区里真正的关系户们还在逍遥无忧的度日,法律的大鞭连他们这群人的边都没有擦着一点。
真正祸害人的一定是这些中心位置的毒蛊,他们才是污染环境的元凶。
被边缘化的小毒虫即便捉住了也改变不了园区里的现状,反而容易打草惊蛇,让外围执法人员的蹲守前功尽弃。不过小毒虫是很容易被策反,甚至被拿去“入药”的。
不捉住土匪的头目,山下就会一直有商队被打劫,不先灭了作为大脑的耳夹,老虎就会一直那么嚣张霸道。
不捉住园区里的头目们,这座园区里就会一直死人。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而园区的位置,从来没有人说过它是固定的,它随那些“核心”而动。
偏偏,爱折磨人不爱杀人的魔鬼是最难抓的,因为它们聪明,知道怎么抹消证据,逃避天网的搜查。
老油子好多都比善良正义的执法人员狡猾,因为人类是上限极其难突破,下限却可以不断放低的种族,恶性劣迹者放低的就是下限。
而且在金京园内,冤死的灵魂多得是,外面的人根本就查不过来。那上头还似乎还有意放养这个地方。
这让一些小民警觉得行业内有大佬也在用那块毒田养蛊,顺水推舟办案,看似不积极,实则八成是为了圈更大的马入围,好来个瓮中捉鳖。
所以大家都在观察金京园。
园区方有所察觉,却又打探不到被注意到了哪种程度,它已经成了一个被无数天文望远镜对准的“亮眼”恒星。
狐狸们很敏感,却因为丰富的物质和外围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被迷惑,逐渐地放松了警惕。
但是园区能存在这么久都不被掀翻肯定是有它的厉害地方的,比如,有人逐渐沉溺于声色犬马,忽视了外围的侦捕,有个别前期过于痛苦的人却一直保持着清醒,在警惕地观察环境,好随机应变,保护己方。
这些下面的“眼睛”和上面的“天线”才是让园区长久留存于市的秘密。
也正是这些眼睛找到了新任大夫,一并警告了他很多事情,让大夫乖乖缩起了爪子做无能的乌龟。
现在的这位大夫比起之前来还有个好处,那就是他勉强算是半个好人,虽然远不至于到乐善好施的活佛程度,好歹不会在身体的问题上忽悠人,或者胡乱用药坑害主播们,遇上大毛病也不敢夸下海口,像之前的那把马桶刷子一样用卫生纸给人乱凑一本诊疗拼图出来,结果害死了人。
上面和外面还有身边的这些主播,四周全是人……他可是在被半包围式的盯着呢,绝对不敢造次。
要是再死一个患者的话,不管死因是意外还是大夫的愚蠢,哪怕帝盛看起来再无辜也得被警察盘问了。而这个地方其实经不起盘问,之前应付检查都动用了隐藏的人脉,那些人脉绝对不能经常用,容易暴露。
帝盛要想在这个地方长治久安的祸害,还得依赖那些政府中的人脉。
现在的草头大夫除了技术废点,药的价钱还定得高了点之外,他这个人还算是过得去。
总之,好歹是个正常……的奸商。
在园区的这些小商户和员工领导们里头,“正常”就已经像稀世明星一样难得了,无法再向上奢求“好人”。
园区里有主播猜测,现在的这位“大夫”来之前大概是听说了他上一任的故事,所以各方面收敛了不少。不然按照园区这块毒土养出来的树根的顽劣德性,迟早还是要养出来一只横行霸道的地鼠爷,毕竟诊所里之前驻扎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这样,寅边虎在睁开眼睛之前又不幸的欠下了一大笔医药费,他本来只是被吓着了,等着自然醒来也行,但是他倒下去的时候不幸磕破了一点皮,于是就被大夫幸运的抓住机会,给他猛猛用了最贵的药。
想着可以捞钱,又看小伙子穿着一身带着大LOGO的名牌,阅患无数的大夫猜这是个没脑子的纨绔,所以下手的时候丝毫没有吝啬。
送他来的人自然没有多管,大家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园区里的这些人哪怕是新来的,看着再无害,也不能轻易招惹。
在大森林里,谁也不知道吃下去一颗样貌平平无奇的果子,会不会让自己仅有一具的思维寄存体在之后的哪一秒变质——死亡。
寅边虎醒过来的时候大夫已经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这只老虎坐起身,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看到了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两个人——尹煜佑和时灿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