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提了一嘴让梁瑾瑜假扮他男朋友这事，没想到他立马答应了。
回到学校又要忙忙碌碌工作半个月，这回教师放假时间估计等到国庆。
这半个月，她身边又平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看到手机的时候才会偶然想起那个人。就这样每天准点上班，批改作业，准点下班，睡觉。
附小在国庆放假之前会举行为期两天的月考，舒洁作为课任老师，也要进行监考，恰巧被安排到了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堂生物上。
舒洁收完最后一张生物试卷时，夕阳正斜斜切进教室里，粉笔灰在空中浮沉。她揉着发酸的肩膀整理答题卡，突然瞥见后门处徘徊的小小身影——是梁老师的儿子李乐帆，踮起脚张望，垂着脑袋揪着衣角，活像只被雨淋湿的麻雀。
“舒姐姐，我妈妈什么时候才来？”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她心头一软。
舒洁蹲下身，用指尖轻轻抚平李乐帆皱起的衣角：“别急，梁老师改完试卷就来。”她抽出纸巾擦掉孩子鼻尖的汗珠，“你在这等我，还是跟我一起去交卷呢？”
李乐帆吸了吸鼻子，小脑袋摇得像波浪鼓：“no，我就在你办公室等。”
“好，拉钩别到处乱跑，要不然会打小屁股的。”舒洁笑着和他勾了勾手指，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窸悉簌簌的抽噎声，像小猫在挠心。
十分钟后，舒洁在行政楼交完答题卡，正往办公室这边过来，暮色漫过操场，几棵老槐树在地下投下斑驳的影子。转过拐角时，她看见几个男同学正围坐在台阶上打手游，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们全神贯注的脸。
“走位不错。”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响起，惊得舒洁脚步顿住。熟悉的声线裹挟着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后背瞬间泛起细密的颤栗。
她缓缓回头，梁曦文斜倚在廊柱旁，迷彩服沾着星星点点的草屑，军帽檐下那双眼睛，正牢牢盯着她。
几个男同学慌忙起身，看到梁曦文挺拔的军装身影，又看见舒洁瞬间红了脸：“舒，舒老师好！”
舒洁微微颔首示意，目光却始终没从梁曦文身上移开，就听见他说：“舒老师也来指导学生劳逸结合？”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夕阳将他的侧影镀上金边，轮廓愈发深邃。
舒洁还未开口，李乐帆清亮的声音从办公室方向传来：“小叔！你怎么才来呀！”小男孩迈着小短腿飞奔过来，一把抱住梁曦文的军靴，“我等好久了，舒姐姐说妈妈要很晚才来。”
“小叔？”舒洁惊讶地睁大眼，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
梁曦文弯腰抱起侄子，动作利落地帮孩子整理歪掉的衣领，耳尖却悄悄泛红：“忘了说，梁老师是我姐。”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这是来叫我姐回家吃饭的。”
“啊!”舒洁一时没反应过来，却见梁曦文低头在李乐帆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家伙立刻拍手欢呼：“舒姐姐，晚上有约吗？要不去我家吃饭。”
暮色渐浓，舒洁感觉脸颊发烫，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灼热。梁曦文望着她的眼神，温柔得能将漫天霞光都揉碎在眼底。操场上此起彼伏的游戏音效里，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许久，舒洁推脱：“不用不用，我朋友来接我。”
“那好。”梁曦文淡淡说道，“那我姐在哪个办公室？你现在有时间能带我去吗？”
“好。”舒洁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着。
从后面的背影来看，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叠在柏油路上。梁曦文刻意放慢脚步，迷彩靴碾碎枯叶的声响与舒洁帆布鞋的轻响错落成调。风掠过香樟树，卷起几片泛红的叶子，不偏不倚落在舒洁发顶。
舒洁想做个贪婪鬼，好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不偏不倚。
就像高中一样，学考完后，他一出校门，舒洁和唐果就会偷偷跟着他，他在校门外，她在校内。
回到办公室刚好梁山花也在，看到两人一同进来，满脸震惊：“你们认识？”
舒洁接过话：“算是认识，高中同一个学校的，不同班的。”
梁曦文抿紧唇，似乎听着急着跟我撇净关系。
“原来这样啊。”梁山花拍了下脑袋，“瞧我这记性，洁洁你也是知源的，我咋就没想到呢。”
舒洁笑了笑。
这会口袋里面的手机不断有声音传来，舒洁看了看，梁瑾瑜发信息过来了。
【监考结束了吗？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等我十分钟左右。】
“梁老师，我先走了，我还有事。”舒洁收拾着包包。
“这就走了？”
舒洁应了一声。
等舒洁走后，梁山花问：“这是你要来的原因吧。”
梁曦文闷声：“还不算笨。”
梁山花撞了下他肩膀：“去你的，早知道我直接跟洁洁说了。”
“你敢？”
梁山花哼笑，一脸看透他的表情：“德行。”
梁曦文没管她，在逗李乐帆玩。
就说嘛，好好的弟弟怎么突然来我学校接我去吃饭，难怪，难怪，原来如此。
这是春心荡漾了吧。
不行，我得帮帮他，他都快奔三的年头还没个女朋友，真替人着急。
***
暮色四合，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去了，路灯次第亮起，在柏油路面上投下一个个昏黄的光圈。舒洁站在校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
她今天特意换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也松散地挽起，露出纤细的颈线。
梁瑾瑜说会开车来接她，但此刻校门口人来人往，却不见他的身影。
手机震动了一下。
【临时有事耽搁了下，五分钟到。给你带了杯奶茶，就当赔罪。】
【负荆请罪.jpg】
舒洁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梁瑾瑜总是这样，体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她想起半个月前自己随口一提的请求。
“能不能假扮我男朋友去见我爸妈？他们催得紧。”
舒洁正愁得没办法，却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主动提出要准备礼物。
“舒老师！”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梁瑾瑜摇下车窗，冲她露出标志性的温和笑容。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上车吧，外面热。”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替她拉开车门。
舒洁坐进车里，冷气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檀木香。梁瑾瑜递给她一杯还冒着凉气的芋泥波波奶茶，正是她平时最爱喝的那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口味？”舒洁惊讶地接过。
梁瑾瑜系好安全带，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上次不是在火锅店嘛，你提过一次。"他顿了顿，"给叔叔阿姨的礼物在后座，你看看合不合适。"
舒洁转身，看到一个精致的礼盒和一瓶包装考究的红酒。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真丝围巾和一套茶具。
“这...太贵重了。”她有些不安。
“第一次见家长，总要正式些。”梁瑾瑜启动车子，语气轻松，“放心，发票我都留着，等'任务'结束，你可以退掉。”
舒洁咬了咬下唇。梁瑾瑜的周到让她既感动又愧疚。如果不是父母催得紧，如果不是那天在朋友圈看到表姐又晒结婚照，她也不会出此下策。
她偷偷瞥了眼梁瑾瑜的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确实是个不错的"假男友"人选。
车子驶入主干道，晚高峰的车流缓慢移动，舒洁望着窗外渐次亮起的霓虹，思绪却飘回下午那个挺拔的军绿色身影。
“在想什么？”梁瑾瑜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没什么。”舒洁慌忙摇头，“就是...谢谢你愿意帮我这个忙。”
梁瑾瑜轻笑：“举手之劳。不过...”他瞥了她一眼，“你确定这样能解决问题？万一叔叔阿姨催婚怎么办？”
舒洁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能清净一阵子。”
“放轻松。”梁瑾瑜趁着红灯转头看她，“就当是场角色扮演。我保证不会穿帮。”他眨眨眼，那种游刃有余的姿态让舒洁稍微安心了些。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包厢号。舒洁回复完消息，突然想起什么：“对了，等会要是他们问起我们怎么认识的...”
“学校同事，日久生情。”梁瑾瑜接得流畅，“你教生物，我教数学，经常一起备课。我喜欢你认真批改作业时的侧脸，你喜欢我...”他故意拖长音调，"解题时的专注神态？"
舒洁忍不住笑出声：“你准备得也太充分了。”
“专业假男友的自我修养。”梁瑾瑜一本正经地说，随即自己也笑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江南春"饭店门口。这是一家老字号本帮菜馆，舒洁父母特别钟爱这里的红烧肉。梁瑾瑜停好车，绕到后备箱取出礼物。舒洁深吸一口气，对着后视镜理了理头发。
“完美。”梁瑾瑜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这边，绅士地拉开车门。他弯下腰，声音压低：“要牵手吗？显得更自然。”
舒洁犹豫了一秒。
“既然是情侣，总要像一点。”他眨了眨眼，又解释道。
舒洁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梁瑾瑜的手温暖干燥，却让她想起另一双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
饭店大堂灯火通明，古色古香的装潢中点缀着现代灯具。领班热情地迎上来：“两位有预定吗？”
“舒女士定的包厢，梅兰轩。”舒洁说道。
“这边请。”
他们跟着领班穿过长廊，两侧的包厢门偶尔打开，传出欢声笑语。就在经过"竹韵阁"时，舒洁的脚步猛地顿住——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
梁曦文。